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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姊姊一起,报仇吧!”李令月方才侧眸看向她,目光灼然道,“她不配坐在那个位置。”
只这一句话,真是说到撄宁心坎里去了。可她回看着李令月,却是不动声色。
“怎么?”李令月不禁狐疑地看她,“这两个月来,时常与皇祖母下棋说话,跟他的感情亲厚了,舍不得?你别忘了,加害妹婿的魏太医,从始至终都是她的人!你难道真的相信,这件事是死去的母后为了激起你对她的仇恨而收买魏太医做的?”
“我当然知道,是她所为。”撄宁终于开口,“但这个仇,姊姊打算如何报?”
“你若想报,不是比我更能办得到吗?”李令月压低声音反问一句。
撄宁立时领会了她的深意。这是要她利用自己掌握的权势,发动宫变啊!
“我去做的话,姊姊能帮到我什么?”撄宁试探问。
“武器。”李令月眼底更是闪着慑人的光芒,“前朝有的那些火药武器,我都有。更何况,除了我之外,武信侯也可在溪峡谷的武器制造点做些手脚不是吗?武信侯他对你一往情深,定然会听你差遣。”
“若非出师有名,武信侯是不会这么做的。”撄宁道,“武信侯性情忠直,心存大义,岂会因为儿女之情而肆意妄为?”
“难道从刘氏手中夺回李氏江山,不是大义?”李令月听着撄宁的话有些气人。
“问题在于,皇祖母从未有过将李氏江山留给刘氏的念头,更没有任何这样的举动。”撄宁道,“姊姊别忘了,她现在一心扶立和培养的储君淮阴王,就是李氏皇族。”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如此尊荣地活下去吗?”李令月感到义愤。
撄宁眉宇微蹙,没有回她的话。
能不能对付太后,不能只是考虑个人恩怨而已。太后,是大周天下的太后,想要推翻她的统治,也要问问天下百姓的意思。
这恰是她的无奈啊!
母后死的那一天,对真相心知肚明的那一天,她恨不得太后刘姬从来都是个残暴的、龌蹉的,不配作为一国之上位者的阴险小人,这样她就可以替天行道,立刻叫她去死,为自己的母后报仇,为自己最爱的男人报仇了!
可刘姬偏偏不是这样的人。
她凶残、无情,冤杀过无辜和好人,但也惩治过贪官污吏。她有她的短处,重用外戚,包庇自己看重之人,法治不公,但面对整个国家,她是无愧的,亦是有功的。这三十几年来,若没有她的垂帘听政,没有她的统治,大周的江山,还不知会落入何人手中……
再者,淮阴王李崇俭根基不稳,若没有刘姬扶持,他又能走多远?若非刘姬尚且大权在握,刘氏一族日益膨胀的势力岂会如此安生恪守?
“妹妹?”许久不听撄宁回话,李令月不禁唤了她一声,问:“你究竟如何想的?”
“不是现在。”撄宁答道。
“不是现在,那你要等到何时去?”
“至少,要等到淮阴王真正有能力继承大统的那一天。”撄宁说着看向李令月,唤了她一声“姊姊”,劝道:“再忍忍吧!”
李令月沉默着,终于轻点了一下头,但她想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葬礼结束,她便来到了天子李宪所在的正阳殿。
李宪卧榻在床,望着罗帐顶,两目空洞无神,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憔悴模样。
李令月退去殿内所有侍者,就在他床边,伫立了许久许久。
她低眸看着他几天下来似乎苍老了许多的脸,以及那发间隐隐可见的白发,是心疼他的。
她也瞧不起他。
一国之君,正值壮年,却因为一个女人,落得如此狼狈不堪!真是可怜又可恨啊。
既然是武皇帝的骨血,却如何生得这般软弱无能?午夜梦回的时候,皇祖母刘姬是否也想不明白?是否也怨恨不已?
“何事啊?”或许是李令月在自己的床前站得久了,神思又太过迥异,天子李宪的目光终于转向她,说了这几天来头一句算得正经的话。
“父皇没有疯?”李令月诧异地看了他。
李宪支撑着床面不紧不慢坐起了身来,道:“孤王宁愿自己疯了。”
李令月上前一步,突然压低声音,用极其诡异的口气道:“那便疯下去。”
李宪抬眸,不解地看进她不善的眼眸。
“若是装疯卖傻不易,遁入空门也好。”李令月又道,“横竖父皇坐在那把龙椅上三十几年了,如同一个木偶由着皇祖母摆布,早就厌倦了吧?”
听言,李宪不由得悲从中来,三十几年的积怨,都在这一刻迸发了。
第323章:新君()
“退位吧!”李令月又道,“父皇这几十年来所受的委屈,就由月儿来为你抚平,母后的仇,父皇不敢报也没办法报,月儿来帮您报。”
“你要如何报?又报给何人?你皇祖母吗?”李宪不可置信问。
“父皇到现在,还在惦念着那点母子之情吗?”李令月想及此不禁感到气愤,“父皇把她当母亲,她又何曾当父皇是儿子?”
李宪低垂了眼睫,回想这几十年来,自己在刘姬身上,的确没有感到过哪怕一丝的爱意……母亲给他的,除了苛责、无视,就是鄙夷和瞧不起,她根本没有鼓励过他,没有爱过他。
“父皇您,只管看着吧!月儿我,定会把她从那个位置拉下来,还大周李氏一个正统。”李令月信誓旦旦,似将此当成了毕生的夙愿。
李宪望着她,心中暗想,他的月儿,若是个男儿该多好!
尔朱皇后二十七日大孝一过,久不临朝的他突然临朝了。
这一回,他没有像个傀儡一样端坐在自己的龙椅上,而是站在那里,睥睨群臣,就连珠帘后的太后,也为他的举动感到万分诧异。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刘姬不解问。
李宪没有回话,而是命令郭太宰宣布圣旨。
当朝天子,以失去爱妻为由,伤痛欲绝,无心朝事,自愿退居太上皇之位,从此遁入空门,不再过问朝堂是是非非,并命储君淮阴王李崇俭继承大典,择日登基。
圣旨宣下,满朝文武皆是骇然。便是太后刘姬,也感到不可置信。
原本,李宪要退位,退了便退了,她本不在意。但他如此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突然提出来,分明是没有与之商议过而独自做的决定。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下朝之后,她便将他叫到了慈安宫。
“在哀家这里屈服了几十年,临了临了,还要给哀家一个难堪吗?”她厉声道,“你以为如此,满朝文武就会对你刮不相看了?不过是一个失败者临终的逞强罢了!”
“既是如此,母后您又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李宪不卑不亢,已是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在乎了。
刘姬哑口无言。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哀家成全你。”丢下话,她当即命人拟下懿旨,择日送天子去大相国寺,带发修行。
离开朝堂的文武百官,则都对淮阴王李崇俭予以敬畏之礼。李崇俭则颇有些忐忑,并拉着葛郡侯、武信侯等人,说了许久的话。
“我才入朝堂不到百余日,这就要登基称帝,心中着实不安。”他苦着脸道。
“王爷想想前朝那些临危受命的君王,便不必觉得不安了。”葛郡侯恭谨道,“您早些登基大典,多为太后分担朝政之事,也未尝不是好事。臣等肝脑涂地,誓死辅佐王爷,为大周,谋一个盛世长安!”
他如此豪情壮语,说得李崇俭倒是宽了心。他高兴地应了一个“好”字,随即便笑了。
要当国君了,谁人按耐住高兴之心?
武信侯李为止在一旁,则是面色沉静不发一言。
李崇俭笑着,突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敛了笑,不无谦恭问:“武信侯,你可是有旁的想法?”
“前路漫漫,不可得意太早。”
这时,几人身后突然传来了撄宁的声音,皆是回转身看她,只见她一脸严肃。
待到葛郡侯和李为止向她施了礼之后,她便走至李崇俭跟前,向他微一躬身,道:“王爷毫无根基便隆登帝位,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往后在朝堂上,一言一行都要加倍谨慎了。”
“宁公主何出此言?“李崇俭不禁往深了多想一层,问,“难道还有人,觊觎大周的帝位不成?”
“当然有。”撄宁道,“今日圣旨宣下,谁最着急?刘氏一脉。尽管太后一心强调大周江山姓李不姓刘,可她身后的刘氏亲贵并不这么想。王爷登基之后,若是一个对太后马首是瞻的也便罢了,稍露锋芒,势必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拔之而后快。”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撄宁说的,正是李为止适才想要说还未来得及说的,当即附和。
李崇俭想到前路艰辛如履薄冰,不由得担忧起来。他想了想,忽然生了一个主意,“那我登基之后,是否该学着天子,隐蔽自己的锋芒?”
“要么隐蔽锋芒,要么锋芒毕露。”撄宁眼底流露出些许胸有城府的笑意,来,随后看了葛郡侯和李为止一眼,问:“但不知二位以为,是装作又一位任人摆布的糊涂君王好,还是主动出击,多做几件利国利民之事造福百姓,收买人心好?”
葛郡侯与李为止相觑看了看,皆笑了。
李崇俭也笑了。
什么都不必说,他屈尊降贵,面对三人伏身拜了拜,诚挚道:“有尔等相助,是我之幸,亦是大周之幸!”
“臣等惶恐。”葛郡侯和李为止皆是还礼。
撄宁也委了委身,以示恭敬。
她其实并不知道,李崇俭是否能担当大任。
三个多月了,她一直都在留意他一言一行,可到底是没看出什么来。他为人谦和,谈吐大方却也不失谨慎,看起来似乎对谁都敬重,从未把自己当成一个高高在上的储君,似又藏不住心事,毫无城府,对葛郡侯,对武信侯等人,什么话都能说,可是……却又不尽然如此。
总而言之,撄宁还没有摸透他,仔细想来像是了解他了,再仔细一想,又觉得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
将他送走之后,她不禁问葛郡侯和李为止,“咱们的新君,会是一代贤君吗?”
葛郡侯自然怎么看李崇俭怎么都觉得他好,当即将他海夸了一番。
李为止则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本正经道:“就怕人心会变,站得高,却看不远。”
撄宁浅浅地笑了一下,到底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司教与司徒的关系,看待事情,总是有相通之处。
“但愿是我们多虑了。”
第325章:彻查狎妓()
撄宁此话一出,许多朝臣都在期待刘九阴的后话。可谁知,刘九阴彻底令他们失望了,不仅没有辩驳,反而道:“宁公主所言,也有些道理。”
“那便彻查清楚,扫一扫这不正之风。”李崇俭想,既然撄宁有此要求,必有她的道理,遂答应了。“只不过,这钦差大臣,当由谁来担任为好?”
镇国大将军刘厥听言,忙向李崇俭请旨道:“陛下,若真要彻查此事,微臣倒以为,满朝文武,除了刘侍郎,再没有其他人更能胜任钦差一职。”
刘九阴看了他一眼,自知他的举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