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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风景旧曾谙-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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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妻房。因此上真论起来,我是觉受刘爷爷大恩,此生难报的。然而父母、舅家到底亲缘一脉。我日子渐渐起来,照管父母家中也是正理。这些年来,父母日常年节、兄弟姊妹嫁娶,一丝不漏;舅家那边,也是凡有所用,无不尽我所能。只是两家人口既众,事也繁多,侄甥辈又一日日大起来,如此便生烦恼。”

    殷陆道:“家大口众,原就更多些大小事情,也是常理。然则为何你侄儿外甥们的烦恼,却要累到你老哥与父母长辈打起官司来?”

    霍言道叹气道:“说到底是财帛之事。我兄弟们并无出挑,虽一家人极力供养大哥读书,至今也未过院试。其他又无甚营生手艺,吃不得苦,凡张罗的买卖也都只勉强糊口。大哥又一味叫侄子们跟着读书,举动必以老爷自居,使得家里生计越发的艰难。我也不想父母老来受苦,只时时帮扶,不意就在去年腊八,父母特特叫回去吃酒,酒食间问我油铺事情,又问日常经营。到小年,老爹突然对我说,当年我从刘爷爷手里盘下油铺的本钱,有他给的一半;而今大哥、侄儿读书需要用度,只叫我将铺子折了一半钱与他。可这事情究竟从何来?当年油铺的本钱,是我十年时光攒了大半,又有我媳妇那时虽没嫁我,却偷偷当了金珠悄悄递与我。还有便是舅舅,瞒了舅母,凑了十四两六钱碎银送来——我到底也没接,也不是嫌少,只是那时候大表妹出门子,这点钱虽不多,打两支好的簪子陪去也光彩。我自己又拼凑了些,这才盘下的油铺。父母兄弟那边,实在一文钱未见;非但未见,大哥听说我盘下铺子,当日便与三弟过来,硬抬了两缸早被人预订了的油家去。若不是老掌柜还有些情面,怕是新铺刚开张便要关门!如今老爹却要分一半油铺与他们,我是实在不肯听从。”

    殷陆听到此处,点头道:“正是。我也听说你那兄弟们游手好闲,尤其小的两个不成器,时常在酒肆赌坊一混便是一整日。你父母偏心也就罢了,生生要夺你的铺子,确实过分。”

    霍言道叹气道:“如何不是。然则既是血亲,我也只跟父母说,侄儿侄女们成家我尽可负责,只是油铺经营之事,实在不是兄弟们能接得下手。又允诺既然家计艰难,年节比往年加送一倍的银两布匹与几位兄弟,侄儿处再加一倍的纸墨钱。结果还不能足,到底不欢而散。”

    殷陆闻言也是叹气,又问:“那官司一事,又是如何?”

    霍言道默然半晌,吃一杯酒,这才继续说道:“便是二十七那日,我在外头与铺子里伙计管事们结账,吃酒,突然家里面打发人来,说里正罗复派了人过来叫立刻往父母家去。赶过去一看,却是父亲、兄弟、罗里正和两个街坊的老人都在。父亲这才拿出了个字据,上面说,十五年前,我为盘下‘油头刘’的铺子缺银一百零四两,故而向父亲借银。父亲银钱不足,又向街坊曹、孙两家各借十五两,凑成一百零四两足数与我。上头有当时所有人的画押,又有保山即塾师邱茗端及当时里正的名字与印鉴。再下面又是两行大哥还清曹、孙两家银两的签名画押。罗老爹便与我说,这字据甚是清楚,虽有心帮我,也是无法可施。”

    殷陆问道:“但依你说,你并未借过银两。这字据有假无真,必是伪造。”

    霍言道苦笑道:“我也如此与罗老爹说。然则罗老爹说那字据纸也是旧的,墨色、印鉴都旧,实在看不出假来。更要紧的是,那曹、孙、邱三家都一口咬定,当日便是我求着父亲兄长,都是见证。如此,我又还有何话可说,便说了又有何人会信?”

    殷陆皱眉道:“那曹、孙两家是你旧邻,勾连一气也未可知。但那邱家,应是读书人家,怎么也混到一起?”

    霍言道摇头:“邱老先生五年前就没了。而今说话的,是他女婿王秀才。这个人我倒没怎么交道过。但听侄儿外甥们并街坊孩童说,书塾里教的并不坏。”

    殷陆道:“如此一说,倒更糊涂了。只是按你说,难道真的将半爿铺子送与你兄弟不成?”

    霍言道叹气道:“我何尝愿意。只是而今连拖都不让我拖得。初三县府开衙,我大哥一早便将状纸递到了县里。好在县令张大人、书办李大人平日都有走动,借口年节未完,暂压了下来;但一过十五,便再也拖不得,必得判决才是。而这两位大人听了我的述情,又叫人查了各家情况,递来的消息也都和里正罗老爹一样——虽然家父家兄不堪,但字据却看不出有假。殷老兄啊,我这二十来年勤勤恳恳,挣下的虽不是什么千金万贯的大事业,到底也是实实在在一份家私。我媳妇儿是个节俭贤惠人,我两个小子还没立业成家,就这么稀里糊涂被人弄去一多半,我心里实在不甘!”

    霍言道边说,边又是接连两杯酒入肚。因喝得急了,喉咙呛着了风,一时咳嗽连连,伏在桌上半晌方才缓过来。殷陆见状,劝道:“你也莫急。这事着实蹊跷,那字据种种,必有缘故。大人们贤明,或许这几日间就看出首尾来!”

    霍言道苦笑道:“愿如殷老兄吉言。今日失态,强拉着老哥吃酒说话,后日无论如何,必有一份心意。至于府上香油之事,还请老兄放心,必不耽误了正事。”

    殷陆笑道:“你我交情一场,何必说话生分。但说到用油之事,还是劳霍掌柜费心了。”

    两人说毕,又各吃了酒菜,这才相对拱手,各自离去。

    这边殷陆离开小丰楼,却不忙着回府,街边随意雇了辆车,往承恩寺方向行去。一路上思忖着霍家一事,越想越觉疑点重重。直到车行到承恩寺,绕到寺东南一处花园别院,殷陆这才收拾了心思,下车上前。一个青衣小厮从门房里瞥见他来,赶忙迎出来问好,又递手炉:“殷管事好!可是来寻小谢相公的?正好,今儿天冷,相公们多在暖堂看雪作诗取乐。您直管一路进去便是!”

    殷陆笑起来,看一眼那手炉,摆手不接;又在门廊下用力跺几脚,把靴面上的雪沫子抖落干净了,这才快步进到那别院里头去。

    若问殷陆寻的是谁,霍言道的官司蹊跷在何处,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  调整章节,不是更新,咕噜噜……

    =====

    关于最后那个称呼,《红楼梦》里秦钟是被叫做“小秦相公”滴~~~所以请不要乱想,哼哼哼

    这是个引子,主角下章出场。

第4章 第二回上() 
却说殷陆进了别院,顿时听见当头一趟正屋厅堂里笑声闹声不断,遂西转,经过两重门廊,笑闹声渐不闻,却有些竹管笙箫的音色隐隐传来。殷陆细听,却突然一声破了,随即便有童子笑出来:“你不中用!又在这里上不去。”

    殷陆循声望去,只见西小院门廊滴水檐下头,两个蓝衣裳裹得棉团子似的小厮正凑一起说话作耍。其中一个手里握一管短短竹笛,另一个正聚拢了些枯枝草叶搂了一小簇火,火旁还堆着几个毛壳栗子。那先出声的童子道:“瞅什么,它又不能自己吹出音来。且收起来。我们还是烤栗子来吃。”

    那拿笛子的童子似有犹豫。但另一个已然忙忙地捡了栗子丢入火堆。殷陆方要张口呼喊,拿笛子的童子早已忙不迭阻止,道:“可不能这样!”只是嚷得晚了,那栗子毛壳早已干透,遇火瞬时就爆裂开来,噼啪作响,更有一颗跳起来直打到先头出声的童子头上。童子顿时一声哀嚎,向后跳一步,又一脚抹乱了火堆,恨道:“进宝,你怎的不早说!”

    那叫进宝的拿笛童子道:“我怎知阿付你手脚这般快?”袖起了笛子,与他揉额头,“只爆到一下,幸而也不算很烫。看,这会子便不红了。”

    阿付顿时瞪一眼:“你两个眼珠看得到你额头!”见那进宝笑笑不理,又重新拢起火堆,捡了散落的栗子,道:“你也仔细些。”

    进宝笑道:“我省得。看你便没弄过这个,且站边上去,莫要再来抢手夺脚。”

    阿付被如此说,面上顿有不喜,但见进宝动作利索,倒也不好真再上前,眼珠四下转着,似要再寻些引火之物。正好一眼看见殷陆,顿时大惊:“殷爷爷,你怎的站在这里?”

    殷陆强忍住笑,走上前:“不站在这里,也不知道你这小猴子又躲懒,大冬天的跑出来烧毛栗子吃!楷少爷那里就少了你这一口零食吃?又没的给人看笑话。”继而又对那叫进宝的童子笑道,“天寒地冻的,你们怎么不在屋里耍,倒在外头玩?小心受风,病了不好玩,还要连累你家小章相公。”看一眼小院正屋,又问:“公子爷们都在里头?”

    进宝先笑着行个礼,这才道:“殷爷爷好。我家公子和谢相公都在屋里。便是给他们撵出来的。说屋里人多,吵了黎先生养病看景,叫我们往偏厅里头找旁的小厮伙伴玩儿。但那边开了局,我们不会,又没钱,只好转回来这儿耍着,倒叫你老爷爷撞个正着了。”

    殷陆闻言,笑道:“既如此,跟我一同进去。”看两个童子收拾了栗子,用雪将火摁灭了,这才带着两个一起往院子里正屋去。一边走一边问:“方才你们是说黎先生病着?我记得他年前便有不爽,竟还没好?”

    阿付道:“可不是?腊月初头便熬不住躺下,章相公日日过去服侍汤药,竟连年都未家去过。年前楷少爷也去看了一次,当时就叫一定搬这边来,这才总算一日日好起来。”

    殷陆笑道:“原来如此。我道楷少爷年头上怎么总不着家,老太爷老爷夫人那边又都不问,竟是为了这个。尊师重道,服侍先生也是应当的。”

    阿付闻言苦了脸,道:“殷爷爷可快别这么说。楷少爷哪里是服侍人的人?还是章相公做得来些,不过也不大通。”

    进宝听了却不乐意,道:“哪里不通?我家相公样样都做得。不似你家的,端个药竟能洒了三个人的衣裳,倒要我洗两身!”

    两个小书童吵吵闹闹,殷陆倒也不嫌聒噪,只把脚步儿放得更缓些。一会儿来到正厅,掀了青蓝布的厚门帘,便听屋里有人朗声笑道:“先生又淘气!说了外头冷,开不得窗,偏不听,偷偷也要往外瞅,这次可叫我拿着了!怀英快来,案上那碗上好的苦汁子,这回只管一气儿灌下去再说!”

    殷陆走进去,先觉一股药香暖气迎面来,而后便看到东窗台下一张铺着四五层厚毡的暖榻,榻前两个铜火盆,里头银丝炭烧得正红。榻上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先生,裹着一领熊皮的大氅盘腿坐着,身子却一劲儿往后仰;旁边一个杏红色袍的青年公子,正端了一只盛了八分满的青瓷药碗,笑嘻嘻直往他跟前送。

    这时阿付和进宝两个小子忙冲上去,一个榻上扶住老先生,一个从青年手里夺下药碗,齐声叫道:“哎呦我的好谢相公,仔细又洒了药烫手!”

    那青年谢楷猝不及防,立时叫两人夺了碗,榻上的黎先生挥挥手,阿付便将药碗又搁回案上。谢楷指了几人,怒道:“谁叫你们来?”一转眼看见殷陆,倒一怔,问:“你怎么来了?”

    殷陆行礼笑道:“三夫人派了我的差出门,路过这厢,自然要来给十六少爷行礼。”又向榻上先生问安,说:“家里老爷和夫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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