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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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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唐轻轻咳嗽了声,问道:“丫头,你叫什么?”应怀真扫了他一眼,方才在街上她那么大声地报自己名头,莫非他忘了?闷闷低头:“我叫应怀真。”

    小唐道:“是了,你方才说过……你是应兰风的女儿……对么?”应怀真点了点头,头埋得更低了些,几乎要把脸埋在碗里。

    小唐见她的头发晃了下来,便替她撩起抿在耳后,应怀真怔了怔,本能地想躲,却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不用躲的,于是继续认认真真地吃面。

    小唐温声哄道:“那我叫你小怀真好么?是了,小怀真,告诉叔叔,你怎么在街上叫我‘大人’呢?”

    应怀真猛地咳嗽起来,大概是吃的太急了些,呛到了,小唐忙给她顺气,又替她擦拭嘴角,竟十分细心温柔。

    应怀真镇定下来,小唐见她无恙,才又继续絮絮善诱地问:“你可以告诉叔叔么?方才为何叫我大人?”

    应怀真嘟了嘟嘴,慢慢地说:“因为……你长得像是好人……像、像是我爹那样的,我爹是大人,你也一定是大人。”她的意思是应兰风是当官儿的,那么小唐自然也肯定是了。

    小唐听了这个果然孩子气十足的理由,哑然失笑。

    林沉舟也轻轻一笑,问道:“小怀真,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大人’呢?”

    应怀真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说道:“你不是。”

    林沉舟问道:“为何?”

    应怀真仍是慢慢地说:“伯伯你长得不像是好人。”说实话,如果不是小唐在,单只是遇上林沉舟,应怀真未必会呼救……林沉舟在她眼里,就像是个寻常的老伯而已,而应怀真自诩前世也并没见过林沉舟,自然不知他是何许人也。

    小唐听了这般回答,不由咳嗽了声,林沉舟却已经大笑出声,小唐忍笑道:“您老莫怪,小孩子不懂事。”

    林沉舟一摆手,点点头道:“童言无忌,何况这说的乃是实情,不过这孩子倒是有些眼力,一眼就相中了你,若是看错了人,落到别人手中去,可未必像是现在这样顺利脱困了。”

    两人试探了会儿应怀真,也并没什么言语上的破绽。小唐见她小小地手捏着筷子,吃面吃的有些辛苦,便索性替她拿了筷子,自己一筷一筷的喂她吃。

    应怀真隐隐觉着这样有些“不太合适”,然而身为一个四岁的孩童,也只好竭力做无事状,饭来张口就是了。

    林沉舟在旁眼看这状,便道:“小唐,你今年也十七了吧。”

    小唐抬头:“恩师记得没错。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林沉舟的眼神中掠过一丝笑意,道:“只是觉得你也该成家了,可有看中哪家的姑娘?”

    小唐喂饭的手势一停,笑道:“这个却不着急,我心并不在此。”

    林沉舟若有所思道:“为师知道你心在朝堂……只不过,你该明白,若是想立足朝堂,万事都要长远算计才是,包括……你的婚姻大事。”

    小唐一怔,脸色也有些异样,林沉舟却复一笑:“是了,的确不急,再等几年也不迟……”

    应怀真听着两人没头没脑的对话,便抬头看小唐,见他听到林沉舟说“再等几年”的时候,长长地睫毛轻轻一动,似心弦抖动,应怀真不由地舔了舔嘴唇,林沉舟举杯笑道:“快喂小丫头吧,瞧她饿得不轻,怕是在那拐子手中没怎么吃。”

    “是。”小唐答应了声,忙敛神又喂,又道:“只吃一碗面可以么,要不要吃点别的?”

    应怀真不理,忙吸了那口面,甘甘甜甜地嚼吃,一边想林沉舟跟小唐的对白,一边抬头又看小唐,正看到他形状极好的下颌,脸颊往上,在左边的眼角边上,很是正气的浓眉之下,略有一颗比芝麻还小的点印,色浅浅地,不仔细看却是看不出的。

    应怀真呆了呆,伸手试着去擦了擦,却擦不去,果然是小唐自生的。

    小唐将她的小手握住,笑道:“做什么?”

    林沉舟道:“她揉你那颗滴泪痣呢。”

    小唐道:“恩师又来取笑,什么滴泪痣。”

    林沉舟饶有兴趣道:“相书上说这般面相是:一生流水,半世飘蓬。所谓孤星入命,极容易为情所困的,你可要留神。”

    小唐越发啼笑皆非:“怎么您老也来说这些不经之谈。”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没看到应怀真在旁边已呆若木鸡。小唐再喂她吃东西,她却怎么也不肯张嘴了,也不肯说话……小唐纳闷,林沉舟也不知如何,眼见天色已黑,便抱了她暂时回房休息。

    直到小唐不在身边,应怀真才慢慢地缓了一口气,回过神儿来。

    怪道如此眼熟。

    终于记起他是何人。

    就在看到那一颗极小的痣之后。

    其实怎么会忘呢,那样的浓眉凤目,容貌慈悲而威严,令人过目不忘的人物。

    他是勋贵之后,于朝堂之上游刃有余,不偏向任何一派,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且赢得文武百官的敬重,乃至新帝登基,依旧荣宠无双,左膀右臂。

    所到之处,所有声音都是毕恭毕敬一声“唐大人”,委实的德高望重,仰视才见,谁人敢呼“小唐”二字。

    也正是“小唐”二字,蒙蔽了应怀真,若是早提及他的名字,恐怕她一早就记起他是谁。

    礼部尚书,太子少傅,东阁大学士:唐毅。

    单是这两个字抬出来,便似重若千钧,能彪炳千秋。

    只是没想到,青年时候的他,竟是这等的……风姿华茂,眉眼里多一份锋芒隐隐的青涩。

    手托着腮,应怀真心想:她果然是没选错“救命恩人”,只是这恩人的来头也忒大了些!

    于是问题又来了,这样来头的小唐唤老伯“恩师”,那么这两个人现在的身份就很值得探究了。

    看着灯影变幻,应怀真幽幽地叹了口气:这种感觉有点像是……本来想叫一只猎狗赶走黄鼠狼,没想到唤来的是一只老虎,不不,现在看来,很可能是两只。

    暮色沉沉,小唐从县衙回来,路过街头时候,嗅到甜香的气息,原来是路边上卖糖饼的,他心念一动,竟买了两只。

    油纸包裹住,他拢在袖子里上楼,先去见林沉舟,说了去衙门的事宜,出门回房,推门就看到孤灯一盏,那小小地身影趴在桌上,面前是一本摊开的书。

    小唐以为应怀真是闲着无聊乱看,便走过去:“小怀真不困么?”

    应怀真转头看他,眼睛瞪得极大,然后摇头,复又去乱翻书。

    小唐看着她似玩闹的姿态,只觉可爱,忽地想到袖中糖饼,忙掏出来,献宝似地送过去:“晚饭没怎么吃,必然饿了,这是刚出炉的,又香甜又酥脆,你必然爱吃。”

    应怀真仍是一言不发,只是瞪着他,像是见了鬼。小唐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竟有些讪讪地:“卖饼的说好吃……你尝尝看……”举起来往前一凑,不料碰到了应怀真的嘴,烫得她叫了声。

    小唐大惊,他素来进退有度,大有章程,面对一个女娃儿,竟如此张皇,忙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让我看看烫坏了不曾?”

    他颇有些汗颜地忙赔不是,却不知应怀真心底更是汗如庐山瀑布挂前川。

    正僵持,门口有人大笑:“小唐,你毕竟是一个未婚男子,哪里会哄孩子呢。”

    小唐回头,脸蓦地红了,讷讷:“恩师……”

第212章() 
♂,

    应兰风的续弦李氏,本名李贤淑,只是她并不算太“贤”,更加够不上时下所谓的“淑”。李娘子外貌虽并不出众,其实内里有些姜桂之性,最是爽利果决,*辣地。

    本以为如此风姿华茂斯文一表的应大人,出身且又高贵,所配的必然也是个仪态高雅的大家闺秀,何况应兰风对外时常夸奖自家的“贤内助”,言辞间万般推崇,让诸人听了不免神往,以为应兰风金屋里不知藏了何许神仙妃子,恍惚间蓦然见了个呛辣子似的人物,真让这帮男子们一口气在胸中堵得上不去下不来,几乎憋死过去。

    应怀真自小受李娘子影响,又被应兰风百般地宠溺,自然也养的有几分娇纵刁蛮,虽说这些不过是时下大家子小姐们常有的通病。

    而应怀真当时也并未觉着自己的脾性有什么不妥。

    大雨倾盆,打得地上水花四溅,院子里的一丛月季于风雨中摇曳不休,李氏闲暇时候爱操弄些花花草草,因此这几年月季也被照料的极好,虽然风吹雨打,但粗壮的花杆仍然柔韧不倒,此刻花季未到,只有绿叶沐浴在雨水中,骄傲的模样像是在吟唱起舞。

    忽然风来,应怀真嗅到一阵清香,香气越来越浓,清香变成了甜香,应怀真靠窗户近了些,探头出去,看到在窗户边上摆着一盆栀子。

    肥大的栀子叶,色泽深绿如同极好的翡翠,上面一朵鸡蛋大小的栀子花开得正好,洁白无瑕,似白玉微微有光,甜香便是从这里传来。

    外头风大雨大,却侵袭不到窗边,仅仅有些许雨丝扑来,使人略觉得寒浸浸地,栀子花随风摆动,一个曼妙的弧度。

    应怀真略觉得冷,视线自栀子花上移开,看向前方紧闭的院门,双眸之中泛着隐忧,同雨丝交织,薄雾笼罩似的。

    就在她的注视中,大门轰然被推开,一道*地身影闯了进来,纵横的雨丝跟阴沉的天色,却遮不住那满脸的狂喜之色。

    应怀真看着应兰风写满喜悦的双眼,鼻端又嗅到栀子的甜香,她慢慢深吸那叫人沉醉的香气,那甜香蔓延,仿佛渗透到五脏六腑里去,把先头那点寒意也驱散的荡然无存。

    樱红的唇角缓缓挑起,这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身为朝廷命官,公然行巫鬼之事,辱上愚民,以权谋私,罪大恶极。

    应怀真记得清楚,这是凌绝展开圣旨,所念的应兰风十九大罪状的头一道。

    此事就是指应兰风在任泰州知县时候,偏信黑婆之说,纵放已判死刑的黑天牛,最后还嘉奖她们母子两人,致使日后,黑婆母子竟成了泰州一霸,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偏因为有应兰风的关系,无人敢动他们,让他们祸害百姓无数。

    由此种种,也成为砍在应兰风颈上的第一刀。

    虽然说当时泰州大旱,在种种法子无效之下,应兰风用巫神法子求雨,不日便天降大雨,乃是大善……但事实上根据钦天监的折子记载,那时钦天监曾派人前往,一名善观天象的官员断定,泰州两日内必有大雨。

    所以黑婆之事,不过也是凑巧,或许黑婆也懂看些天象,所以才敢从中投机取巧,哄骗应兰风。

    故而当应怀真醒来,在最初的惊悸之后,所想的头一件事,便是这个。

    不管如何,不能让父亲再成为所谓的奸臣,起码,要避免能避免的,比如这种明显的罪名,——看似无计可施的权宜之计,也的确“奏效”,可长远来说,这就像是悬在头顶的利刃,有朝一日必然夺命。

    而应怀真已经亲眼目睹过。

    她想尽量避开应兰风仕途上所犯的错误,若是避不开,尽量不叫他当什么奸臣权臣,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从来不是虚言,何况君之下,还有诸多虎狼环肆。

    毫无预兆地,眼前又浮现那漫天匝地地血红,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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