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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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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未将张娘子的死讯告知于外,就算因为他劫了季陶然跟崔云鬟,白樘等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也会极快派人搜查张家,从而发现那棺木……可是,这都是再绑了他们之后。

    卢离瞪了云鬟半晌,才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义母去世了?”

    云鬟对上这双眸子——就算心中难免波动,仍然极冷酷镇静的,她原本至惧这双眸子以及他的主人,结果命运仍避无可避。

    先前因担忧蓝夫人一家,竟把那发自骨子里的惊悸战栗压了下去,然后……却是季陶然。

    季陶然方才竭力同卢离说话,他的意思云鬟如何不知?季陶然只是想把卢离引得朝向他去,别叫卢离为难自个儿罢了。

    她虽然仍落入贼手,可今生却不再是一个人了。

    云鬟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强逼自己冷静。

    她沉默地听他两人说话,渐渐地……记忆里,那满心恐惧惊怕,拼命战栗发抖,泪眼朦胧只是啼哭的女孩子……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此刻,云鬟垂了眼皮儿,道:“我回答你的问题了,你该答我的。”

    卢离一怔,旋即挑了挑眉,笑道:“你放心,我自然还未动他们……等我做完了这一次,还有机会的话……”

    话音未落,云鬟道:“你没有机会了。”

    终于听他亲口说了一句“未动”,先前忐忑的心才慢慢放下,此时此刻,就算是立刻死了,也是无憾了。

    卢离皱眉:“你说什么?”恼色一闪而过,捏着云鬟下颌,咬牙切齿道:“该你答我的话了。”

    云鬟方道:“张娘子自然已经死了,你害死的那些人,还有张捕头,张娘子,他们都跟在你的身边儿,此刻也正看着你。”

    卢离死看了她一会儿,嘶笑起来:“小丫头,差点儿给你唬住了……”

    这件事虽难解释,但倘若云鬟是胡猜、却偶然猜中了,也自然是有的,难道她当真有所谓“阴阳眼”,能看见鬼不成?

    卢离把那布包放在炕上,慢慢地展开,选来选去,挑出一支极薄的小刀子,在眼前轻轻地一横,目光越过刀锋看向云鬟,道:“你瞧这刀刃,是不是十分精巧,割在肌肤上,绵密无声……如同划开上等帛片。”

    季陶然大气儿也不敢出,只觉得眼前所见真真儿如梦一般,听卢离的声音重又阴狠起来,且说的这样,他正欲大叫,却听云鬟又道:“另外,还有一个人。”

    卢离似笑非笑,手指在那刀刃上轻轻抚过:“还有谁?别急,你且仔细想,想好了再说。”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逡巡,仿佛在选择从哪一处动手最好。

    连背后季陶然都能察觉那股森森寒意,令人心里抽搐欲吐。

    云鬟视而不见,只是望着卢离的双眸,忽道:“——‘你是个怪物’。”

    卢离本好整以暇,猛地听了这句,整个人就如同被瞬间冰冻起来似的,凝滞起来,顷刻,才问道:“你说……什么?”眼底满是骇然,声音也迟慢嘶哑。

    云鬟冷冷静静,道:“‘你是个怪物,就跟我一样。’——那个对你说出这句话的人,你不会把他忘了罢?”

    说着,目光移动,往卢离身旁看了一眼,又淡淡道:“他好似有些不快。”

    只听得“叮”的一声,卢离手中的刀片已经坠在地上,他踉跄后退两步,双眼瞪大到极致看着云鬟,就仿佛看着鬼魅。

    天色阴郁,才过中午,日影便昏黄起来,迷迷蒙蒙,朦朦胧胧,天地间似笼了一层烟灰黄的软烟罗纱帐,就如黄昏提前降临。

    忽然间,有数道人影飞快地掠过长街,疾如风,迅如雷,身形快的叫人咋舌。

    有路边儿行人见了,望着那忠靖冠,紫金刀,以及身上那宝蓝色麒麟纹图案,慌忙倒退避让。

    又听得马蹄声如雷奔来,头前一位,竟是身着银白色公服的一位大人,相貌周正,一身正气,他身旁是名俊美少年,着绛红色的海水江崖纹袍子,金冠玉带,一看便知道是皇族中人。

    两人身侧身后,又跟着几名英姿勃发之人,似是侍卫,这一行人如同雷霆闪电,便直奔进前头的哑巴胡同。

    后面呼拉拉又是一群身着皂衣腰配宝刀的差人,乌压压地,就如一片儿乌云贴地而来,极快地就把胡同口封了起来。

    先前赶到的那几个人,都是刑部最顶力的高手,身形虽快,行动起来却无声无息。

    数人来至一所院子之外,却见那院门是从外头锁着的,门扇跟门首都是斑驳破旧,门脊上甚至生着些青青杂草,可见是长久无人居住。

    那领头之人把门锁打量了一眼,见着锁虽然也有些年头,外头几乎都锈了,可是锁芯却并无锈了的痕迹。

    当下一挥手,做了个手势。

    顿时之间,他身侧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足踏地面,腾空而起!

    两人的身影,就似两片宝蓝色的云片般,一闪便没入了院内,落地无声。

    那为首之人侧耳倾听了片刻,又伸出手指一点,复有两人腾身而入,其他众人早顺着这院子门口向两侧包抄过去,将整座宅院围得铁桶一般。

    等到白樘跟赵黼来到院门口的时候,那表面破旧的铁锁已经给砸开扔在了地上,院门向着两边大敞开,露出里头一条看着也许久不曾有人常常踩踏过的砖石路,一路通往前头厅堂。

    赵黼早忍不住,抢先一步掠了进内,放眼四看,院中空落无人,他生生地把那个名字咽了回去,却见厅内有些人影,忙闪身前去。

    白樘看似从容不迫,实则亦行的极快,紧在赵黼身后,眼见他急急忙忙如鹞鹰扑燕儿般,一直转过厅堂,来至后面宅院内。

    从那开着的院门往内,两个人都看的极清楚明白——

    在屋子里头的八仙桌旁,有一人被刑部的两个铁卫押翻在地上,而他也毫不反抗,大概是因为听见了动静,便微微抬头,往外看来。

    赵黼早知道这就是他们找了几乎整天的“卢离”,当下便跃了过去:“人呢?”终于忍不住叫道:“崔云鬟!”

    白樘在后,当对上卢离目光的时候,心中却一沉:卢离虽然被擒住,可是面上毫无惊慌惧怕之色,反而极为淡然,而他看向自个儿的一眼,那种眼神,就好像他……已经等了白樘许久。

    这种感觉,让白樘心里无端不适。

    此刻赵黼因找不到其他人,便生生地把卢离从地上揪了起来:“她人呢?人呢?”

    卢离扫过他,最后却只仍看着白樘:“白侍郎,你如果来的这样迟,只怕有人要失望了。”

    赵黼恨不得一拳把这人打成肉酱,却听白樘道:“你在等我?”

    卢离点头,白樘道:“为什么?你知道我会找来此地?”

    卢离微笑:“我原本不知道。”

    白樘问道:“何意?”

    卢离不答,反而道:“你在长安坊布置密探,在崔家家庙里安排棋子,竟是处处抢得先机,这一次……我想试试看,你会不会仍比我快。”

    白樘道:“他们人呢?”

    卢离道:“你只管猜一猜。”

    赵黼用尽十万分耐性儿,才听他啰嗦这许多,听到这里,再忍不住,一拳先击在脸上,顿时下颌骨便碎裂开了。

    那两个铁卫押不住卢离,他往后跌退,身子撞在八仙桌上,还未稳住脚,赵黼红着眼欲再打,抬手之时,腕子却被人牢牢握住,再不能动。

    赵黼回头看向白樘:“你拦着我做什么?”

    白樘道:“你打死了他,就难再找人了。”

    此刻卢离踉跄站住,手在嘴上一拢,血滴顺着手指跌落,闻言笑道:“还是四爷高明,知道要留个活口。”

    他们在堂中说话的这功夫,外头的铁卫已经把这院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遍寻了一番,却并未找到人。

    忽听有人叫道:“四爷!”

    白樘知道有所发现,示意铁卫仍押着卢离,自己迈步出门,却见在有铁卫从旁侧角门转出来,白樘忙随之而去,不多时来至柴房,推门而入,心中难忍惊悸!

    这本是盛放杂物的地方,这屋子又经年没有人住,本来该尘埃满布,可如今却是整洁异常,正因为这份整洁,地上那一滩血迹,才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白樘先扫了一眼整个儿屋内,才迈步而入,此刻赵黼也追了过来,一脚踏进,目光触到那朱红刺目的鲜血,顿时雪了脸。

    竟再也无法靠前一步。

    白樘已仔仔细细将屋内打量了一遍,回头对赵黼道:“流血虽多,但是不至于当场毙命。另外,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这当然是极好的。

    在被铁卫叫来之时,他心中做足的准备,——或许会看见跟前两件血案一样令人几乎对这世间生出怀疑来的惨状……

    而这一次,连白樘也不确定,倘若自个儿真的看见了那一幕,他会不会还能像是前两次一样,镇定心神,方寸不乱。

    他从来都是个一往无前毫无犹豫的果断之人,但是这从前厅到柴房的短短一段路,竟走的如此沉重艰难,而在他心里,前所未有的生出了想要“后退”的念头。

    他几乎隐隐地想自己会撑不住……会像是张大继一样。

    但他毕竟还是过来了,因为一定要面对。

    当看到地上血迹的时候,说实话,用一个“松了口气”都不足以形容,未迈步进内的时候,他以为要迈步进地狱了,幸而……如今还只是在地狱边缘。

    所以这真真已经是“极好”的情形了,因为毕竟还有“退路”跟“余地”。

    赵黼一言不发,他的脸极白,越发显出眼底的红来。

    白樘迈步要回前厅,却又一停,回头看他,缓声说道:“或许这个能让世子暂时安心:据我看来,卢离并未将他们两人杀死。”

    若将卢离押回刑部,路上还要时间,白樘决定就地审问。

    极快下令,仍叫人把守胡同口跟院门,再派人详细盘问四邻,今儿此地有没有什么异常——尤其是人物出入等。

    白樘来到堂上,打量卢离:“他们在哪儿?”

    先前白樘问卢离这句话的时候,卢离的回答是“你只管猜一猜”,根据白樘多年的办案经验,这一句话,透着一丝蹊跷跟底气不足,若人已被杀死,卢离的回答绝不会是如此含糊。

    白樘觉着卢离的举止处处透着诡异,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弄清他到底做了什么,以及人何在。

    卢离仍是那种冷冷淡淡、似笑非笑的神情:“你既然找来此地,就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白樘不答这话,反而道:“张娘子是你害死的?”

    卢离瞳仁微微收缩,皱眉道:“我并没害义母。”说话间,目光略有些游弋,仿佛往左右扫瞄了会儿。

    白樘听一声“义母”,又把这情形看在眼里,便冷笑道:“既然如此,张娘子倒是死的很好,至少不会看见你做这些丑行恶事了,不然只怕死也不能瞑目。”

    卢离的眼睛不禁眯起,狠狠地盯着白樘。

    白樘道:“她可知道你还怀念这个地方么?”

    卢离喉头一动,却又沉默。

    白樘道:“张娘子一介妇人,又多病,自不会留心,可是张大继不同,他难道也不曾察觉?”因见卢离不回答,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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