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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叠过的卷宗只有薄薄几片,看着没那么碍眼。燕绥之并没有急着去整理,而是先在这些卷宗里搜索了一下“爆炸案”。
光脑叮叮两声响,跟爆炸相关的文档资料就被筛选了出来。
一张一张自己叠在了燕绥之眼前。
方便是挺方便的但他妈的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而且显然不止一个案子,甚至五十个都不止。
燕绥之抱着胳膊重重靠上了椅背,简直要气笑了——南十字律所这五年别的不干,专挑各种爆炸案接的吗??
“阮?”燕绥之正头疼的时候,洛克又敲开门,探头探脑看了进来,活像个做贼的。
“你不如往脸上套个袜子再来吧。”燕大教授心情不怎么样的时候,就开始微笑着损人了。
被损的那位嘿嘿笑了两声,进了门,“你真有意思。”
燕绥之:没你有意思。
“顾律师还没回来?”洛克轻手轻脚进了屋。他不知道那俩女生为什么一心想调进这个办公室,反正他一看到顾律师那种静态图片似的冰冻脸就怂,还没认识就先怕起来了。
“他回来了你敢进门?”燕绥之一针见血。
“不敢。他看着比我那老师还不好亲近。”洛克撇嘴。
他那位老师叫霍布斯,银发鹰眼,瘦削又严肃,是个很有精英气质的老律师。但从甩冷脸这方面讲,活像顾晏他爸爸。
“你卷宗整理得怎么样了?我干了件蠢事。”洛克道。
“什么?”
“我一个手抖把那张表拖进了永久粉碎栏里。”
“哪个表?”燕绥之没反应过来。
“啊?你还没看吗?”洛克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方形,“就这么一张表格,列明了卷宗要按什么顺序整理,先什么文件后什么文件那个。”
“哦,那个清单?”燕绥之道,坐直了身体挑着手指给他翻找,“我还没看。粉碎了也没事,让那位律师再给你发一份。”
洛克干笑一声:“我老师?不不不,害怕。”
“”
“而且他出去了。”洛克补充了一句,为了显示自己没那么怂,“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他说去见当事人,但是没有带上我。”
燕绥之安慰道,“这没什么,他好歹还告诉你出门原因。”
我那位走前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而且第一天一般是不会带实习生出去的。”燕教授淡淡道,“对实习生来说是突然多了个整天找事的头儿,对大律师来说是突然多了个专门添乱的尾巴,双方都需要冷静一下。”
洛克:“”竟然很有道理。
“找到了。”燕绥之将那份按顺序写着“案卷封面、案卷目录、委托合同”等一溜材料名的清单搜了出来。
“对对就这个。”
“行了你回去吧,我直接传一份去你光脑。”燕绥之道。
洛克千恩万谢,搞得燕绥之差点儿怀疑自己不是给他传了一份文件,而是给他转了一百万西。
南十字律所虽然每个律师办公室都相互独立,但是因为有共同的人事和事务官,所以也有一套专门的内部人员联络系统。燕绥之在列表里找到洛克,把清单传了过去。
他正要收起界面,余光瞥到了列表里顾晏的名字,旁边的状态显示的是可联通。
燕大教授看了两秒,突然有了个想法。
他挑了挑眉,戳开顾晏的界面,发过去一句话——
…顾律师,办公室晚上能留人么?
八辈子没受过缺钱的苦,燕大教授是这么打算的,既然租房到期了,合(便宜)适(有品位)的新住处还没物色好,那不如这两天先在办公室凑合一下。
反正他以前忙起来也没少在办公室过夜,可谓经验丰富。
然而那话发出去半天没动静。
燕绥之盯着屏幕安抚了一下自己的脾气,耐着性子又发过去一遍——
…顾律师?
过了能有一分钟吧,消息提示终于响了起来。
燕绥之撩起眼皮一看,顾晏一个字也没说,直接了当发过来一张随手截图。
什么玩意儿这是?
燕绥之点开一看,发现那图是从实习生手册上截下来的,里面是手册上的一句话:“称呼礼仪,实习生应当称指导律师为“老师”,以”
就这么一句话还来了个腰斩没截全,可见对方有多敷衍,大概就是随手一拉就发了过来。
燕大教授微笑着看着对话屏幕,心说:老师????
这位同学你大概是狗胆包天。
这么乱的辈分他是真的张不开嘴。
不过他下得了手。
燕绥之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戳着全息屏给狗胆包天的顾晏去了第三句话。
…行吧,顾老师,我晚上留办公室。
这回没过片刻,顾晏惜字如金地回了两个字。
…理由
“为了避免露宿街头”这么荒谬的事情怎么能让自己的学生知道,尽管这位学生没有一点儿该有的学生样子,但燕绥之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挽救一下颜面。于是他鬼扯了一句:
…加班,整理卷宗
顾晏久久没有回话,大概被他这种奋斗的精神震到了。
又一分钟后,顾晏的回话来了。
…回住处去加。
我
燕大教授气得靠回了椅背上。
去你的吧我要有住处我他妈用得着加班??
他觉得自己生平最大错事就是教过顾晏这么个倒霉玩意儿,都毕业多少年了,还能精准地给他添堵。
好在这种气闷没能持续多久,傍晚的时候,被燕绥之一巴掌关了的对话界面突然炸了尸。
里面是顾晏新发来的一句话:
…6点钟,来纽瑟港。
…干什么
燕绥之懒懒地回了一句。
…出差
…?
燕绥之在心里回道:是啊,没错。
但是嘴上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这人说起瞎话来连编的时间都省了,几乎张口就来:“我好像并没有说过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这种事吧?”
顾晏看向他。
燕绥之开始扯:“我父亲也是一位律师,跟着他接触的事情太多了。有几次他在书房跟人通话没带耳扣,被我不小心听见了,比这激烈十倍的都听过。第一次听见的时候还小,吓了一跳。后来再听,也就那么回事了。”
燕大教授深谙说鬼话的精髓,不能说得太过具体,只有明知自己在骗人的人,才会为了说服对方相信而长篇大论,有意去描述一些使人信服的细节。
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心虚。
真正闲聊的时候说起什么事,除非正在兴头上,不然都是随口解释两句就算提过了。因为说的是真话,所以根本不会去担心对方信不信。
他说完,余光瞥了眼顾晏的脸。
没大看清,但反正没有用什么“探究的穿透性的目光”盯着他,脚下步子也没停,似乎他刚才也就是随口一问,听解释也是随耳一听。
“哭了没?”说完片刻后,顾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燕绥之:“???”
“我说,你还小的时候听见那些吓哭了没?”顾晏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燕绥之:“”
这位同学,你转头看着我说,你说谁哭了?
不过显然,顾大律师只是再次跨越时光嘲了“小时候的他”一句而已,并没有认真等他回答的意思。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晏已经领先他两步了。
不过也正是刚才那一问,让随意惯了的燕绥之意识到,自己可能太不知道遮掩了,这样肆无忌惮下去,迟早要完。其实别的他都不担心,唯独忍受不了丢人。
尤其在自己学生面前丢人。
酒城的治安法院离看守所非常近,步行不过十分钟。
治安法院本就是最初级的法院,里面每天都在处理各种琐碎的杂乱的程序和案子,并不像许多人想象中的庄严肃静,有时候甚至出乎意料的闹,比如申请保释的地方。
燕绥之不是第一次来,但他每一次来都想感慨一句,酒城的公检法工作人员真是辛苦了,到了八百辈子的血霉才被安排在这里。
厅里三五成群地聚集着许多人,乱糟糟的,全息仿真纸页到处都是。
“我仿佛进了家禽养殖场”燕绥之干笑一声,干脆好整以暇地倚在了门边,一副非常老实的模样,“我这次安守实习生该有的本分,不抢顾老师的位置了,去吧。”
顾晏:“”
他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才分配到这个实习生。
顾晏站在两步之外,两手插在羊呢大衣口袋里,腰背挺直,半垂着眼皮看着倚在门边的某位,沉默片刻后不咸不淡地说:“我不得不提醒你,递交保释申请这种事,恰巧是实习生该干的。”
他说着,冲大门里一抬下巴,“去守你该守的本分。”
燕绥之在心里把这位蹬鼻子上脸的学生一顿打,面上却笑了一下,耐着性子直起身,转头进了门。
骤然放大的嘈杂声兜头砸了他一脸。
他侧身让过伏在各处签名的人,走到高台边。
站在台后的是一位穿正装的年轻小姐,一般而言这种事也都是刚进法院的年轻人干。她看了燕绥之一眼,便条件反射地敲了一下面前的光脑虚拟键,“申请保释?”
“是的,冷湖看守所,约书亚达勒,被指控了入室抢劫。”
那位小姐跟着他所说的信息,敲了几下虚拟键,又确认了一句,“达勒14岁?”
“对。”
“领一下申请单。”
她说完,光脑噗地吐出了一张页面,页面上的表格清楚地显示着约书亚达勒的个人信息,下面是统一的申请用语。
就联盟现今同行的规定而言,保释本身是不用申请的,而是由审核官主动确认某位嫌疑犯该不该适用保释。只有当审核官认为不该适用的时候,才需要律师来主动申请,然后由法院根据申请顺序安排当天或者第二天听审。
第170章 灰雀(六)()
您的订阅比例不足50%;新章节暂时被饕餮吃掉了;一小时后恢复这么一句话说得平平静静;却听得燕绥之心头一跳。
几乎全世界都相信那场爆炸是一个意外,有人感慨他的倒霉,有人唏嘘他的过世,法学院会把他请进已故名人堂,金毛洛克他们会在谈论起他的时候把称呼纠正成“前院长”。
等到再过上几年;那些因为他的死而感到难过的人会慢慢不再难过,聊起他的人会越来越少;甚至偶尔还能拿他调侃两句开个玩笑
这是一条再正常不过的变化轨迹;也是燕绥之心里预料到的。所以他对此适应良好,看得很开。
反倒是顾晏这种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他没想到除了自己,居然还有其他人在关注那件爆炸案,会花额外的心思去探究它的真相。
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人居然是顾晏。
难不成这位同学毕业之后兜兜转转好几年,突然又回归初心,重新敬爱起他这个老师了?
燕大教授这么猜测着;心里突然浮上了一丁点儿歉疚——当年应该少气这学生几回;对他稍微再好点的。
燕绥之这短暂的愣神引来了顾晏打量的目光。
“你也是梅兹大学的,难道没听说过?”
“嗯?”燕绥之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