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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会选择苏乔好好活着，可是，为何赵敖一定要死呢。
那也曾是她的平王哥哥。
她无论如何，还是做不到完全忘却，她无论如何，还是不想面对他所应该有的结果。
苏乔看见她居然跪他，看见她居然如此痛苦地抉择，他的心都在抽痛，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浑身都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他依旧不能将她的心私为己有，她竟然还想着别人，可以与他相比的另一个男人。
这让苏乔十分厌恶。
秦钰依旧伏在地摊上，她艰难地低声乞求“苏乔，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我的答案，可是赵敖，我真的求求你了”
饶他一命吧。
苏乔放在桌案下的手渐渐收紧，淤积在胸口的恶言，却始终无法对她说出口，因为他也像赵敖那般，担心她看见自己的丑陋。
秦钰，我苏乔，此刻以名起誓我定要让赵敖，承受该有苦难，我定要让他尝遍千刀万剐之苦，我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苏乔，决不原谅他。
秦钰绝不会明白此时苏乔心中所想，因为在她眼里，苏乔很好，他心地善良，他为人和正，他不争不抢，他无欲无求。可是苏乔早就对她说过，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人。
他为何与赵敖为敌，他早已与她说过了。
因为，他的君主，要他自己选择，所以他拿了赵敖两个人，是他先得罪了赵敖。而闫岐却选择了赵敖，因为他觉得赵敖有治国之风，君王之相。两人从此分道扬镳，明争暗斗，从未停止。
她以为他无欲无求，其实他想要的，是除却皇位之外的万人之上她以为他不争不抢，可是她怎么就不细想，他如何在二十五就坐上了翰林学士之位。他爹的地位，他的手段，他的才华，送上来的机遇，所有可以利用的，他一样都没落下她以为他心地善良，可是因他而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手无血腥，其实却沾满了鲜血。
这才是真正的苏乔，他为达目的，也曾利用别人，也曾不择手段，他真的并不比谁好。
苏不学曾说，苏难以厚德载物，苏乔就罢了。
这句话，难道真的只是玩笑话么？
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看得懂他？
他除了在秦钰面前，从不喜形于色，而他在她面前，又将自己伪装得如此之好，她也根本就看不明白，他真正的为人。
赵敖是坏人，苏乔又何尝不是。。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因果报应（）
从颍昌府回京城的一路，其实并没有那么漫长。如今加速回京，马车有些颠簸，车轮与地面磕碰，发出嘈杂的声响。秦钰伏在地上，似乎有这些颠簸和嘈杂，她的私心就能被丝毫不漏地被隐藏。
可是苏乔，好久好久都没有答复她。
一人坐在案后，坐得如此端正一人伏在案前，终于抬起头来。
当她看见苏乔眼里她几乎不曾看过的情绪，她才知道自己的要求大概是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这是恨对吗？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
他狠她么？为什么啊就只是因为她，不想让赵敖死么？
可是，这只是她的最后一点私心了，他那么可怜，没有任何朋友，他的身边永远只有官吏和仆从。他都没有人陪着喝酒，他都没有人关心他的病痛。
可是苏乔又怎么能接受她这样的私心？赵敖可是他的死敌啊！
“苏乔，我不是向着他的，你一定能理解我吧？我们至少曾是好朋友，你懂的吧？”
秦钰看苏乔依旧是那副咬着牙关，目中带冷的模样，她都有些畏惧他，她犹豫了一下，跪过去抓住他的手“你倒是说说话呀！”
苏乔移开视线别过头，根本不想再看她，也不想再和她说话。
他要如何回答她？答应她放过赵敖？这根本不可能！告诉她他根本不会同意？然后继续看她难过？
苏乔现在想出去透透气“停车。”
“继续走！”秦钰说。
子戊在外头，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苏乔这下真的怒了“你究竟想要如何！”
苏乔的怒斥声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秦钰抓着苏乔的手，都被吓得僵住了，然后赶紧收回，她被苏乔斥得一脸通红，眼眶也有些红。
一时间，周围又只剩车轮辘辘之声。
路途颠簸，马车里头的空间此时显得尤为狭窄，紧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秦钰低着头，不敢再吭声了，苏乔静静地看着她，最终闭上了眼。
“好。”
秦钰抬起头来，苏乔却低下眼去“我答应你。”
他突然觉得非常疲惫，也低头，将手拢进袖子里，静静地坐着，再也不想吭声。
天已经越来越冷了，苏乔头一次觉得有些难忍严寒，即使案下还放了一个小火炉，可依旧还是冷得不行。
浑身都冷。
可是这又能如何，秦钰永远不会明白的，她让他放过一个，如他一般喜欢她的男人，而且随时会杀了他的男人。
这就像是酷刑，可她永远不会明白，他现在有多么难受，多么难过。
我真不想爱你了，可我就是这么不争气，秦钰。
我何必为了你，弄得自己如此难受，就如同快被掏空了心肺，而且被攥在你的手里。
我真不想爱你了，秦钰。
秦钰捂住脸，又捂上自己的额头，话都到嘴边了，还是用力咽下，她跪上去抱住苏乔的肩膀，苏乔闭上眼，无力地依靠着她。
秦钰，你何时能对我好一些，仁慈一些，我将感激不尽。
秦钰就这样抱了苏乔很久很久，她说“让他去边疆吧，去哪里都好，这样他不就能放过你了么？”
苏乔摇头。
她不明白赵敖的手段有多厉害，让他活着一天，他都有可能反起，卷土重来。让他去边疆又如何，去哪里，你心里还不是记挂着他，有何意义。
“那怎么办？除了让他去边疆，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秦钰一点也不想赵敖的活会影响到苏乔的命，毕竟她很爱他。
苏乔没有说话，就只是依靠她“好了，就这样吧。”
他不想再去想这件事了，放过他吧。
秦钰觉得苏乔说好了并不是真的好，她能感觉得出来，她松开苏乔，捧起他的头看看他的脸，那一脸的死气沉沉和冷漠，让秦钰一瞬间就感觉出来了，苏乔这是在哀伤。
“呆子”秦钰捧着他的脸，“你怎么这个表情啊？”
苏乔违背了曾对秦钰的诺言，他今天，已经好多次没有搭理她了。他低眼看着桌案，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你么？丫头。
秦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不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可是我我只是”
“你只是，还喜欢他。”苏乔帮她回答。
秦钰瞪大了眼“你胡说什么啊！什么喜欢他啊！这根本就没有！”
她真的没有！她只不过，难以忘记他的那些苦楚和悲伤，他那么不近人情，他那么狠厉绝决，只不过是想要博得别人的认同罢了。他只不过，没有人爱他罢了。
这么可怜，她也只不过是同情他罢了。
“我只是同情他而已！”秦钰极力解释说，“我只是同情！”
同情？谁信。
苏乔又别过眼看向别处。秦钰知道，他这动作表明他根本不信。
“我真的只是同情他罢了！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可怜的！可是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都是我看出来的。我秦钰虽然笨，但是我至少还有兄弟，还有朋友，当然我现在还有你了。可是赵敖，他一个朋友都没有，他的父亲不爱他，他的兄弟疏离他，他的下人也害怕他，他连一个侧妃都没有，他都这个年纪了，连个子嗣都没有，他什么都没有。”
“可是你看惠王，他的母妃疼爱他，皇上也喜欢他，他还有你这么好的幕僚，他还有自己的朋友，他还有惠王妃，还有孩子了，你看看，他什么都有了，可是赵敖，什么都没有，他这么可怜，连你也不放过他了，虽然这都是他自作自受，可是他真的好可怜了！”
“你就不能也同情他一下吗？他虽然那么坏，可是如果要他死，他这辈子，除了一个皇子的身份，一个平王的番号，他还有什么啊？他平白无故来这世间，难道就是为了来遭罪的嘛？苏乔，我求求你了，你让他去做苦行还债，让他也尝尝被害的痛苦，但是也给他再活一次的机会，这样不好吗？”
苏乔却只说“这是他应有的报应。”。
第一百六十三章 哑口无言（）
他害死这么多人，失去所有又如何，他活该，活该失去所有，也失去你，这就是他应有的报应。
秦钰又被苏乔说得哑口无言。
对，这确实是赵敖的该有的报应，假如他那年没有选择为母妃喊冤，没有被父皇拖出殿外杖刑，没有在榻上收到母妃逝世的死讯。也许他也不会选择做一个坏人。他也会好好读书，上孝下礼，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皇子。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不公，有些人，就是天生收到别人的拥戴和爱护，而他，永远不过是个陪衬而已。
而已。
所以他要争，才能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要抢，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要戾，才会有人畏惧他有人尊敬他，所以，赵敖就成了如今依旧孑然一身的赵敖。
甚至比以前，还要孤单许多。
秦钰捧着苏乔的脸的手有些僵硬，她又向下抓住他的双臂，最后又改成抓住他的手腕。
苏乔看着她，她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苏乔道“你需想明白，此乃重罪，岂是我说饶恕，便能饶恕的。”
秦钰抓着膝盖的衣服，低下头来。
她知道，只要苏乔愿意，他就可以做到的，他就能让赵敖不死。可是她知道，他不愿意。而且，苏乔说得对，赵敖不论如何都是死罪，又怎能因为她那么一点点的于心不忍就能放过他？
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害死了她这么多的弟兄，颍昌府的那些人，还有桓生的伤，还有小春，还有她自己的伤，不都是因为赵敖么。
“我想，你已明白。”苏乔说话，慢慢吞吞的，“可怜之人，必是可恨。世间之法，不能由你决定，我不愿放过他，我方才答应你，只是因为，我爱你。”不论如何，他已仁至义尽。
“呆子”秦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闭着眼，似乎很痛苦地纠结着什么。
“呆子”秦钰又靠近他，缓了几口气，她抓住他的宽袍大袖，并没有看着他的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敢直视他，好似是怕被他看穿什么，好似是怕被他误会什么。
她闭上眼，话到了嘴边许久，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苏乔问她。
“我知道了，你说得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不能因为他可怜，就去原谅他所有的罪过。”
她又说“但是如果你让他活下来，让他承受苦难来弥补他犯下的所有罪过，我依然还是会感激你。”
苏乔也知道，这世间，可能再也没有人会像秦钰这样在乎赵敖的生死了。
只是，你又何须为他感激我，你却以为，自己只是同情。
“我冷了。”他说。
他不想再和她说赵敖的事，赵敖的去留，就让皇帝去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