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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他晚来疯急-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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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弟弟大惊小怪也就算了,毕竟确实自幼精贵,极少磕碰。但魏尝这样被狼咬上一口都一声不吭的人,到底在浮夸个什么劲?

    她伸手拍拍被吼了俩嗓的魏迟,以示宽慰,边往里去边问:“这几天在这儿住得好吗?”

    据林有刀回报,自她上回离开后,魏迟便多次试图与魏尝亲近。魏尝虽也不可说无情,但一直是副淡淡的模样,似乎还不全然接受这个养子。

    魏迟跟上她,点点头示意“好”,又道:“就是想薛姐姐了。”

    兴许是有了方才的比较,加之宫里头斗累了,薛璎突然觉得还是乖顺的小孩子可爱一点,『露』出几分笑意说:“我以后就都在这儿了。”

    “我听有刀叔叔说了。那今晚咱们一起用膳吗?”

    薛璎不知他口中“咱们”具体指谁,想了想说:“我去歇一觉,醒来再说。”

    “那我和阿爹等你!”

    一旁冯晔微微一怔,反应过来:“阿姐,这位老白……公子,莫不是先前救了你的那个,你找到他了?”

    薛璎瞥一眼跟在她身后不远的魏尝,点点头。

    “哦……”他拖长了声,歉然『摸』『摸』鼻子,想说点什么又似不好纡尊降贵开口,便抿紧了唇不作声,一个人走在前头。

    后边魏迟却满心是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道:“姐姐,阿爹喜欢吃蒸饼,但我不喜欢,咱们今晚换别的吃好不好?”

    薛璎点点头:“我也不喜欢。”

    魏尝闻言,心里一阵沧海桑田,时过境迁的悲凉。她以前明明喜欢的!

    他这头正暗自出神,忽听前边冯晔停下来喊住他:“魏公子。”

    皇帝都不走了,薛璎也停下来,看他又整什么幺蛾子。

    冯晔却向她摆摆手:“阿姐先进去,我与魏公子有话说。”

    她面『露』疑『色』,又听他道:“放心,我又不会与他打架,我就是……跟他道个歉。”

    薛璎晓得弟弟私下其实并不喜欢摆架子,待人,尤其是她的人,多是很宽厚的,见状便点点头,又与魏尝嘱咐:“不可对陛下无礼。”完了领着魏迟先走了。

    这边冯晔等她走没了影,深吸一口气道:“魏公子,方才确实是朕不对,你是阿姐的救命恩人,朕……”

    他说到这里再次卡壳,似觉男子汉啰里八嗦很没气概,干脆道:“朕要赏你,大大地赏你!”

    “……”

    魏尝勉强将脸『色』摆好看一点,说:“陛下客气,赏赐就不必了,长公主留我在这里,供我吃穿就够。”

    冯晔皱皱眉头,疑道:“真不要?朕可以给你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魏尝非常干脆地摇摇头:“真不要。”

    “朕还可以给你当官威风!”

    “也不要。”

第19章() 
魏尝似乎怔愣了一瞬,继而迅速接上:“当然喜欢。”说罢强自摁下心中波澜,理直气壮道,“我谁也不记得了,这世上只有长公主对我好。难道陛下不喜欢对你好的人?那雏鸟还将第一眼瞧见的视作生母呢。”

    冯晔有点错愕:“谁也不记得?”

    魏尝便将失魂症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冯晔怪道:“那你怎么不喜欢那个钱伯?还不是因为朕的阿姐长得好看。”

    这世间,若恩人好看便以身相许,若不好看便来世再报的残忍故事还少吗?

    魏尝诚恳道:“我不喜欢钱伯,并非因他丑陋,而是他将我当苦役使。”

    兴许是他诉说那段遭遇时,眼底恰到好处的哀『色』终于打动了皇帝,冯晔听罢,忍不住伸出手去,一副意欲给他慰藉的模样,道:“魏公子,朕非常同情你的境遇。你是为救阿姐才沦落至此,朕竟还误解你觊觎阿姐,实是朕又错了一次……”

    十三岁的少年虽因身份关系,比同龄人老成许多,但到底还不通情爱,又一直被护在长姐羽翼下,论心机当然不比魏尝,便被糊弄了过去。

    冯晔不宜久留,在堂屋与薛璎说了几句话便启程回宫,临走交代她,魏公子太可怜了,千万善待他,别怕他吃穷了公主府,宫里会接济她的。

    待送走他,薛璎瞥了眼端端正正,沉默跽坐下首的魏尝:“魏公子当真能耐,是给圣上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他摇摇头:“我怎敢愚弄圣上,是圣上心慈罢了。”他说完看她一眼,“长公主好像……一直不太信任我。”

    薛璎原本睡意很浓,倒给这一问惹清醒了,叫孙杏儿领魏迟回院,又挥退四面下人,而后道:“我听有刀讲了昨夜你是如何说服他的。魏公子该记得什么时,连几十年前的天象也一清二楚,不该记得什么时,又糊涂得一问三不知。你希望我怎样信任你?”

    魏尝薄唇抿成一线,垂了垂眼道:“我也不晓得自己怎么知道那些。昨夜一心急,嘴里就蹦出来了。”

    这解释当然也不无可能。薛璎翻阅过医书,见过一些失魂症患者记得旁事,唯独不明自己身份、来处的病例。

    她笑了笑说:“你心急什么?”

    “自然是心急你。”

    薛璎笑意渐消,沉默下来。

    是了,他心急她的安危,否则当初不会舍命救她,昨夜也不可能冒险入宫。

    正因她相信这一点,才破格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否则哪怕他身怀宝册机密,她也会将他安置在别处。

    但他一日来历不明,她也便一日无法彻底放下戒备。

    她眨眨眼,换了个话头道:“既然你有这份心,不如说说,照你看,我接下来该如何办?”

    魏尝想了想,说:“倘使我没猜错,长公主应已在及笄大典上安排假卦辞。”

    薛璎点点头。

    “我听宗太医说,大陈马上得天下,至今方才二世,那么照理说,眼下的朝堂应是武强文弱的局面。而若说有谁能够对长公主形成威胁,其人也必是武官。既然如此,卦辞便是针对武官的,或许是——‘将生两心’。”

    薛璎心头微微一震。

    他人在府中,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打听到卦辞。那么,他确实又与她想到了一处,且是在全然置身于朝堂外的情况下。

    魏尝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于大陈而言,掌握强权的建朝功勋始终是非常危险的存在。所以,令以相国为首的文臣,与以太尉为首的武将相互牵制,是稳定朝局的策略,也是长公主注定踏上的路。”

    “一句扑朔『迷』离的‘将生两心’,看似得罪满朝武官,实则却可分化太尉以下诸将,令他们互生猜忌。而对文臣而言,信者自然心生警惕,不信者,也可领会其中制衡讯息。经此一事,不少原本踌躇站向的人,便有可能趁势向你靠拢。”

    “所以接下来,你需请陛下针对卦辞出面做戏,作出整治朝堂姿态,而后静等朝中风向变化。当然,朝堂上少有一本万利的举措。这是一步险棋,一旦过头也挑起纷争乃至战事,或令四方诸侯及外族趁虚而入。你还需时刻警惕,作好应对打算。”

    薛璎淡淡一笑:“魏公子如此真知灼见,不入朝为仕,可惜了。”

    魏尝沉『吟』片刻,道:“方才圣上说赏个官给我做,我推拒了。如果长公主觉得可惜,我这就去讨回来。”

    她轻轻托了腮看他:“我大陈朝的仕人,身家底子必须清白干净,你能保证吗?”

    “哦。”他皱皱鼻子,“那就算了。”

    薛璎暂且没什么要问的了,眼皮渐沉,便叫他先回偏院,而后踱到主院卧房歇下,直到晚间才在淅淅沥沥的春雨声中醒来。

    她睡过一觉肚腹空空,起身吩咐下人拿点吃食来房中,不料仆役说,大小两个魏公子都在等她用膳。

    薛璎有点惊讶。她以为魏迟当时不过随口一说,听说她未醒,饿了自然会吃。不想此刻已近戌时,俩人竟足足等了她整整一个时辰许。

    她惯常独来独往,因一顿无关紧要的晚膳被人惦记的经历倒极少有,心里头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想了想,还是叫下人把他俩叫来她院里一道用膳。

    待魏迟手捂肚子,翻着个白眼随魏尝入她主屋,她心内颇为哭笑不得,面上则未表『露』,问道:“饿了怎么不先吃?我没说让你们等我。”

    魏迟咬咬嘴唇肉:“阿爹不给吃。”

    这孩子,怎么一饿晕就说实话。他好歹有偷偷喂他几口吃的。

    魏尝忙道:“长公主生辰,没有放你一个人用膳的道理。”

    薛璎并不看重这些,反因及笄大典省了一顿生辰宴颇感轻松,却不知魏尝一个大男人怎还计较如此细碎之事,但到底是为她好的,便说:“有心了,坐吧。”

    仆役陆陆续续端上一些碗碟、漆盒,多是玲珑精致的点心,最后上了三碗剁荞面作主食。细面剁得匀称鲜亮,上头撒了一片羊肉臊子与葱花,香气四溢。

    薛璎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异『色』。

    她的几案上很少上羊肉。因她平日里饮食较清淡,下人觉羊肉味重,怕她不喜。但其实她却是爱吃的,只是本不重口腹之欲,惯是几案上有什么便吃什么,很少主动提要求。毕竟将喜好弄得人尽皆知,也不是多安全的事。

    她于是随口问一句:“怎么上了羊肉?”

    仆役稍有慌神,道:“魏公子叫上的,长公主若不喜,后厨还有别的。”

    薛璎看魏尝一眼,摇摇头说“不必”,挥退了仆役。

    魏尝心中暗喜这回对上了她的喜好,面上状似迟疑地道:“是我喜欢吃羊肉,长公主不必迁就我的。”

    他倒还挺自作多情?

    薛璎淡淡一笑:“我是懒得等下人再做一碗上来。”说罢便动了筷。

    魏尝心里“啧”一声,这口不应心的『毛』病。完了也跟着吃起来。

    面条入口鲜嫩爽滑,羊肉臊子去了膻味,齿颊便只余肉香。薛璎觉得好吃,但先前已经表『露』不喜,又不好真吃干净,于是刻意只吃七分,见他俩也用得差不多了,便说:“我还有事忙,你们回院里去吧。”

    魏尝“哦”了一声,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问道:“长公主忙什么?”

    “后边两场招贤会也结束了,我看看有没有人答上来。”

    招贤会笼统三场,后边两场,薛璎都没亲自去,所以预备将试题者记在竹简上的答案一一看一遍。

    魏尝一听,急了:“长公主不是有我了吗?”

    薛璎瞥他一眼,反问:“你不是不记得在哪儿看过那些话吗?我另觅高人又怎么?”

    魏尝给她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肝疼。高人?这世上不会有别的高人了!

第20章() 
见他青着个脸,攥起把遮雨的簦笠,起身便欲回院,薛璎在后头提醒:“府上没有醍醐。”

    他站住了回头,赌气似的说:“那清水沐发也凑合。”

    薛璎好笑道:“行,你去吧。”

    她说完,瞥见一旁魏迟像犯了困,一颗脑袋啄木鸟似的往下一点一点,便又补上一句:“顺带把魏迟也带回去。”而后就转头吩咐下人拾掇干净几案,自己则掀开脚边一只盛满竹简的木匣子,预备翻看试题者答案。

    魏尝见状却又忽然止步不动了,直勾勾瞅着她手上动作。

    那个匣子里,装着的都是他的生死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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