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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风景旧曾谙-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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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琏闻言就笑笑,心里不以为然。要知洪大这两处铺面,位置都在扬州城里上佳之处,纵有洪氏一方望族兼林如海的脸面,也不是轻易就拿得下。且这等涉及银钱数额也大,就在京城里,公府侯门子弟寻常也摸不着这许多钱款,更不用说自作主张了。于是贾琏只把这几句当洪大的谦辞看。因道:“而今我们两家当街比邻,也是没想到的缘分。以后倒可以彼此守望照应了。”

    洪大笑道:“有贾大哥这句话,教我先前想说的话总算有了出口。我原正想说要请这边多多照应。贾大哥也知道,我常州家里做的是药材经营,如今这边也是差不多的沾边,铺子里以日常吃的丸药为主,再兼带二三十样半做药半当零嘴的果脯蜜饯,又并各类的药酒。这做酒的也是我们自家,米粮也是日常的一宗。恰贾大哥把粮栈米铺开到了对门,可不就成了送上门的买卖?少不得要请原料上的帮扶。”

    原来荣国府先前为贾敏陪嫁置产,除城中一处房舍,田土之类都在京郊。后贾敏随林如海到扬州任上,将其中两个小庄变卖了现银,使老家人盘下扬州城里一家将倒未倒的粮铺,还用原来的老板继续经营,不论进益多寡,止以稳妥为善。后来果然也就是如此。贾敏去后,林如海将产业还交给荣府看管。贾家在南方产业不少,这一处原本收益平平,顺手打理得也不算十分经心;不过因兼做粮商与船务转承两样,与漕运等有司有些门面交情,几处续着未断。这两年来,荣府越发有个收拢置换的意思。这一次贾琏送黛玉南下,原本秉的也是一个顺道处置的主意;只是林如海病愈,自然就是另一样做法。贾琏盘算京城贾敏名下田庄出息丰足,便索性往这边追加了银钱,实实在在扩了铺面、壮了底盘,也好有根有据地把生意做大起来,叫林、贾两家都能就中得利。

    只不过这一番都是贾琏自己拿的主意,他也是头一次经手这样大事,又牵扯到两边亲戚情分,心里多少有些惴惴。没想到此刻洪大开了口。听他说话,贾琏倒是顿时放下心来:一则洪家乃是地方望族,根基深厚,财帛富足;二则洪大既当着章回开口,显是以他做个中人与见证,林如海面前都说得过去;三则多少捎上常州章家,此番回去好分说之外,后头万一有事,自己也多个陪绑。于是贾琏忙笑道:“这是两相便宜的好事,如何不成?转头我就跟这边的人交代去。只是我并不擅长这个,具体怎么样的往来也只跟着底下办事的人拿主意,到时怕还得请洪兄弟多费心。”

    洪大听了,也十分高兴。他为人本来爽快实在,就告诉贾琏这边店里主要经营的果品和酒类,大致需要多少米粮原料。末了说:“这些原是为我本家效力。我也只不过大致照看一二,等本家派到铺子里的人都做上手,就安心回去料理我自家的事情。后头这边该由我本家的叔伯接管。他们对林大人都是最敬重不过的。所以这上头贾大哥只管放心,必不会出什么疏漏。”

    谈妥了此事,贾琏心胸畅快,正这边宋书办借话儿告辞走了,只留下他三个,越发的自在,便要跟洪大换大碗吃酒。待小厮换上碗盏,贾琏这才猛然省得自己忙着同洪大说话,不合竟然把章回撇在一边,忙自罚一碗赔罪,道:“该死该死,竟叫章兄弟干坐。贾琏糊涂了。吃酒,吃酒!还请章兄弟不要见怪。”

    见他如此,章回也忙笑着说“贾大哥多礼”,站起身,正要与他也吃一杯酒,突然外头有笑声来:“哪个小肚鸡肠的章兄弟就要跟人见怪?出来我瞧个新鲜!”

第55章 第廿三回下() 
众人忙抬头看,却是谢楷翩然而来,身后跟的则是他的兄长,如今扬州的通判谢极。

    章回见到同学,顿时又惊又喜,迎上去道:“你怎的来了?”又跟谢极见礼,再引见贾琏、洪大。

    一番叙话,原来谢极与贾琏先前也曾见过两面。当初谢极少年高第,以进士第九名列身翰林,又丰仪俊美、举止得宜,于众庶吉士中最合上意。他又出身相府,自幼往来显贵,就是皇子王孙也有结交。贾家是荣、宁二公之后,且有女儿序列宫掖,贾琏以贾赦长子,倒也经过几次会游饮宴,远远地望见谢极,只是未多交言而已;后来谢极外放州县,不在京中,也无从结交了。今日见到,彼此多少算有些交情。而这边洪大与谢楷,二月在常州时也因章回结识了,他两人都善吃喝玩乐,居然颇为相投。此刻再见,俱十分欢喜,谢楷就高高兴兴挨着洪大坐了,随手抓了就近碟子里配酒的细果花生送到嘴里吃起来。章回原是见惯了自己表兄举动随心,一个谢楷也是任性纵情不受拘的,如今两个举手抬足行动仿佛,不禁好笑。旁边贾琏瞧见,原想着谢楷与谢极源出一门,也都读书中举,只怕他兄弟一样的矜傲威仪,不意这样随和,倒是把初见的生分都去了。

    一时新整酒菜,众人重又入席坐定。谢楷就问先头几人说的什么,章回怎么就要见怪。贾琏就把事情几句话说了。谢楷笑道:“果然是你的不是。虽说生意要紧,这里头穿针引线、几方关结起来的,还不是怀英?该罚个三大碗才像样。”

    章回一听这话,忙说:“怎么你一来就胡闹?我自己笨拙,插不进话,跟别人有什么相干?贾大哥千万莫理他。”

    贾琏闻言笑道:“就不说赔罪的话,章兄弟救治了林姑父,我也该要道谢。”说着站起来,执了满杯,向章回说:“今日仓促,并不成礼,章兄弟只领了我一份心。改日再给章兄弟正正经经道谢。”

    他既这样说,章回也只能站起来,虚虚拱手受了,又吃了一大杯酒方算完。章回重新坐下,这才问谢极、谢楷兄弟从哪里来。谢楷看一眼他兄长,笑答道:“通政使范桃生致仕回乡,将他在京中七八年来的文字统编了一部《寓京杂记》,今日印成,请亲眷朋友贺喜吃酒。中午散后,有要好的几个另有话说,就同了往这六和纪园来。我跟大哥随三舅父一起过来,只是他们一帮子老人家说话,凑着也无聊。倒是这湖心岛上曲子新奇,听了几支,正找人问是谁这么雅趣,不想却把我们给引到你这儿来啦。”

    章回笑道:“原来如此。这范桃生,可是范姨妈的叔父?”

    谢楷的三舅母,即顾冲之妻范氏。顾冲与章回的父亲章望为至交,范氏与洪氏亦情如姐妹,去岁一发结了干亲。章回就称呼范氏为“姨妈”。谢楷听他喊得亲热,脸上笑容立时深了,点头道:“正是舅妈嫡亲的四叔。先前三舅父在史馆时也得他许多照应,故此这一次特地赶过来。我想到老师程先生和他有同科之谊,又一向推崇他的文章,就央告舅父也带了我来。顺道也替家里给大哥捎些书信东西,我也见见大哥。”

    谢楷这话,贾琏、洪大听着倒没怎样,然而章回是谁,如何不知道谢楷素性最怵他这大堂兄?要说谢楷主动来会谢极,他是断然不信的。想到先前隐隐地听父亲与顾冲闲谈,谢楷因不喜家中为他议亲,方才避到了常州,指不定此番到扬州来还是一样的心思。但看谢楷赔笑小心,谢极拈着酒杯泰然危坐,章回一时也看不出门道,只说:“我竟不知道顾伯父也到扬州。这可该要去拜见。你们在哪里下处?我这便就去。”

    见他说着起身,谢楷赶紧拦住,道:“你倒不用忙,他们老哥几个那边正热闹,这会子去,指不定逗上些什么——”一句话未了,旁边谢极已经一眼瞪过来,谢楷忙按了嘴,随即笑道:“我们现就住在大哥这边。且总要多待几天。你也不忙在这一时,等空了再过来就是。”又转向贾琏,说:“刚才那边席上,听说近来京里有个‘吟萃班’,昆腔弋阳俱善,班主兼台柱的几个生旦都是余杭本籍,五年前被京中王公看中,连班子一起带到京里去的。近来很有几出新戏,如新编的《白兔记》、《幽闺记》。还有一出《焚香记》,里头《打神告庙》一折唱作绝佳、文辞最妙。贾兄可曾听过?果然精彩么?”

    贾琏不想他问得这般仔细急切,连人都整个儿地凑过来,倒吓了一跳。这边谢极咳嗽一声,谢楷方老实抽身坐回去,只一双眼还看着贾琏不放。贾琏只得说:“早几年确有个‘吟萃班’,堂会唱得极好,京中不是一等脸面、要紧大事的再请不到。只是京中喜好的人也多,各处央求,渐渐就都散去了各府。如今京城梨园行里是‘撷香集’和‘叠云福’最好。还有一个‘扬秀班’,压台的就是《海神庙》,里头正有‘打神告庙’的段子,或就是谢兄弟说的《焚香记》不成?”

    谢楷听了,拍手道:“必定是了。这‘海神庙阳告桂英死报’原是元人话本里所记,后人改编了戏文来敷演,就有七八种也说不准。只是我也没看过全本,可惜可惜。”

    他这厢只顾着自说自话,却不妨旁边谢极面孔已渐绷起。章回看两个神情,笑道:“你只管可惜什么?好歹明春你也要入闱,京里什么班子的好戏、新戏看不得,要在这里感叹个没完。”

    这一句话出来,当场说得谢楷闭嘴,一张俊脸全垮下来。洪大忍不住大笑,说:“亏得还是个举子,怕成这样,说出去都没人信。”又问:“启庄这一科也要下场?我只听说回表弟奉了姑父和老师们的命定要试一试。不过这样也好,正可搭伴儿上路,彼此照应,就不孤单寂寞啦。等到了京里,除了各自家里的人,如今还可以寻贾兄玩儿去,岂不热闹有趣?”

    贾琏忙笑道:“可不是?家里相公每常会文,若能得两位世兄到府,绝是再欢喜不过的。”

    谢楷听了,含糊两声,却不多说,转偷了眼去看谢极。果然谢极撂下杯子,淡居都还小可。倒是书本功课,也该仔细预备周全。你也这般大了,要拿那些移情易性的杂说戏文怎样的行事,自也不必我多说。”

    谢楷就应一个“是”,低了头坐着,人也恹恹的。章回见了,推他一把,笑道:“瞧你,又装模作样来了。谢兄吩咐的还不都是好话,你搬出这张脸,可不是没良心的?快斟一杯酒来,敬上运枢兄,感谢兄长的教导之恩。”

    他既说了这话,谢楷自然承情,忙照着向他哥哥敬酒。谢极也省得他心意,脸上就微微露出笑样儿,受了自己兄弟的酒,然后方向贾琏、洪大笑道:“教你们看笑话。只怪我见着这魔星就拦不住话,扰了大伙儿吃酒的兴头。就敬一大杯,当是我与大伙儿赔罪。”说着拿大碗自斟了一碗,团团敬过后一口饮尽。众人也忙都起身与他喝了,又拣那新上来的几样热菜过口,并说些京里扬州两地的闲话趣闻来凑兴。

    一时就说到范桃生。谢楷道:“听舅父跟他言语,早就奏本请辞,只是上意让过了今年新春的朝贺再行离京。他去年断断续续病了一冬,虽不甚重,但年纪摆在那儿,到底看着让人揪心。请辞能得准,这也是个要紧缘故。不想他卸了任,多少心事也一并卸下,整个人都开阔起来。再有广陵书院这边许多的文友故交,著书行世,越发舒畅轻健了。”

    洪大问:“范大人似乎也不过六十有余,怎么一早倒请辞了?几十年的朝廷栋梁,就偶然疲病,把职司责任分散些也就是了,到底还有许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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