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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要吃了?送给婠婠养着。”阮敬元假意剜她一眼,把鱼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两眼,道:“我总共就买了数十条鲤鱼种,本就不准备吃,现在捞出来正好给你当宠物。要是等长大了,和那些大青鱼混在一起,届时一张网洒下来,岂不是都要沦为盘中餐?”
阮明婵心道:……把鱼当宠物,她才不要。
她和阮明琛对视一眼,两人都读出了对方神『色』里的无奈。
近日阿耶常神神叨叨的,一句正常话偏要说得跟春秋老子一样微言大义,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
这些个御史,危言危行的有,刚毅起来连皇帝都指着鼻子骂,贪官污吏则被扒到了祖宗十八代,是朝廷里一股光明磊落的清流,要说官报私仇者也有,遇到他们就跟凉水塞了牙缝,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此番受无妄之灾,只能自认倒霉。
阮明琛两手空空如也,只好收起鱼竿,正这时,一家仆跑来禀报道:“郎君,虞府又派人来……”
“滚!”阮明琛大怒,一脚踢翻了鱼篓,“落井下石的东西,想乘人之危,没门!”
在虞家家仆被拳打脚踢赶走之前,阮明婵也被兄长赶回了屋子里。
阮明琛打定了主意,谁都不能碰自己妹妹一根手指头,虞家的那些人,包括请来的媒婆,连看她一眼都是罪不可恕的亵渎。
在那之后,不知觉间已入了草长莺飞四月天,阮明婵准备去长安城外五里处的永安寺。
能在战火纷纭里存活下来的,大可算是前朝的遗物,本朝以仁孝治天下,以佛教安民心,拨款修缮,重耀门楣。
阮明琛拿马鞭指着远处,“你说的这些都是拿来骗人的,永安寺能得到陛下的注意,是因为住持手里有一样东西,可谓镇寺之宝,天下达官显贵为了一睹真容,纷至沓来,都把寺庙的门槛都踏破了。”
阮明婵头戴垂纱,一直垂到肩部以下,只能看到一个绰约的轮廓。她策马慢慢走着,闻言撇了撇嘴,意识到阮明琛看不见,道:“你又从哪本野史外传里看来的?”
“什么野史外传?”阮明琛摇摇头,唏嘘道:“镇寺之宝可是前朝大书法家崔左相的的遗笔,哀帝听信宠臣,荒『淫』无道,致使社稷飘摇,生灵涂炭。崔相洋洋洒洒写下这篇《谏忠疏》,额扣高殿,声泪并下,并非妄图以一己之力挽狂澜,而是借之以明其志,以彰其道。那之后不久,哀帝『自杀』,各地军阀、草寇纷纷举兵,崔相抱着年仅三岁的皇太子从东都洛阳城门上跳楼自尽,文章流落民间,算是绝笔之作。这篇文不过百余字,文后刻有崔相相印,据闻他写作此文之时,因悲恸过度,最后一段涂涂改改,墨迹氤氲开,已难以看清。”
前朝的事,阮明婵多少听过一些,她面『色』凝重,问:“后来呢?怎么到了永安寺?”
阮明琛道:“崔相死后,其文内容由其夫人复述,让他人又抄了一份,很长一段时间,在文人墨客间争相传阅。不过,这等文章,就算誊写的字游云惊龙,纸面再怎么地整洁易阅,也没了那份撼天动地的风骨。后来不知怎地到了永安寺,被我们陛下千方百计寻得了,重金购买,供在宫里,永安寺只留了一份拓本。那些慕名而来者去不了皇宫,看不了真迹,便仍去寺庙观摩拓本,还有那力透纸背的气节。又听闻,郑国公当年为此事出了大力,陛下赏了他一块尺牍,也算是无价之宝了,真真羡煞旁人。”
在家闲置了半个月的阮明琛,受不了每日和父亲早起打一套“五禽戏”的老年生活,借着“护花使者”的名义,陪妹妹出去,一路上跟出了笼子的鸟一样,比菜市场的砍价大妈还能说。
永安寺门口停了辆马车,鞍勒佩以金属玉石,帷裳垂地,数名侍卫守在马车四围。
近日,游人又多了起来,一个个摩肩接踵得把那包上了铁皮的门槛磨得发亮,听那守在门口的小沙弥说:“是襄阳长公主将自家尺牍拿了出来,着人临摹复制了好几份,再高价卖出去……”
明婵瞪大了眼:郑国公府这么缺钱的吗?
那小沙弥听她轻轻“咦”了一声,笑道:“女施主莫要误会,长公主并没有借鄙寺的名声贱卖大家遗物,这些钱没入郑国公府,也没入鄙寺的钱库,而是全都募捐给了关中灾地。长公主一片善心,真是令我等敬佩。”
阮明婵不自觉的便想起那日在曲江园看到步障后的一角石榴红衣裙,虽没能一睹长公主尊容,但这般听起来,是个心怀天下之人,便连带着对郑国公也多了些好感。
她让阮明琛等着,自己又去了寺庙后院,这里只矗立着一棵百年老树,大约两个大汉才能合抱起来,也不知具体活了几年,经历了几个朝代。
除了风吹树梢的飒飒声,林间流水潺潺声,几乎没有他人。阮明婵摘下垂纱,垂首闭眼,合拢了掌心。
阮明婵在凉州时,仗着父亲是凉州都督的身份,无忧无虑,每天烦恼的也只是今日穿什么衣服、戴什么花,要和哪一家女郎一起出门。但是自回了长安,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出来,令她措手不及。先是表兄家不择手段地求娶,而后她又惹上了裴劭,现在连带着父兄官都做不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不知到底触怒了两家中的哪一家,还是他们合谋起来对付她们。
她越想越觉得,这些事都是自己一人惹出来的,然后连累了父兄。
以往她难受的时候,便去找梅娘或是阿耶倾诉,再不济去找阮明琛。现在她一个人站在佛寺的后院里,人烟全无,万籁俱寂,只林间一只杜鹃泣血似的啼叫,寻不到一个人,胸腔中积蓄了一大股委屈无处倾泻。
仿佛下一刻就要如决堤洪水一泻千里。
突然间,她头顶好像被砸中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又掉在地上,是个刚被啃干净的果核。
第12章 风流肯落他人后(二)()
阮明婵一汪酝酿已久的眼泪瞬间被『逼』回去了。
裴劭突然跳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她身后,吓了她一大跳。
他拍了拍手,将地上那煞风景的果核踢远,道:“你怎么在这?”
阮明婵愣了半晌,大怒:“你在这看了多久?”
“你一来我就在了。我就说,谁在下面念念叨叨得吵我睡觉,嗯,原来是你。”
裴劭一身茶褐『色』的翻领窄袖胡服,头裹幞头,足蹬皂靴,镶玉革带。巨树遮天蔽日,铺天盖地地投下浓郁的阴影,树影婆娑间,偶尔洒落几缕阳光,显得他五官深邃,脸上轮廓更分明了几分。
那根本不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阮明婵眨眨眼,眼眶依旧红着。
她睫『毛』颤抖,长眉紧蹙,看裴劭的目光既像是愤怒,又像是委屈。
两束乌发贴在她脸侧,有一小簇卷起微微拂动,仿佛挠在裴劭心上。
吃一堑长一智,他忍住了没伸手碰。
裴劭以为她还在为那天自己轻薄她的事生气,还算温和地笑了下,但本『性』难移,依旧贫嘴道:“怎么,这地方全是僧人尼姑的,我一没偷听你告白,二没偷看你沐浴,你哭什么?”
阮明婵最后一滴眼泪被他没心没肺的玩笑话彻底『逼』回去了。
他问话的时候,不自觉靠近,阮明婵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走开!”
……没推动。
裴劭索『性』将两手都背在身后,挺了挺胸膛,纹丝不动地伫立在原地,眼神好像在说:你倒是推啊!
阮明婵暗暗用力了一把……还是没动。
她的脸本来就微微红,现在耳朵尖也粘了粉『色』。
她忍不住叫起来:“裴劭,我要喊我阿兄来,我要让阿兄打断你的……”
裴劭眼中一沉,迅速捂住了她的嘴。阮明婵只觉得肩上被人狠狠推了一下,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树皮粗糙坚硬,她只着一层薄薄的春衫襦裙,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佛家清净之地,你也敢喧哗,不怕被人棍棒交加打出去?”
阮明婵内心给他一个白眼。
也许是又想起了自己来这的目的,她便突然没了与他争吵的力气,肩膀耷拉下来,像是放弃挣扎一般。
她一身鹅黄『色』齐胸蜀锦襦裙,『露』出曲线流畅的脖颈和大片如雪肌肤,裴劭不知怎地想到那日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少女肌体柔软清香,被他铁臂箍着,叫人生怕会留下什么於痕来。现在裴劭只是想吓唬一下她,看看她反应较之那日如何,未想阮明婵蔫蔫地,全无抵抗。
裴劭心道:不会被我吓傻了吧?
这般想着,便放开了她,低下头,她眼神定定看着一处,眨也不眨一下。
向来没心没肺、无所顾忌的裴三有一瞬间的慌『乱』,他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明婵?”
阮明婵不语。
他鲜少去琢磨别人的心事,但阮明婵不一样。裴劭低下头,用称得上温柔的语气问她,“告诉我,你遇上什么事了?”
永安寺现在全都是来求尺牍拓本的人,谁会没事干特意来后院傻愣愣地在树下站半个时辰?
阮明婵迎上少年郎君的目光。他认真起来,眉眼又变得带刃一样锋利,嘴唇紧紧抿起又微微往后扯,这样看他,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平日里却是个游手好闲的膏粱子弟。
但他的目光却是柔软如水,和着耀眼成一团的日光,从上而下地笼罩着她。
阮明婵不自觉想起自己曾经幻想过的夫君。
她从没有离开过凉州。凉州有绝壁关山,千叠『乱』云,江北江南雪,长安却是纸醉金『迷』温柔乡,乌丝百幅,酒『色』朱颜。
长安的郎君,那该是五陵轻薄儿,金鞭美少年。
她垂下眼,羞于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遐思万千,看着别处,不自觉道:“不是我的麻烦,是父兄……”
裴劭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阮敬元父子皆被罢职一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虞同韫明白,石头碰石头必是两败俱伤,便去挑软柿子捏。
他双手捧起阮明婵的脸,道:“这事交给我,我替你们解决。”
阮明婵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明婵,你听我说。”裴劭缓缓道:“让你父兄什么都不要做,不要递奏呈,也不要求别人替自己申冤。”
阮明婵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本不指望他会帮自己,因为她觉得,裴劭整日花天酒地的,朝中事务,怕还没她兄长知道得多。现在裴劭满口答应,将责任悉数包揽,倒教她吃了一惊。
裴劭笑了一下,没坚持一会,又回到了之前那轻浮模样。他拇指摩挲着她柔嫩的脸侧,突然道:“我帮你,你怎么谢我?”
在阮明婵好不容易对他起好感的时候,他总能一句话让之前的努力化为泡影。
阮明婵没好气道:“你滚!”
“那不行。我说过,我裴三从不做白白便宜他人的事情。”他说着,低下头,额头与她差之毫厘,“要不你让我亲一下吧。”
阮明婵忍无可忍地去踹他腿。
裴劭轻而易举地躲过,而且借机又靠近了一步,“回话。”
阮明婵心道:要脸吗?先前谁说这是佛家肃穆之地?
她这般想,内心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