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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阿回你永远不会问我这个问题;”白泽抖了抖身上如雪的皮毛;两只前爪交叠;把脑袋搁在了上面;“毕竟;你总是极力避免依赖我。”
“全知全能的感觉会让人迷失自我;”西王母冷静的回答,“可放着宝库不开也是愚昧之举。”
“哈哈哈哈哈哈,”白泽像是被她的回答逗乐了;“怎么说都是你在理呢,真是有你的风格,无论如何都会不让自己落到下风;玄女要是学到了这一点就好了;那样今日的情形就大不相同了吧?”
被白泽忽视的东王公耸了耸肩,他拿起了小刀开始对着案几上的几样东西比划;阿恬发现只要提起九天玄女;倪君明就会表现出令人心惊的漠然;这并非是对妻子门下女弟子的避嫌;而是丝毫不在乎后者死活的真实反应。
东王公在漠视九天玄女;就像她只是西王母的一个随身摆件。
说起来;这倒跟他附身魏舍人时的表现很像,那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很难说清到底是在帮洛荔还是在害她越来越偏激。
“所以你的答案是?”
西王母的声音又把她的思绪从东王公身上扯了回来,阿恬偏过头就看到白泽冲她眨了眨眼;后者的瞳孔也是与毛发一样的银白色;像是一眼就能把她看穿。
“当然,阿回你毕竟才是昆仑之主,”白泽轻声说道,“其实这件事就算不问我,你心底也应该有数。”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西王母轻声说道,“除开流落凡间的四颗,梼杌身上有十颗,剩下三十有七,这些全部都集中于紫薇一身?不不不,颛顼怎么可能不防着点句芒?他可从来都不跟炎黄一脉一条心。”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白泽又拣了颗果子咬在嘴里,“道种从来不是个好东西,成为天道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只要稍微脑子清醒一点就不会据为己有,最终,道种也不过是沦为了颛顼控制属下的方法而已。”
“对于那些不明真相的异兽,他用道种吊着他们的胃口,对于那些心怀鬼胎的下属,他用道种辖制他们的行为但若是滥用这个法子,增加了重塑天道的难度不说,最后也逃不过离心离德的下场,虽然不太想承认,但颛顼是明君,他脑子清楚地很,不会一条路走到黑。”
“你直接说他就是用这招对付他那个不孝子和句芒的就行了,”东王公嗤笑一声,一根惟妙惟肖的手指正在他手里成型,“数量多的道种会压制数量少的道种,谁会喜欢脖子上随时随地都被栓个狗链子?况且,拥有道种就意味着会有生命危险,那群家伙好不容易重获了现在的地位,才不会去随意冒险。”
“也就是说,眼下拥有道种的只有我、句芒还有颛顼本人了,”阿恬完好的那只手敲了敲案几,上面摆放的莲藕和树枝都随着这个动作颤了颤,她的脸皱成了一团,“感觉不会是好消息啊”
“两颗,句芒身上有两颗,”白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溢出的果汁,“我得帮颛顼说一句,这两颗全部都是他为了表忠心自己吞噬的,可不是人家强迫的哦。”
“三十四颗。”阿恬把令所有人动作都一顿的答案说出了口,她注视着只剩下光秃秃的左手,那些狰狞的伤口是她曾被压制的证明。
“胜不了。”
她平静的说道。
“仅凭现在的我,完全胜不了。”
“噗嗤,”东王公一下子就乐了,“你承认的还真干脆。”
“示弱并不是屈辱的行为,”这不过是句调侃,可出乎意料的,少女郑重的回答了他,“了解自身远比逞强更重要,打肿脸充胖子也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
“那你想如何?夹起尾巴先练它个几百年?”他饶有兴致的摸了摸下巴。
“你是把我当傻瓜了吗?”阿恬注视着自己的左手,“我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努力的同时别人就不会努力,现在做不到的事情,没道理过几百年就能做到,我从证道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绝境,现在只不过是更加直观而已。”
“那你会死的,”男人轻松地说道,“就像勾陈,就像碧霞,甚至像我那个傻徒弟,成为天道回归路上的一具无名尸体。”
“君明!”西王母突然厉声喊了丈夫的名字,“你说的太过火了。”
“难道不是吗,阿回?”这是倪君明第一次反驳西王母,他少见的收敛了笑容,放下了手中刚成型的小指,“勾陈、碧霞、真武、木德我们目睹了太多死亡,并且将一直目睹下去,这个丫头好歹喊我一声‘二大爷’,我不能看着她一无所知的踏上终途。”
西王母没有接话,洞穴内的一时间沉默的令人窒息。
而打破难堪的沉默的则是从屋外慌慌张张闯进来的白鹤童子。
“娘娘!王公!”它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长长的鹤腿还差点绊倒自己,“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天兵天将”喘了好几口气,它才把气顺匀,有几根羽毛从扑腾的翅膀上落了下来,“外面来了好多天兵天将把昆仑给围了!”
这可真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发展,阿恬从来不认为那位黑帝陛下会放过身怀道种又杀害了他儿子的自己,可就像是西王母一开始说的那样,正在假扮仙人的他们并不会太快的撕开这层遮羞布。
比起顾虑重重的颛顼,这种以快打慢的方式倒是令她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才分别不久的老冤家。
“白泽,你跟我出去瞧瞧,”西王母当机立断,“君明,白道友的手”
“放心,肯定在你们撑不下去之前修好。”东王公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
于是西王母拎起瑟瑟发抖的白鹤童子走出了山洞,而白泽则是慢腾腾的伸了个懒腰,才甩着尾巴跟了出去。
“大拇哥、食指、中指、四指、小指,”在三人离开后,东王公数着初见雏形的手指们思索着什么,“老实说,这事我也是第一次干,接驳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
阿恬抿着嘴唇,好奇的望着他手上飞舞的刀片。
“白恬,我方才说的不是玩笑话,”东王公头也不抬,“以你现在的状态,遇上了用着紫薇身体的颛顼,一照面就会被对方杀掉,我相信你心底也清楚。”
“我知道多说其他的也没用,所以只给你一条建议,”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吹开了雕刻品上的碎屑,“若是事不可违,就干脆成全他吧。”
“成全他?”阿恬迷惑的重复道。
倪明君微一颔首,“是的,他强任他强,他想当紫薇就让他当紫薇,他想当天道就让他当天道,就算半路他反悔也没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恬当然明白,他这是在暗示她将体内的道种全部转移到颛顼的体内。
五十颗道种齐聚之日,便是天道重现之时。
“当然,我也不想糊弄你,这是一条死路,你拥有这十四颗道种的时间越长,它们就与你本身联系越紧密,这并不是身怀一两颗道种时可比拟的,恐怕你到时已经被视为了天道的一部分也就是说”
“当道种融合的时候,我也会被融合掉,”少女说出了他未尽的话,“如果我将道种过给对方,即便白恬会死,颛顼会死可天道能活!”
天道能活。
这四个字简简单单,但倪君明知道,当白恬说出这句话,她就已经听了进去。
“我总是在做同样的事,”东王公还是没有抬头,“当初我也是这样,给了碧霞一个必死无疑的任务,明知道勾陈不会赞同,明知道她会拼死去完成现在我又把一个必死无疑的任务交给了你”
“抱歉,我没法去指责阿回或者玄女,归根结底,我们只不过是一丘之貉。”
“不。”
阿恬制止了东王公接下来的话,她用完好的右手拿起了他刻好的手指,对着左手的伤口比划了一下。
“你是个好人,二大爷,”她羞涩的笑了,“碧霞、勾陈都知道,而白恬也知道。”
“这可真是我听过的最讥讽得赞美了。”东王公抬手捂住了脸,脖子上似乎有千斤重压,让他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
“你明知道他心里窝着火,为什么还要将他留在这里?”白泽在走出山洞后不远不近的缀在了女仙的身后,“玄女是你的弟子不错,可勾陈、碧霞、真武是他的友人,木德更是他的弟子,你的弟子害死了他的友人和弟子,你们之间的矛盾只是隐而不发而已。”
不小心听到这对仙界最尊贵的夫妇之间的隐秘的白鹤童子整只鸟都僵硬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白泽?”
西王母倒是没有在乎这点小事,她大步流星的攀爬上了之前的悬崖,如炬的目光穿透了厚实的云雾,直达云海之外。
那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黑点,而那飘扬的战旗则昭示着对方的来者不善。
西王母挑了挑眉,她将白鹤童子随意的往后一扔,在后者的惊叫声中发出了响彻山林的厉啸。
第一百三十八章()
熟悉的厉啸从遥远的山林中传来;九天玄女摸了摸身上的盔甲;感受到身体微微的颤抖;就像是昆仑上奔走惊叫的走兽;回应着昆仑之主的征召。
在她的记忆里;昆仑从未经历过战争;师父的威严也从未有人胆敢冒犯;她在昆仑之主的膝下接受教导,也曾将那些教诲奉为圭臬。
可现在,率领着军队想要将这片生养她的土地化为废墟的也正是她;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摆脱过去的憧憬和崇敬,彻底撕破温情的回忆,将她身上压抑的痛苦和疯狂全部释放出来。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手中的长矛;跟着天将们一步步逼近眼前的山脉,这支即将讨伐西王母的军队是她假冒玉皇大帝的名义调出来的死士;他们对昊天玉帝忠心耿耿;如果不是她拿到了玉帝的令牌;也无法让他们听命行事。
实际上;到现在她也仅仅是作为玉帝特使混在这里而已。
恐惧、担忧、紧张和兴奋萦绕在玄女的心头;每当西王母长啸一次;她也跟着神经质的咬着指甲。
飞禽走兽在主人的呼唤下聚集在昆仑的山脚,它们用啸声和鸣叫回应着女仙之首的呼唤,树海翻涌;飞沙走石;昆仑仙境正逐渐露出祥和美景之下隐藏的獠牙。
来势汹汹的天兵已经兵临山脚,与蓄势待发的仙兽们仅仅隔了一道屏障,九天玄女拨开挡住视线的将士,就看到漫山遍野的野兽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通道,而踏步而来的正是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人身、豹尾、戴花、玉胜。
九天玄女蹭无数次在梦中勾勒过这个身影,可每一场梦境都以后者冰冷的拒绝为结束。
“天命就是天命。”梦里的西王母如是说道,一如她记忆中的冷酷和坚定。
“啊,师父”
两行清泪从女子隐藏在头盔下的脸颊上滚落,她边哭边笑,手中的长矛都差点砸到地上,可眼睛贪婪的注视着西王母,一刻都不愿意移开。
“我的旅途终于达到了终点。”
她哭哭笑笑了好一阵才从腰间摸索出了一块刻有“昊天”二字的令牌,颤抖的手指几乎捂不住牌面,然后她停下喘息了片刻,眼睛依旧牢牢黏在西王母身上,身体里有个声音在一直尖叫着“快停下”和“师父来救救我”,可最后,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