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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下等人,如臭虫腐蛆,躲藏在黑暗的角落,对别人偷偷喷溅毒汁。
“顾总后来是怎么处理这个女人的?”郭孝文问。
敏真说:“那女人手脚也并不干净。她为了笼络客户,长期组织地下赌局。顾叔叔稍微一提要去举报,她就吓得魂不附体。”
“你在场?”郭孝文问。
“我跟过去看热闹,就坐在斜对面。”敏真唾弃道,“她口口声声喜欢顾叔叔,可是顾叔叔落难后,她也不过是跳下树的一只猢狲,跑得比谁都快。如今看我叔又风光回归了,占不到便宜,却不反省,只知去陷害我舅舅。真是好丑陋的一张嘴脸。只可惜没有把她曝光,让她也尝尝我舅舅受过的苦!”
“顾总处理方式很好。”郭孝文说,“抓着她的把柄,让她有所忌惮,日后不得不老实。事情做绝了,她豁出去同你们鱼死网破,平添更多麻烦。”
“确实也是这个道理。”敏真叹道,“你有没有发觉,在这世上,做坏人远比做良民要潇洒恣意。”
“老天是公平的,放纵从来不会不用付出代价。不然,监狱里怎么会关满罪犯?”
说道身边的头号罪犯,郭家三少的下落,也是众人一直关注着的。
“我大哥已经抓着老三了,正带他回来。”郭孝文说,“敏真,你放心。他会受到法律的惩罚的。我们绝对不会徇私枉法。他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我当然相信。”敏真道,“所以说,你的婚事是告吹了?”
“那位女士只母螳螂,我可消受不起。”郭孝文嘲道,“我和她从未看对眼过,整个婚约不过是一场闹剧。”
敏真斟酌了片刻,道:“我年纪小不懂事,但是总觉得,人一生中如果没有找到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陪伴左右,那是多么遗憾的事。”
郭孝文不作声,似乎在出神。
敏真不便多说。她不了解如今的郭孝文。
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复杂世界,处处需要权衡考量,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需要对很多很多人负责。
其实谁不想活得随心所欲,随不想招手就有爱人常伴身边,白头偕老?
成年人的世界充满各种不得已。人生之事里,十有一二能如意,都已是走大运。
敏真长叹:“真不想长大。”
郭孝文噗一声笑:“我认识的孩子,却都巴不得快点长大。”
“因为他们只看到成年人行使权利,却不知道背后承担的义务。”敏真说,“我也只是说说。光阴不会停下脚步。”
郭孝文侧头看了敏真一眼,目光出奇地柔和。
“在真爱你的人面前,你可以一辈子都做个孩子。”
这话敏真相信。她知道八十岁的老母还管自己六十岁的女儿叫乖儿小囡囡呢。
车开到了万达广场一侧。敏真已望见了正在星巴克门口等着自己的韩子绍和傅闫。
“谢啦!”敏真抓起背包跳下车。
郭孝文拉起手刹,定了片刻,随即推开驾驶室的车门。
“敏真!”
敏真回头。
郭孝文大步走过来:“忘了把这个还给你了。”
他递过来一个小丝绒盒子,里面放着那个上次被他弄坏的古董发卡。
“差点忘了。你等等!”敏真在背包里好一阵捣鼓,掏出一条领带来。这也是上次郭孝文用来给她绑头发的。
古董发卡已修复得完美无瑕,璀璨生辉。领带却不知道在书包里塞了多久,皱如一条干海带,还沾满饼干屑。
郭孝文嘴角抽搐。
敏真也知道不好意思,讪笑道:“要不我拿回去重新烫洗过”
“算了,你留着吧。”郭孝文嫌弃得很。
“我过两天就还给你!”
郭孝文轻声说:“等我大哥回来,我就要返回里约分部了。也就这两天的事。”
敏真轻轻啊了一声,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孩子们长大了,自有各式各样的人和事牵扯着我们的脚步,踏上各自的人生道路,彼此渐行渐远。
很多时候,就此一别,经年不见,感情也就渐渐淡去。
敏真觉得,自己和郭孝文其实都算不上是朋友。只是这男人曾从怒海惊涛和枪林弹雨把自己救了回来,他们的交情是不一般的。
郭孝文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低头看着地面,说:“也许,我北上的时候,可以去美国看看你。”
敏真一愣,面孔随即绽放明亮的笑意。
“好呀!我等你消息。”
郭孝文道:“把手机给我。”
他接过敏真的手机,输入了一串北美的号码。
“把它存进快拨键里。这个号可以直接找到我本人。你要是在美国遇到了什么事,不论任何时候,都可以拨打这个电话。如果我没接,那我大概是死了。”
敏真如今可不敢夸口了。上次她才说自己不会遭遇危险,就被绑架到了公海上。这次要再口无遮拦,怕是真的会身陷侏罗纪公园。
“还有,”郭孝文注视着她,“别总叫我叔了。你都管于怀平叫哥呢——亏他好意思。”
“可叫你哥乱了辈分。”敏真一张脸都皱起来。
“就叫我名字。”郭孝文说,“我有名有姓,就是拿给人称呼的。”
“好吧郭孝文。”敏真咯咯笑,觉得很新鲜好玩。
依旧是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简直能拨开所有阴霾云雾,让所有的花儿在阳光下绽放。
“敏真?”韩子绍他们已等得不耐烦,指了指手表,又扬了扬电影票。
那两个少年,青春干净,如大雨过后的晴空。他们才是敏真的同类,才是她该相处的对象。
“走啦!”敏真朝郭孝文一挥手,朝伙伴们跑去。
郭孝文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转身地朝车走去。
他那车就停在非机动车道的人行横道上,交警扯着喇叭嚷嚷了好半天,依旧不见这胆大包天的正主过来。小交警只好顶着烈日下车来,拍照片开罚单。
郭孝文远远望见了,步伐依旧慢吞吞。
又有什么事值得他来去匆忙呢?
“郭孝文!”
男人猛地站住,扭头回望。
敏真又大步跑了回来,扎成马尾的发辫在身后扫来扫去。
“和你商量个事儿。”敏真双目亮晶晶地注视着男人。
“你说。”郭孝文下意识屏住一口气。
“我能摸摸你的头吗?”
郭孝文一怔。
“你以前说过,等我长大了,就能反过来摸你的头了。我觉得我现在足够大啦。不能总是让你乱薅我的头发呀”
郭孝文在女孩儿的碎碎念中,曲腿弯腰,将他高大的身躯蜷起来,半跪半跪在了她身前。
敏真尾音化作一道轻烟,飘散在了半空中。
“摸吧。”郭孝文把头低了下来。
敏真迟疑着,伸出了手,轻轻将手掌放在了那一头乌黑的短发上。
出乎意料的,掌心下的头发竟然十分柔软。
人来人往的广场路边,众目睽睽之下,郭孝文温顺地蹲着,就像一头被驯服了的狼。
***
周末的时候,一家三口重返故居。
一别六七年,小楼依旧,可前庭的树木已亭亭如盖。
上一任主人很是没有情趣,接手后将庭院里的花草全部挖走,地面砌满了砖。好好一个繁花似锦的庭院,落到他手中,好似二八俏佳人被剃了头,古佛青灯了此残生。
顾元卓重新买下这里后,又请工人将地砖全部撬走,堆放上黝黑的种植土。
旧情可以复炽,被毁去的美景也可以重新再造回来。
这一次,顾元卓决定和江雨生一起,将花草一株一株地种回去,堆砖石,钉木板。像工匠修复古迹般,耐心,专注,把他们的家复原。
为了能尽早住人,屋内已重新装修过,却依旧是江雨生最喜欢的浅灰色简洁风格。
敏真童年时的画还挂在原来的位置。顾元卓竟然将它保存了这么些年。
“当年走得太匆忙,许多好家具都丢了。”顾元卓有些遗憾,“那个我们俩一起淘来的古董角柜,摆放在老位置上,摆一个水晶花瓶,不知多好看。”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江雨生对他说,“我们还能一点点把缺失的部分再添补回来。”
是,他们以后还有漫长的光阴要一起度过,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等待他们去填满。
顾元卓叹:“可惜下个月,敏真就要回美国上学了。这里就又剩我们两个人。”
“我陪你一起做空巢老人嘛。”江雨生笑意盈盈,凝视着顾元卓。
“你有话说?”顾元卓懂他每个眼神。
江雨生拉着他的手,包裹在自己双手掌心里:“元卓,我已经向学校递交了辞呈。”
顾元卓很意外,但是并未急着开口。
江雨生继续说:“我去意坚决,学校已答应了我的请求。下个学期,我就不用再去学校上课,只需要专注管理好公司里。我会比从前自由很多。而且,那些流言蜚语,再也伤害不了我。我打算做回我自己!”
顾元卓问:“是因为林佩仪闹出来的那个事,让你做了这个决定?”
“那只是多个理由之一而已。”江雨生说,“学校一直是我的舒适区。长久以来,我都不敢彻底离开校园,就像鱼不敢彻底离开水。这和我少年时经历的挫折和流浪有着密切的关系。我心理上过分依赖这个环境,反而让我因此失去了很多更加重要的东西。比如,曾经可以和你一起共度的那六年。”
顾元卓不免道:“你当时真跟我走了,你和敏真都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江雨生紧握他的手:“过去的事,我们不再探讨了。我想和你说说未来。我觉得从我们相识以来,这段关系里,一直都是你在占据主动。你追求,你付出,你走了又回来。是你一直没有放弃,我们才能重新在一起。”
“而现在,该轮到我为你,为‘我们’做点什么了。”江雨生深深地望进顾元卓的双眼里,“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才有我最渴望的舒适和安定。有你在地方,才是我永久的家。我根本就不需要留恋校园。我要珍惜的人是你呀,元卓。”
顾元卓眸光颤动,牵起江雨生的手,贴在自己的唇上。
江雨生轻声说:“元卓,我不想和你再分开了。从今往后,不论国内国外,我都陪着你一起。就像我们当年曾许下过的心愿:世界那么大,我们牵着手,一起去看看。”
“好。”顾元卓发自肺腑,“好!”
江雨生还有最后一句话。
他微笑着说:“元卓,我们结婚吧。”
顾元卓猛地哽咽,几乎不能克制自己,眼中水光终于决堤。
他抽着鼻子,继而像个小妇人般幽怨道:“雨生,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有多久?”
江雨生噗哧笑起来,满腔爱意毫无保留,抬头吻住顾元卓的唇。
盛夏燥热的风从洞开的窗口涌入,吹得人肌肤一片温热。他们忘我地深吻,紧紧相拥。
***
敏真穿过这片有待开垦的后院里,自角落里的大树下,环视整个院落。
大树上的秋千早已无迹可寻,可树枝上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