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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绍热情地说:“你别客气。同学之间本就该互相帮助。”
这小子真是自作多情。敏真拧着眉,很是不耐烦。
韩母见状,也不由得对这个不识趣的小女孩生出厌恶来,教训儿子道:“没有和人家父母打过招呼,怎么能随便把小朋友接走?万一她的爸爸妈妈晚些来接不到人,还不要急死?你放心,学校老师自然会照顾她的。”
说罢,拽着儿子就走了。
韩子绍被母亲拖上了车,失望地从车窗里探头回望。只觉得敏真站在廊下的身影孤单又幼小,十分可怜。
“别看了。”韩母恨铁不成钢,“你这同学根本就不想搭理你,连话都不肯说一句。你白热情什么?”
“敏真不能说话。”韩子绍委屈道,“她生了病。”
“怎么哑巴也来和我们读一个学校?”韩母更是不高兴,气鼓鼓地开着车走了,还险些和一辆迎面而来的车擦挂。
江雨生猛打方向盘,避开了那辆无头苍蝇似的车,停在学校门口。
敏真像小鸟一样飞扑到他怀里。
“对不起,舅舅来晚了。”江雨生用力拥抱孩子,“肚子饿吗?今天家里有大餐哟,你顾叔叔和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敏真好奇。
“你都不记得了?”江雨生笑着刮孩子的鼻子,“你来和舅舅住,已经整整一年了呀。”
就是去年这时候,这个孩子来到家中,瘦弱怯懦,眼神充满戒备和恐惧,像一只街角流浪的小猫。
顾元卓就在那时改口说“我们一家人”,简简单单五个字,让江雨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日,敏真得到了一个儿童脚踏车。粉紫色的车身,雪白的小篮子,把手上还有金色的流苏,充满女孩的梦幻气息。
敏真本来就会骑车,当即跳上车,踩着在家门口打转。车铃声撒遍幽静的社区。
邻居主妇路过,看到顾元卓和江雨生挽手站着,笑看孩子骑车玩,一副天伦之乐。她不由得对这两个同性邻居另眼相看。
没有没有放浪形骸,没有夜夜笙歌。这对情侣自从搬进来,朝九晚五上班上学,偶尔还见他们买菜回家做饭,节假日亲亲热热出门游玩。现在更是养了孩子,父慈子孝,简直比普通异性夫妻还要和谐。
当然,关上门,所有伴侣都会吵架。可是两个男人,都还这么年轻,就能把日子过得让她这个毒眼老主妇都挑不出错。
哪怕只是表面功夫,都让人羡慕。
这夜,江雨生送敏真上床睡觉,给她盖好了被子后,轻声说:“敏敏,舅舅和你商量一件事。你想见妈妈吗?”
敏真浑身一震。
是的,母亲。
她在舅舅这里过着公主般生活的时候,母亲则在女子监狱里服无期徒刑。因为内疚自己一时失言而导致女儿失声,这一年来她都没有答应和女儿见面。她不敢面对孩子。
江雨生声音酸楚:“敏真,你到时候可以开口叫她一声吗?”
敏真顿时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气,不住往上冲,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喉咙。她张开嘴,深呼吸,可是声带像是被麻痹了一样无法振动。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江雨生拍她的背,连声安慰:“不急,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们现在不仅有时间,还有一笔数不清的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是并不能让孩子开口说话,也不能让姐姐免于牢狱之灾。
江雨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亿万富翁只有一个签名的距离。孙律师这些日子里没少给他发短信,兢兢业业地提醒他还有一个大红包没有领取。
江雨生始终觉得这个事像是有人和他开的大玩笑。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放着一台摄像机,正对着他拍摄。他但凡有什么轻浮欢脱的举动,对方就会跳出来,将他讥嘲一番。
江雨生终于和孙律师约了时间,登门拜访。
孙律师诉苦:“你可知道这段时间里,郭家有多少人轮番找我打听你的事?”
江雨生勉强笑道:“我倒乐意把股份退还给他们,就是不知道怎么分这个苹果。”
郭长维娶了两任妻子,婚生子女有三男两女,又加上姻亲、宗亲,集团内部人事关系复杂得好比被猫玩过的毛线团。他给江雨生这么大一笔财富,不啻于把一块烧红的炭丢他手上。
这也是江雨生十分不想接手遗产的主要原因。他已经离开了郭家,实在不想再同这家人打交道。
孙律师说:“郭先生生前也夸你知本分,不贪心。听说顾家那年轻人对你也非常好。”
江雨生平静地说:“我对他也好。”
孙律师忙笑:“雨生,是你太放不下过去。你是受过人施舍,也被讥嘲侮辱过,可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你要真独立坚强,又怕别人说什么呢?”
江雨生长叹一声,沉默以对。
与此同时,敏真正坐在客厅大窗户飘窗上,半边身子晒着太阳,有些昏昏欲睡。
舅舅外出会友,顾元卓昨夜熬了通宵正在房中补觉。敏真独自在院子里玩,有些无聊。
一只蜜蜂嗡嗡飞进屋来,在小女孩头顶打了个转。敏真拿书盖着脸。
迷糊中,门铃声突然尖叫。她惊醒过来。
陈姨擦着手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可视电话上的画面,明显一愣。
“陈姨,”一个严厉的女声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开门!”
陈姨哎哟哟叫唤,一脸为难,却还是摁了开门键。
一辆银灰色跑车咆哮着冲进了院子,直直铲上草坪,瞬间就碾倒一片花草。那刹车声像鬼怪的尖叫,让敏真心惊胆战。
车门打开,一个红衣少妇从车上走了下来。
第19章()
顾元惠面孔狰狞,眼露凶光,一手推开陈姨,大步闯进了屋子里。
目中无人的她一踏进来,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咯咯作响。
她放声大喊道:“江雨生,你给我出来!”
没有人回应她。
顾元惠大怒之下,扬手一挥,一支摆在小角架上的白瓷瓶被扫落到地上,咣当摔得粉身碎骨。
敏真颤栗,怀里的书掉到地上。顾元惠发现了这个坐在窗户里的小女孩。
“你?”她瞪着眼睛将敏真上下打量,“是你?你是子绍的那个同学?”
敏真如一只被入侵了地盘的小兽,戒备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充满了敌意。
顾元惠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对,你是个哑巴!原来你就是江雨生带来分钱的小贱种!”
敏真被她这番话刺得浑身一阵冷。她直到很久后都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出身良好、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士说出那样刻薄恶毒的话。
顾元惠步步逼近,敏真见状,匆匆站起来躲去一边。
顾元惠却丝毫不因为对方是个幼童而有所收敛。她现在双目赤红,理智丧失大半,不想放过一点发泄的机会。
她声音并不高,可是听在敏真耳朵里,却格外尖锐。
“江雨生可真是不要脸的贱…货!他当年和男同学在学校里乱搞,被学校开除,赶出家门,一路都靠卖屁股度日。元卓单纯,不幸中了他的圈套,被他忽悠得六亲不认。他攀着元卓这棵大树还不足,还要带着个孩子来吃顾家的饭。我说子绍怎么成天把你这个哑巴挂嘴边。真不愧是江雨生家的人,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勾引人!”
敏真呆住。她就算先前流落亲戚家的时候,也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
她才刚满九岁。而这个女人都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勾引她儿子。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
顾元惠见孩子不能反驳,越发嚣张,将一腔仇恨全部朝着孩子渲泄而出。
“我弟弟本来是欧洲名校毕业的高才生,家中长辈在他身上寄予无限厚望。然后呢?他为了江雨生,竟然跑回国去那么个破学校读研究生!这都还不算。他毕业了不但不回自家公司上班,在外面瞎混,现在甚至还立遗嘱,要把家业和江雨生分一半!”
难怪她愤怒到丧失理智。原来顾元卓立了遗嘱,把江雨生写了进去。
陈姨不知躲去了哪里。敏真直面顾元惠的咆哮,可是眼里的恐惧却一点一点退去,换成不耐烦和厌恶。
顾元惠没有察觉,继续忿忿不休。
“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他也配?换在旧时候,他姓江的也不过是我们家公子哥儿的宠着玩的东西罢了。卖屁股的小子,也敢惦记着主子的钱——”
突然一杯凉茶泼上她的脸。顾元惠惊声尖叫,连连后退。
敏真冷冷看着她,重重搁下手里的空杯子。顾元惠湿了一头一脸,胭脂妆粉被冲出条条沟壑,红白黑紫交错,像是蜡人向火,又恐怖又滑稽。
小女孩依旧一声不吭,但是嘴角勾了起来,露出一个讥讽十足的冷笑。
顾元惠气急败坏。这个孩子讥笑人的模样,像足了当年的江雨生。
天才少年,俊美俏丽,仗着郭长维的宠爱,格外清高自傲。他就最爱拿这种眼神斜睨人,冷冰冰的,仿佛满世界都不放在眼里。
她震怒,冲过去想要抓敏真。敏真立刻转身跑。
忽然一声怒吼从天而降:“住手!”
顾元卓穿着睡衣,大步流星自楼上奔下来:“姐,你做什么?”
他光着脚跳下楼梯最后几阶,大手一捞,就将敏真护在了身后。
敏真拽住他衣角,从他背后探半张脸,轻蔑挑衅地扫向顾元惠。小女孩眼角本就飞挑,这眼神宛如薄薄的柳叶刀,削得顾元惠一阵肉疼。
顾元卓面色阴沉,粗声道:“姐,你不打招呼就冲到我家里,就是为了欺负个孩子?整条街都听到你在摔盘砸碗的骂人,你这是想拆了我的房子?”
顾元惠痛心疾首:“你还好意思来教训我?你瞧瞧你这一年多来都干了什么事?家也不回,毕业了到处乱混,现在还要把家业分给姓江的一半!”
“我就知道你会为这个事和我闹。”顾元卓冷笑,“我才立了遗嘱,你就杀上门来了。看来,我是该换个律师了。”
“你别岔开话题。”顾元惠喝道,“爸爸和妈妈都对你失望极了,你知道吗?”
顾元卓从容道:“我的钱都是我用双手挣的。我当雨生是我的伴侣,我愿意和他平分。这是我们的私事,和你们都无关。”
“怎么无关?”顾元惠跺脚,“谁在乎你自己赚的那三瓜两枣了?你是顾家的继承人,将来家业都是你的。数十亿的家财,你也敢分给江雨生一半?”
顾元卓说:“我早说了,我没打算要爸的钱。你也是他的继承人,都给你,不开心?”
“你不要任性了!”顾元惠道,“从小家里就把你当成继承人培养,花费了多少心血,这是你说不干就不干的?爸爸年纪也大了,正需要有人帮衬他一把,你却只顾自己快活。顾元卓,你做人不可以这么自私。你不能享受了家庭给你的各种好处,却不承担继承家业的责任!”
这话倒是非常有理。顾元卓一时哑口无言。
顾元惠又说:“爸妈从小就看重你,家里资源全朝你身上倾斜。想不到养出你这么一个白眼狼来,得了便宜连乖也不卖一个,只顾着自己在外面和一个男人过这种见不得人的堕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