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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一人说着,其左右两人便拿着个黑布袋子上前,一把将撄宁套了进去。
撄宁两眼一抹黑,只觉身体一轻,被人扛在了肩头。
心说来人并非凶神恶煞,她就没有太过挣扎,但对未知事的担忧和畏惧,还是让她神思紧绷。
不知过去多久,也不知一行人扛着她穿越了多少条巷道,又飞檐走壁走了多少捷径,终于停了下来。
敲门声响,开门声响,她被安稳地放在了地上,接着,又是一声极轻地关门声。
她麻利地从黑布袋子里挣了出来,一眼瞧见案几旁席地而坐的人,险些惊叫出声。
此乃大周国唯一的公主殿下啊!前世今生她都见过,但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公主殿下。
怎么公主离开她们卓家,竟没有回皇城么?那太子呢?是否也还在洛城?这难道就是刘九阴迟迟不离去的理由?
“你是何人?”撄宁装作不识。原本公主在家府的时候,她也就远远地窥视了一眼,甚至连样貌都没看清。
“休要无礼!此乃公主殿下。”说话者乃是公主府二品作司,姓宋名珍珠。
相较于公主,撄宁上一世在仪鸾司供职,倒与这位宋作司打过几回交道。能一眼确定眼前人是当朝公主,还得因她认识的宋作司除了年轻些,容貌并无太大变化。
她忙作惊惶之态跪地行了拜礼,“不知是公主殿下,小女失礼,万望公主殿下恕罪。”
“起来吧!”公主李令月缓缓站起身来,嘴角噙笑,一边打量恭身站好的撄宁,一边走近。忽见她脸上星星点点的疮疤,她不禁皱了皱眉,问:“脸上这些,何时能好?”
无需故作威严,也无需端着身份,她浑身上下,自有一种特殊的气势。这种气势,让人不敢侵犯,不容小视。
面对她的提问,撄宁自然感到奇怪。初见她这张脸,问的难道不该是“怎么回事”之类的话?除非她对她的事,已了如指掌。
“珍珠,”李令月的目光仍是落在撄宁身上,顾自吩咐身后人道,“我要她五日内痊愈。”
“是。”
撄宁更是不明所以。
“阴家赏菊宴上,你坚韧不拔,能克服难处,也不失睿智,我心甚悦。”李令月方才表明自己的心迹,“十日后仪鸾司会来人至洛城,招选五名司徒,你可有兴趣?”
听言,撄宁不由得心中一下惊跳。
仪鸾司是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
太后直接掌权的权力机构,每隔三年才在各地招选一次英才。且不论其招选条件之严苛,单说进去之后从小小司徒做起,要承受多少年的炼狱之苦,撄宁想想也不愿答应。
为此,她谨慎地轻摇了摇头。
见状,李令月敛起眼角眉梢的笑,一双凤目凌厉一转,背过了身去。
宋珍珠会意上前,端了几分恼怒对撄宁道:“能进仪鸾司,那是何等荣耀!多少青年才俊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去的地方,你竟没有兴趣?”话语顿了顿,方才问一句,“到底你是没有见识,还是有旁的顾虑?”
第030章:赏识()
的确,多少人都以能进仪鸾司为荣为耀。
尤其是世家里的男儿,只要入得了仪鸾司,首先说明他们在当地是出类拔萃地有才华、出类拔萃地好相貌、出类拔萃地身份贵重,经过在仪鸾司学习历练,或是跻身庙堂,或是到外地高就,平步青云前程锦绣不说,从一开始就是光耀门楣之事。
而由于太后掌持朝政,大大抬高了女子的地位。天下优秀女子,在仪鸾司也占得一席之地。她们在仪鸾司,与男子并无区别。男子要学的天文地理、兵法、奇门遁甲术她们要学,男子舞刀弄枪、行军作战她们也要学,正如男子会学她们擅长的歌咏舞技一样。
在仪鸾司,是没有男女之别的,只有严苛而残酷的训练,且一旦进去,就没有退缩的余地。
仪鸾司有句训言,从仪鸾司出去的只能有两种人,一种是大周国最顶尖的人,一种是死人。
为此,进去之后,若不拼了性命力争上游,便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一个残酷的去处,撄宁为何要去?
就算要去,她也会选择上一世那样的捷径——以才学闻名,由太后钦点,在仪鸾司做一个专门教习文学的女司教。
“臣女胸无大志,唯愿未出阁前尽心孝敬父母,到了夫家相夫教子,老来能够含饴弄孙,足矣。”撄宁没有找其他的理由搪塞,只说志不在此。
一般而言,她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对方该是要罢手的。毕竟,对一个肤浅世俗的人心存幻想,到头来得到的,十有八九会是大失所望!
宋珍珠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撄宁一眼,随即退后几步。
公主李令月却是转过身来,微扬着下颔,强硬道:“这是命令!公主的命令。”
撄宁知道,上一世这个公主自成年起便与太后斗法,斗得不可开交。仪鸾司作为太后直接掌权的机构,其中绝大部分人自然是为太后效力。公主这么做,无非是想在新人当中,开始培植自己的力量罢了。
可撄宁实在不愿,再一次卷入朝局角斗的漩涡之中。
“公主殿下,”她跪下身来,诚挚道,“还请公主殿下三思。臣女知道,公主殿下高看我一眼,才想将我纳为己用。但臣女志不在此,必定是要让公主失望的!到头来,唯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祸害他人。”
李令月居高临下看着她,耐心用尽,已是十分恼怒!但她并未表露半分,只沉默了片刻,道:“既是如此,那便罢了。”
“多谢公主殿下成全。”撄宁在她脚下拜了拜。
宋珍珠当即将先前几个黑衣蒙面人喊了进来,让他们如何把撄宁带过来的,就如何将其送回去。
撄宁被人扛走之后,她不禁请示公主,“殿下,可要使些手腕?”
“不必。”李令月一脸沉静之色,“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心无大志,不能助我成事,反坏我大计就不好了。不过……”内心深处还是浮起一种欣赏而不得的遗憾,叹声道:“到底是无缘。”
她虽贵为公主,大周国唯一的公主,从小到大,却不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只因太后!而这件事,却无太后从中作梗,为何也遭到了拒绝?
将公主的失落看在眼里,宋珍珠如是想着,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撄宁回到家府时,姜氏急得都卧榻不起了。姚赋兴姚大夫前来看治过,才刚离开。
“阿宁,究竟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她眼角噙泪,担心死了。
撄宁不好将自己被公主捉了去的事儿说出去,只得谎称是贼人走错了门,抓错了人,核实身份后就把她给放了,以此搪塞了去。
萩儿很快上前,万分自责道:“二娘子,奴被人打昏不省人事,凝香他们又急着四下找寻您的下落,以至于……以至于大娘子她们,趁乱逃了……”
或许,是命中注定?撄宁暗叹了口气,道:“不妨事。”
“二娘子,那还派人追吗?”凝香问。
“不必。”撄宁想,逃了便逃了,就让卓青瑶自个儿折腾去吧!若她能折腾出个名堂来,算她本事;若她把自己折腾死了、废了,那便算是她的命,与人无尤。
这一夜,终于安静下来了。
翌日一早,门房传话与撄宁,说外头有一位姓宋的女郎求见。
撄宁想了想,很快猜到是公主身边的宋作司。心道公主还没有死心,不禁有些踌躇。
宋珍珠因前些日子随公主在卓家住过,今次她来,戴了一顶帏帽。直至撄宁屏退左右,她方才将帏帽摘了去。
撄宁做好该有的礼仪,表现并不热情。
宋珍珠早想到她会是这副态度,因此也没多说什么,只将一个印花精致的白色小瓷瓶递给她,“此药有助于你脸上的疮疤快速痊愈。”
撄宁迟疑着没有伸手。
宋珍珠于是接着道:“还有十日之期,万一你改变主意也不无可能。”
撄宁终于接过了药瓶,思虑着却是突然抬眸,警惕问:“你要做什么?”
宋珍珠一惊,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如此敏感。
“我能做什么?”她冷笑着反问一句,而后重新戴上了帏帽,“毕竟是一介女流,殿下对你,其实也并不渴求,你别太自以为是。”
说罢她反身便走出了屋门,离开了。
撄宁心中,却并不踏实。
即便如此,她倒不打算浪费这瓶大概只有皇亲贵胄才用得上的良药。
她特意在姚赋兴前来为母亲诊脉时,让他验查了这瓶药。无疑之后,她便将其交给了母亲,要母亲一起涂抹。
可一见这药瓶子,姜氏却是脸色大变,几乎带了几分惊惧之色问:“这药,你从哪里来的?”
撄宁倍感诧异,想了想道:“刘十三郎送的。”
听言,姜氏反应过度的情绪转好了些,张了张嘴,只埋怨一句,“不是叫你别跟他往来么?”
可即便是埋怨此事,适才在看到这白色药瓶时,她眼底流露的惊惧之色,仍是叫人难以理解。
若撄宁此刻当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她一定不会多想。可偏偏,她不是。
她想查清楚,母亲身上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第031章:探监()
几日后,身陷囹圄的郭氏终被定了六年的流徙之罪,不日便要押解至黔州。
本对她的下场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的撄宁,却让奴子备了一些顶好的创伤膏药,决意去看看她。
稍作打点,她便来到了狱中。
此刻的郭氏蓬头垢面、脸容消瘦,双手指节红肿,分明挨过拶邢。
撄宁就知道,她不会轻易认罪,面对一心要给她定罪的陈知府,定然要吃些苦头。可她偏偏不是被冤枉,也没有一副铮铮铁骨,到头来苦头吃了,罪也认了,到底是可悲可笑的。
见到撄宁,她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撄宁笑了一下,将创伤膏药递了进去,“此去黔州,路途遥远,大伯母保重。”
郭氏抓过她递过来的药,一把摔到地上,怒道:“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无需你怜悯施舍!”
撄宁不以为意,只管告诉她,“我没能拦住,大姊姊她前些天去皇城了。”
郭氏听言,眼底并无意外之色,流出的,唯有无尽的担忧与绝望。
她倚着冰寒铁狱,失了些气力,半晌才扭过头来,怒瞪撄宁,冷喝道:“你现在满意了?!终于翻身了,反了天了!是我低估了你……”
看了撄宁一阵,她突然呵呵地笑出声来,“这又如何?你以为卓家落在你们二房手上,一个不理俗世的父亲,再加一个生性懦弱的母亲,能风光到几时?!你们害了我,害了阿瑶,是在自掘坟墓而不自知!”
“是啊。”撄宁接了她的话,“若大姊姊入得皇宫,成为太子的枕边人,咱们卓家,说不定比祖父在世为官时还要风光……”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断送我倾尽家财方得来的机会?!”郭氏愤恨地打断撄宁,“你以为我真的只是自私自利贪图荣华富贵吗?难道我不是为了卓家门楣?十七年了!”
言及此处,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泪如雨下。“我嫁进卓家的这十七年,难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