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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街对过去便是我家,还有许多间空屋。董姑娘不必,”陈烟寒顿了一下,接着道:“不必住在外面。”
原来是这么回事,星光之下,但见董欲言挑眉一笑。
“夜深人静,怎可叨扰,我住客栈就很好。只是。只是出门未曾带得盘缠,这房费,”欲言面上有些赫然。“还得请陈大人先垫上。”
“没有什么打搅的,家里便只有我母亲一人,早就睡了,家里空屋子还有许多。虽简陋,却也不至委屈了姑娘。”陈烟寒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知道还要怎样的小心翼翼。
欲言面上却继续挂着疏离的微笑,客客气气的道:“陈大人好意民女万分感激,我在家住的还是阁楼呢,陈大人的府邸对民女来说太过奢越。民女是消受不了的,客栈就很好,陈大人还是请回罢。明早还要早早赶路呢。”
陈烟寒此刻心中说不出的混乱,却又哪里肯死心。望着星光下的女孩儿,只又低低的恳求道:“我母亲与我姑母感情深厚,董姑娘这次替我姑母医病,我母亲知道必然也是要感激的,若知晓我将董姑娘安置在客栈,势必要责备在下的。”
如今,只能将自己母亲搬出来了。
只是董欲言的固执,他并不是第一次领教,董欲言望着眼前这个一贯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这般低声下气,却丝毫不为所动的道:“冯夫人的病能不能医好,民女并无十分把握,再说了,倘若令堂知道我去了,只怕更是要生气。”
“怎么可能,我母亲一直——”他原本想说‘一直都想见你的’,只是这句话,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他母亲曾经确实是一直念叨着让董家那位姑娘早点过门的,那时晓得欲言年纪小,意思便是哪怕不圆房,先嫁过来,她也好有个伴。
只是退婚之后,他母亲对此事便只有缄默了。
董欲言面上原本一直挂着的冷淡笑容终于褪去,她坦诚的望着陈烟寒,静静的道:“陈公子做事面面俱到,难道会不晓得,如今以我的身份,是万万进不得贵府的。”
这件事情其实根本毋庸多加解释,她等于是陈家弃妇,这一辈子,都是不会涉足陈府的。
难得她此刻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两人之间的这个梁子,没有忿忿不平,也没有冷嘲热讽。
陈烟寒却一动不动木立在她面前,双唇微颤,过了好久,方听他低声说出两个字:“欲言——”
董欲言却是又微微一笑道:“陈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令姑母的病民女自会尽心,陈大人毋须多虑,我住这里就很好。”
欲言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朝客栈走去。
这位陈烟寒如今对自己客气有加,自然是因为有求于自己,呵呵他真是想多了,医者父母心,他二人之间的过节是他二人之间的事情,她对冯夫人的病却是一定会全力医治的。
*——*——*——*
陈烟寒失魂落魄般的回到家中,已是午夜时分,仆从们见主人突然回来,惊讶之下便纷纷忙开了去。
“不要告知老夫人了。”
陈烟寒晓得母亲身体不好,不愿惊动她,更何况他明日一早便是要走的。
他回到自己房间,下人们伺候主人梳洗完毕,便纷纷离去。
陈烟寒独自一人,倚靠在窗前,手里提着一小壶陈酿。
窗外月色正好,照在陈家的府邸上,勾勒出重楼连宇,亭台花木的轮廓。
陈家的祖宅原本不大,只是这两三年不论是地方官还是当地乡绅,为了讨好陈烟寒,以各种名目将他家周围的地段都买了下来,然后便有了现在的这个数十倍于原先规模。
只是他母亲素来喜好清静,他自己又常年不在家,庭院再深又有何意义呢。
以前不觉得,如今才明白,这偌大的宅邸里,其实少了一样东西。
他突然忍不住想要跑出去,到那家客栈二楼的窗前,如今早一般,再次偷窥一下那姑娘月光下的睡颜。
禁库里那个拥抱的滋味还未曾散去,她的气息似乎还可闻及。
倘若自己宣治二年十月初九那一日不去退婚的话,她现在,是不是就应该在这间房内,又抑或,就在自己身后的那张床上呢。
如果自己那一天,不去退婚的话。
该死的,她那样——
陈烟寒开始努力的寻找她的缺点,一点一点的寻找,想要给自己一个不去后悔的理由,可是这一次,他终究是无功而返了。
该死的。
他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整个人昏沉沉的倒在了床上。
如果那一天,他不去退婚的话,她此刻,自然是在他身边的。
他伸出手去摸索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有摸到。
欲言,欲言。
恍惚间,这间屋子像是变了颜色,屋里贴满了大红的喜字,窗帘床幔都红得发烫,一对龙凤烛正在高高燃烧。
喜床上坐着的那个一身红色霞披,头上盖着大红盖头的女人是谁?
啊,是她,欲言。(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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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杏花簪()
原来那个十年前就与自己订下婚约的女孩,今日过门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退婚一事,他也从未曾对她犯下过大错。
一阵狂喜漫过心头,这个女孩,如今是他的妻子了。
他伸出一只手指,刚触及到盖头的一角,盖头便自然的滑落了下来。
董欲言头戴霞冠,只低低的垂头坐在那里,纤密的睫毛在不停扑动。
“言儿,言儿,”他俯下身子,双手轻轻扶着她双肩,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来迟了,言儿。”
欲言抬起了头,一双清澈透亮的眼里满是困惑。
他依稀记得,第一天在绿柳荫下见到她,就好喜欢这双眼睛。
如今这双眼睛是他的了。
“大人为什么要这么说?”欲言小小声的问道。
他自己心里也是一阵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总觉得这一天还是来得太迟,她应该早就嫁给他才对。
“还好,不算太迟。”他喃喃道,然后低下头,嘴角碰触上了她的眼皮。
如今这双眼睛是他的了。
欲言身上的大红嫁衣自动的一件件滑落,他身上的红袍也不见了影踪。
“言儿,对不起,言儿。”他说完这句话,身子便压了上去。
欲言眼里满是不知所措,还带着些许恐慌与羞涩,然后慢慢的俱化作了温柔。
很熟悉的温柔,似乎在哪里见过,那种可以融化一切的温柔。
“言儿。”于是他进入到了她的温柔里面。
那一夜陈烟寒感觉到了一种停不下来的沉沉浮浮,那样的柔情万种那样的淋漓尽致。
以至天色已经大亮,他才醒来。
“该死!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陈烟寒一个翻身站起。大声喝了起来。
马上便有小厮推门而入,嘴里应道:“爷,现在是辰时刚过,我这就叫人去传早膳。”
“我不吃了,你赶紧替我把这身衣裳换了。”陈烟寒边说边手忙脚乱的褪下昨夜穿的衫裤。
手触及裤子那处,湿湿冷冷的好大一片。
该死的,昨晚那一切。怎么只是一个梦而已。
小厮抱着那堆衫裤一出门。陈烟寒便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书架上,抽屉里。笔筒内,到处都不见。
“爷,您在找什么呀。”那名小厮刚将衫裤交于洗衣的仆妇,回来就看见主人在焦急的寻找着什么。
“一根簪子。一根银色的簪子,上面雕着几朵杏花的。”陈烟寒边说边慌乱的寻找着。
“噢。那根簪子啊,那不是爷两年前带回来的么。”小厮应道。
“你见过?”陈烟寒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望着那名小厮。
“见过呀,我想这玩意必然是爷哪位相好的姑娘留下的。怕老夫人看着了生气,便收在书房最后边那个多宝槅子最上一层的小格子里了。”这小厮记性倒还是不错。
陈烟寒二话不说,拔腿便飞快的往书房跑去。
到了书房。直奔最里边,然后从最后那个架子上拿下一个小盒子。
盒子一打开。便见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簪子。
杏花银簪。
两年前,他从她那里把这根簪子要了回来,如今,要怎么样才能把这跟簪子再插到她的发髻之上呢。
他如今是清楚的知道,他终究还是败了。
从三月三游园那日起,他就在建造防御,负隅顽抗,只是几番交战下来,自己最终却是输得一败涂地,一溃千里。
最可恶的事,那个胜利者,却自始至终丝毫未曾觉察到发生过这一场战役。
在跑去客栈的路上,陈烟寒脑子里依然在商蹉着投降事宜。
一会要怎么跟她说呢?
董姑娘,我有样东西要请你收下。
董姑娘,两年前是在下大错特错,还请姑娘海涵,再次。。。再次嫁给在下。。。
该死,她要不同意怎么办。真是不可思议,他怎么会突然信心全无。
陈烟寒几乎可以想象得董欲言那张充满讥讽之色的笑脸。
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讽刺他,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投降是要有资本的,如果她让她知道替她拿回玉佩的那个人是自己,在江堤边拼死护住她的人也是自己,她会不会对自己好一些。
只是万一又让她知道逼她卖园子卖身的人是自己,那又会怎样?该死,那两件事情是无论不能让她知道的。
他这时才晓得什么叫做患得患失,不过不晓得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因为当他飞也似的跑到客栈时,老板告诉他,那位姑娘昨夜就走了。
“她一个女孩子,半夜三更的,怎么走得了?”陈烟寒心中一凉。
“那位姑娘要走了公子付的房钱,然后拿去雇了一个车夫,我起先也是有劝阻的,但是那姑娘说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拦不住,只好让她去了。”客栈老板解释道。
“该死,你昨晚怎么不告诉我?”
“小人哪里敢半夜叨扰陈将军——”
“该死!”
陈烟寒再也无心去苛责客栈老板,转身便又朝家中跑去,取了马匹,便直直奔往京城。
这一路他追得好不心焦,既不敢快又不敢慢。
快了怕错过欲言的马车,慢了又怕欲言会遇不测。
她真是疯了,哪有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跟一个马车夫单独赶路的呢。
想想那个马车夫,竟然可以一夜长伴欲言,心中便说不出的又忌又恨。
只是他更加害怕的是欲言的安危,京卫府往来京城的这条官道上自然没有劫匪,但是万一那位车夫见色起义,图谋不轨呢。
骑马比坐车到底是要快上了许多,他这般胡思乱想焦躁不安的赶到京城,日头刚过正午。
到得冯府门前,一颗心才算放下——那辆双人马车,正好好的停在门口。
“侄少爷来了。”门口的仆从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