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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患一事成效颇显,贤王乃是功臣归来,设下洗尘宴当时理所应当,更何况还有使臣进京,当然也是要接风洗尘方才显礼仪之邦。
洗尘宴定于次日午后。
早朝,贤王将蒙骑虫患的具体事宜一一道来,说的很是仔细,灾情极重。
只是,听在满朝大臣耳中,只觉是匪夷所思,不曾亲见远不知民之疾苦,总觉其有夸大成分。
在贤王叙说之后,蒙骑使臣进言,言两求。
一求:免除年节朝贡。
庄稼牧场尽毁,百姓食不果腹,无力送上岁贡。
二求:公主下嫁。
世昕公主几月前离世,此番特来求娶公主,以安牧民之心。
说及此事,就不得不说一说这千年沿袭。
蒙骑部落战马强健,民众多健硕,擅马术,骁勇善战,民风彪悍。
千年前,始祖皇帝虽打败了蒙骑铁骑,却也是险胜。
当时正是初初立国,根基不稳,稍有不慎,历经百年战乱才刚得的太平便会再次烟消云散。
为暂时稳住蒙骑不出内乱,便想出了和亲的法子。
两方协议,便有了下嫁公主之事。
原只是权宜之计,却不知,一些事儿,一旦开始,便再难停止。
风雨千年过,多少公主北行出塞外入草原,当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上时,也不知公主的心情是如同诗书所赋那般旷远辽阔,还是其实她孤独到以为这世上只留了她一人?
……
如今,又是一位公主出阁时。
只是,清帝只有世昕公主一个姊妹,宫里如今的公主,便只有清帝的女儿,皇上的姊妹了。
这般一看,人选已然是定下了。
除了二公主景月于去年三月及笄外,其他公主都尚未成年。
挽月宫中,景月坐于妆台前有些愣怔,眸子里悠远的神思缠绕着丝丝蔓蔓的愁。
这般神情,自是和亲一事,她已经知晓了。
也是,若是天下间何处最是非,京城当之无愧!而论其京城,舍了皇宫还说谁?
早朝刚一散,皇上便已经差人来请景月于御书房一叙。
自御书房回来后,景月便一直是这般样子,不哭不笑,不言不语,看得丫头锦袖和浅羽二人满心的着急却不知该说句什么。
景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是悲,只是觉得好像哪里都空空的,世界都安静的没了声音。
浅浅的思绪像是一根纤细的绳,不知从她的脑子还是心里蔓出来,慢慢的生长,越来越长……
世昕公主如今也不过刚过三十的年纪,怎么就死了呢?
好像…嫁到蒙骑的公主,从来就没有听说有哪一个能活过三十五岁的……
她原以为,她的婚事即使自己做不了主,也至少是许给了京城的哪一位才俊或者高官,为皇上稳固着有些飘摇的局势,倒也是不枉费皇上大人大量的好生养着她们这些并不怎么亲近的公主。
却不想,原来命运竟给了她更重的使命,要以她区区女子之身为蒙骑带去喜乐……
天灾非人力可逆,喜乐又岂是她能带的去?
只是,若她不曾带去喜乐,远在他乡的日子,大抵就如同受水深火热一般难受了……
然而,命运从不曾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回想起御书房的事,景月一抹笑意惨淡,仿若一个肃杀的秋,卷尽残叶不肯休,唤来冬风残尽一城萧瑟,只剩死寂漫漫……
第660章 公主和亲02(十梳祝)()
因着蒙骑习俗,腊月里不喜不丧,留给公主待字闺中的时日已然所剩无几。
洗尘宴后,宴席的布置未曾撤下,便开始着手布置送公主出阁之宴。
按照旧例,公主和亲乃是大事,是要拜宗庙,开祠堂,风风光光送公主北上的。
只是,如今十月已末,蒙骑距京千里,上好的马匹日夜兼程仍需将近半月时日,这般紧凑的时间,是怎么也不够了。
于是,便是一切从了简,能省的都省了去。
可说到底都是公主出阁,没有一桌宴,可怎说得过去?
宴会依旧设在清平宴,华贵满堂,只是待嫁之人的心,却是凄凉。
挽月宫的内室里,妆台前,一身红衣的景月眼角眉梢不曾有一丝待嫁女子该有的喜色,琉璃镜中映出的人像如玉雕一般完美,却是缺少了花季女儿该有的灵气,眸子里的神色太暗,仿佛失了魂。
淑太妃身为生母,也算是皇上给了恩典,特意准许她前来送女儿出嫁。
精心刻琢的桃木梳从头顶梳到发梢,淑太妃带着哽咽的声音念道:“一梳梳到尾。”
梳子再一次梳过:“二梳白发齐眉。”
然,梳子再一次落在景月头顶的青丝上,却没有再往下行,淑太妃已泪流满面,出不了声。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个母亲,一颗心,系着的不过是儿女。
纵使在这深宫里成日里的算计着其他女人,算计着恩宠,可是这一颗为母亲的心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磨灭的。
自己捧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如今却要远嫁草原,步上和亲之路……
淑太妃如何忍心?如何甘愿?
所以这祝福女儿幸福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明知道的,和亲的公主个个早逝,背井离乡之人,有哪一个不是含着满腹的苦楚?
更何况,所嫁之人已是可给她的月儿做父亲的年纪了……
再美的祝福,在此刻都变得刺耳,听着倒像是讽刺或者幸灾乐祸……
抽泣声清浅,被压抑着,生怕惹了谁的伤心事儿……
景月终于开口了,声音里透着死寂与逆来顺受的绝望。
“母妃莫要再哭了,一切…都是我的命。”
说着,她轻轻拍一拍淑太妃执梳的手,示意她将这吉祥话说到底。
本就够苦了,若是再没了这吉祥话,不是更凄惨了些?
淑太妃在宫里活着这许多年,又焉不知天家无情,皇命难违?
公主的命是早已注定的,左不过是“生为帝女花,去时金帛裹,一生不识苦,未曾真颜笑”罢了……
再次抬手执梳,为女儿做最后一件事,口中念念有词:“三梳儿孙满堂;四梳夫行好运……十梳夫妻白头到老。”
自听闻远嫁塞北至今,景月终于落下了泪,一颗颗泪珠儿,如珍珠般美丽,从脸颊滚落,跌坠在大红喜袍上,没入绸缎,不留一丝痕迹……
注:君王总是会取舍的,牺牲一个女子可以换来的,又何必万马厮杀?历史的尘埃里,红颜最是风景,每一段惊天动地都会牵扯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第661章 公主和亲03(世昕)()
清平宴的宴会上热闹非常,毕竟是公主和亲,场面小了让人见笑。
国子监亦是给了休息的时间前来参加这宴会。
孩子们正是年少张扬的时候,三五成群的聚着,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议论着什么,听来听去,倒也不外乎是这公主和亲之事。
有人称:公主和亲带去祥和安乐乃是无稽之谈,为保家国之安而牺牲一女子乃是蓝雪国将士无能,亦是当年墨王兵败之过!
若不是墨王败于蒙骑铁骑,蓝雪的公主又怎会至今仍未挣得自由……
有人称:女子也是国之民,为国之安定当有所牺牲!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该去分什么男女……
两方各执意见,谁也不服了谁,便开始了无谓的辩驳。
只是,既说起了墨天兵败一事,便来说一说当年的起兵之由。
晟帝一生皇子诸多,却只有世昕一位公主,晟帝极是喜爱,做掌上之明珠。
世昕公主及笄之时,蒙骑部落首领便派使臣前来求亲。
然,晟帝当时已嫁了一位庶妹到蒙骑,不愿牺牲女儿幸福,便咬着牙不松口。
却不想,蒙骑首领竟是十年都不曾死心!
自晟帝拒绝亲事起,蒙骑首领每一年都会趁朝贡之际派使臣前来求亲,不屈不挠,甚至于杀掉了世昕公主所许配之人。
晟帝震怒,欲派兵骑征讨。
然,朝臣意见不一,支持者少,劝谏者多,皆认为:为一女子置天下万民于水火实属荒唐之举。
帝心不顺,怒更盛,怒大伤身,后,重病逝世。
只是,这对峙之局,却是已成定局,难以更改。
两军交接,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苦了关山百姓。
可即便如此,蒙骑首领依旧没有息了迎娶世昕公主的心思,暗杀还在继续,以至于京中再无人敢应下这门亲事。
世昕公主已二十有五却尚未出嫁,清帝为妹妹为难,再次起了征讨之心。
一经提及,便立即有朝臣再次反对。
不过,此次不似上回,赞成出兵一事的人已不再少数。
毕竟,蒙骑在京城兴风作浪,十年来杀掉的公主许配之人已有七八之数。
既是公主所嫁之人,身份自然是不能低了去,都是府中嫡子。
失了孩子,做父亲的,可不是日夜的都盼着能为子报仇吗?
如今既皇上有意出兵,他们岂有不赞成之理?
只是反对之人仍不在少数,两方相持,这口水战一打,竟是三年之久。
终于,尘埃落定,皇上下旨:由墨天出兵讨蒙,捍卫蓝雪国之尊严。
然,素有“战神”之称的墨天,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不仅毁了他“战神”之名,还葬送了一众墨家将士……
所以,已年至二十九的世昕公主从青云庵还俗归京,北出塞外,踏上了和亲之途……
只是,蒙骑大首领费了这九牛二虎之力才娶到手的公主,怎的就让她在蒙骑呆了不足四年便就香消玉殒了呢?
可,这其间缘由,怕是无人能知了……
却是可惜了一个好女儿,当年为了不引战乱自请出家,修行于青云庵,结果却是耐不过皇命,耐不过命运之手……
也不知她行在那北上的官道上时,究竟是何样的心境?
跨过关山之际,又是怎样的哀婉?
第662章 公主和亲04(宴上事1)()
歌舞喜庆,大红的“囍”字贴满堂,一幅幅对联都取着极好的寓意。
尚未到开席的时候,女孩儿总是比较了解女孩儿的心,对于景月和亲之事,这一众女子的眸子里都或多或多少的染上了些哀愁或同情,同时还有些奢侈的祝愿,愿她能安好……
即便她们自己的心里也觉得这很难……
上官燕看着湖中游动的鱼儿有些发怔,喃喃自语道:“若是兵马强壮,是不是…再没有红颜出塞……”
“天外有天,兵强马壮也不过相对而论。”
身后传来的声音将上官燕惊了一惊,回头看去,面容一瞬间有些尴尬之色。
也难怪,来人乃是冷皓,这二人自上一次国子监争吵之后便再未见面,这一下子,仿佛当时的场面迈过时日来到了此处。
上官燕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冷皓,所以冷皓几次过府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脱掉了。
只是此刻已避不过,尴尬间,上官燕有些不知说什么,便一直沉默着。
上官燕这般样子乃是没有做下准备,可是冷皓不同,他是有备而来。
几次闭门羹吃的他很郁闷,想着公主出阁宴她总是要来的,便特意留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