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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信呈上去后,李全只做个木头人在边上等着吩咐。他服侍赵煊多年,自然知道这一回不仅是送个信儿这么简单;送来了,还得要回的。有来有回,才能顺了王爷的心意。
果不其然;王爷抖开家信;来来回回看了两三遍后,兀自沉浸了一会儿;又说道:“你先别走;我回一封给你寄回去。”
李全自然是应下不提。
赵煊走至书案;提笔就写了几行;下笔丝毫不见停滞。因这些话早就在心里想了数遍;如今写来;也顺畅得很。赵煊平素最不喜欢说废话,每每写信,也都吝于笔墨;只是对着阿黎的时候;总觉得写再多都不够。
他大概是疯魔了。
也不晓得那个小没良心的有没有念着他的好。
还没写几行,外头忽然又有了动静。李全见王爷连头也没有抬,遂转过了身,掀起营帐外头的帘子。来人也是赵煊身边的贴身侍卫,见李全来了,便将外头的事儿与他说了清楚。
李全迟疑道:“如今已经不早了。”
“谁说不是呢,可那边就是个糊涂的,非要见王爷,已经叫人请了好几回了,这是推不过去,才过来问个话儿。”
“行了,我现在就和王爷说,你先下去吧。”李全道。
那侍卫听了,立即放了心,转身走了。
李全回了里头,见王爷还在写信,不好打搅。待王爷写完,已经过了一刻钟了。瞧着王爷心情还不错,李全便问道:“王爷这般高兴,许是阿黎姑娘信里说了什么趣事儿吧。”
赵煊搁下了笔:“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称得上有趣。”
李全心下哂笑。说是这样说,不过那脸上的笑意可是遮都遮不住的,俨然是欢喜的。也就对着阿黎姑娘的事儿,王爷才会有这么多的表情了,“除了姑娘那边的来信,属下这边还得了个消息。方才底下人来报,说是张太师对明日的作战有些想法,邀了张元帅和您一块儿再斟酌斟酌。”
赵煊冷冷地撇了撇嘴:“这都多晚了,还斟酌?早干嘛去了。”
一个拿着笔杆子的文人,倒想着在军营里指手画脚了,当别人都是死得么?也不知孙将军作何想。
“孙元帅已经去了?”
李全道:“已经去了。军中另几位大将军,也都被张太师请过去了。”
赵煊笑道:“看来他对张太师还是有些顾忌的。一山不容二虎,就是不知道日后是他孙元帅棋高一着,还是张太师略胜一筹了。”
“不管怎么着,都不碍着咱们的事儿。”李全知道王爷的计划,也知道王爷这回是不愿意出头的,便又道,“既这么着,属下就让人回了张太师吧。”
“嗯。”
李全复又领着书信下去。
那厢,张太师并几位将军左等右等,终是不见赵煊的人。眼下已是夜里,天凉得很,便是在营帐里,也依旧叫人觉得冷得很。
约莫等了两炷香的功夫,才有人姗姗来迟,带了话,说是摄政王已经睡下了,来不了。
闻言,张太师铁青着脸,握着桌角的手背青筋乍现:“真是,不知所谓!”
场中将领俱没有出声儿,营帐中安静得没有一点儿杂声。一则,他们怕张太师牵连,二则,也是不愿再附和下去了。眼下已经晚了,谁还有个耐心在这里干坐着,若不是碍于这个监军和太师的身份,他们都要对摄政王的甩脸子拍案叫绝了。
孙将军说了句公道话:“王爷先时随本帅讨论军情,废了些精力,如今睡早了些也是情有可原。好在王爷的想法与本帅相似,他不来,便由本帅带他,太师所有什么疑问,还请赶紧说出来,时辰不早,众位将士还得好好休息。”
张太师脸色回转了些,赵煊虽下了他的面子,不过他不来也省了他不少事儿。
张家正值鼎盛之时,权柄在握,只是在军政一块,却鲜有涉及。恰逢胡人来犯,张家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绝佳的际遇。张家在军中虽没有什么人脉,可是姻亲之中,出身行伍的大有人在。
张太师如今只想将这些人扶持上去。
杏儿胡同处。
阿黎收到赵煊的信,已经又是几日后了。这回有了经验,再见到那白鸽反倒觉得亲切。白鸽留下了信扑腾了两下翅膀,在半空中旋了旋,而后又飞走了,只留阿黎一个人站在窗前,一字一顿地读着赵煊的来信。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只是不晓得,他有没有上阵冲锋,但愿还没有。
上阵杀敌,听来热血,实际是流血。其中艰辛,外人又哪里能窥见到十之一二。
叹了一口气,将信写在柜子里,这一封,以后是不打算看了。阿黎又拿出一张宣纸,铺在案上,研磨写信。刚写了两笔,阿黎忽然笑了,她这辈子写过最多的字,就是给赵煊的家信了。
这回也没有放在窗台上拿镇纸压着,王安已经留在江府里了,交给他即可。
说来,外头对王安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管家也是好奇了一阵子,正如当初好奇她和红豆小鸢一般。阿黎对外的说法,只道王安是她那久不见人影的未婚夫送过来的,旁人多半也是信的。
还有那不信的,硬要拿着这话头编排的人,阿黎也不当做一回事儿。她们愿意把人往坏处想,那便随着她们高兴吧,反正她是问心无愧了。
王安听到阿黎的吩咐,取了信,也下去了。
晚间,玉颜阁的罗管事前来送银子,顺带将这月的账给结了。三人一算之下,都有些难以置信,不为其他,这月的收入,委实太好了。
罗管事道:“以往,咱们铺子里的大头,还是那些进胭脂的小商户,如今倒是调了个个儿。”
红豆翻着账本,也连连点头。是这一月,铺子里前来献殷勤的那些人,就已经叫铺子里赚了七八千两银子。这些人,可都是一掷千金,明显是做给王爷看得。
“她们也真是舍得花钱,这花出去的银子和泼出去的水一般,一点儿也不心疼,恨不得把那金山银山往咱们铺子里添。虽说这铺子原是王爷的,可她们连王爷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这么痛快的撒钱了,这般阔气,也不知家底究竟有多大。”
阿黎听了也啧啧称奇,不过她终究还有些理智,没被这万来两银子砸晕头脑:“也就这一个月,下回便再没有了。”
可不是没有了么,王爷都不在京城了。
“你说什么?”阿黎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罗管事似乎咕哝了一句王爷。
“没什么,奴才随口念叨两句。”罗管事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怎么就说出来了么。
他可不像红豆,对铺子里的事儿还不太熟瞧不出门道来。罗管事心细,见得人又多,早就瞧出了这月的入账不太正常,除此以外,进他们铺子里的人也不正常。
那明显就是王爷身边的人么,别以为换了身衣裳他就看不见,他又不瞎!
特意来铺子里屯胭脂,特意过来送钱,为的是讨谁的欢心,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不过这事儿王爷都没说,罗管事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嘴了。
三人结了银子,又仔细地商议了一下明儿卖玉屑膏的章程。一番下来,天已经不早了。
罗管事不好久留,赶紧行礼告辞。
阿黎一心扑在银子上,也不留罗管事了。她可是头一次挣这么多钱,感觉还有点儿飘,好像天上掉馅儿饼似的,明明已经掉到她手上了,却还是觉得恍惚。
照这个势头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她赚的钱比赵煊赚得还要多。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倒是梦想还是应该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她要是比赵煊还富,那阿黎心里忽然有个很刺激的想法。
阿黎仍在发呆,不做他顾。红豆碍着礼数,勉强将人送到院门口,没有多走一步,也没有少走一步,到了院门处,就拉下脸直接赖得再送了。又不是不认识路,还非得人送不成?
罗管事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得,对着红豆的冷脸,没敢说一句抱怨,走得有些灰溜溜的。
红豆哼了一声,一转身,忽得被后头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你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大白天的,吓唬鬼呢!”红豆劈头盖脸地骂道。
王安摸了摸鼻子,看着罗管事已经走远了,皱眉道:“就送到这儿?好歹将人送到门口啊。”
“院门不是门啊,蠢货!”红豆懒得和这种呆子废口舌。
被吼了的王安觉得自己挺委屈的。如今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还都是给阿黎姑娘做事儿,他也想好好和红豆打好关系。无奈这人和正常女子不一样,王安教给赵煊的那些,对付红豆根本拿不出手。
阿黎姑娘好歹还会听王爷说清楚,红豆这人,连听都不听,你和她好说她觉得你啰嗦,你和她歹说她看你是蠢蛋。简直没办法说下去了。
王安挠了挠头,心下无力。
第二日,阿黎一早就起身,让王安送她去了玉颜阁。今儿也算是大日子,她这个玉颜阁的掌柜,怎么也要在旁边看着。
买卖()
马车行到了玉颜阁门口;王安勒紧了缰绳;徐徐停下马车;待挺稳后;才落了地回头打起帘子。
阿黎和红豆都坐在车上;见到这架势;都有些不好意思。这待遇放到以前;可都是那些妇人小姐们才能享受到的,如今她们也轮到她们了。红豆知道自己这是沾了阿黎的光,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觉得美。再看王安时;实在忍不住内心的骄傲,那下巴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王安默默地移开眼睛,心中万分庆幸;幸好姑娘没有被她污染。
阿黎与红豆相继下车。
如今时辰还早;方才阿黎一路看来,这条街上的铺子里都没有多少人。与之相比;玉颜阁里头的客人还算多了。不止是阿黎觉得奇怪;连刚进铺子的两位妇人也是万分惊讶。
一紫衣妇人提着裙摆;还未踏进去便笑道:“我原以为自己是个勤快的;没想到早有勤快的人在我前头。”
“极是;咱们一路看过来;只这家铺子人最多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另一位身着珊瑚色衣裙的貌美贵妇人附和道。
“你竟然不知道?”紫衣妇人笑了笑,看了看边上人的脸色;见她面上了然;又道:“我道是怎么了,你也有消息这样不精通的时候,原来,是装不知道呢。”
这铺子里为何这般热闹,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后头的摄政王么。想那摄政王,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也是个疼人的性子,这玉颜阁开了这么多年,旁人可从未知晓这后头的主子是谁。如今掌柜的换了人做,倒是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不独此,这玉颜阁里头热闹,还有另一个原因,只是外头的人不大清楚由头。
当初京城里,还有一家胭脂铺子,名叫琼楼阁。一座玉颜阁,一座琼楼阁,只隔了一条街,交相呼应,不分上下,倒是有趣儿。只那琼楼阁,前些日子忽然倒了,说是得罪了宰相家的楚姑娘,惊动了好几户官宦人家。这事儿玄乎得很,不过倒现在都没有透露出什么消息来,她们纵使有心猜测,也难猜出一二来。
琼楼阁倒了,受益的,便只剩下这玉颜阁了。
这般种种,才叫这铺子如今这么受欢迎。
二人也只这么闲叙了两句,便也都进去看胭脂了。阿黎在后头听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