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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明白,沈桃花自然更想不明白。
“干嘛揪着一句话不放,人都死了好些年,案子也破了好些年。”
陆残玉的话始终盘旋在我脑海里,一个龙字儿如死咒钉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沈桃花是个好人,我不想看他陷的太深,再踩下去。又是一连串儿的风波。
沈桃花摇摇头,没吭声,这个自认识以来一直以痞相面对我的卧底今晚罕见的沉默。
“坚持?”
我本以为所有好警察都像赵大熊与李明一样,带着天生的正义使命,
“这是他的遗言,死人为大,我想来看看。”
沈桃花的话里带着人情味儿,很不合时宜的人情味儿。
“我本以为你会说天下无贼,这个词儿可是总挂在赵大熊嘴边儿上。”
我一愣。
“我不是一个好警察。”
沈桃花看着,嘴角的肌肉抽搐着,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当年他对我不错,真不错,当年人人都说我是司马青崖手下的一把快刀,可你看见过给快刀挡子弹的握刀人么?”
“他就是那种给快刀挡子弹的握刀人。”
“于公我问心无愧。于私我对不起他。”
沈桃花低头说着,旧情愫总是最伤人,月落处多见伤心泪。
我和沈桃花说不上知根知底,可他今晚对我说的格外多,显然是触景伤情。
“难怪周东海能把你放进杏花村。陆残玉任由着你在村子里晃荡不闻不问。”
我恍然大悟。
同样都是当年省城里的落魄之人,谁比谁也好不到哪儿去。
“张一凡,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沈桃花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我,一双桃花眼中射出一丝寒芒。
“是赵大熊功夫下的深。”
我没提那卷漱玉词,也没提那卷书中的几页日记,把事儿一股脑全推到了赵大熊身上。
“张一凡,你教书,我寻旧事。咱们各干各的,你少再打听我的事儿,我也不耽误你养家糊后过日子,谁也不耽误谁。”
心中琐碎一吐而出,沈桃花阴郁的脸上终于见了一丝明媚,帅气的面容多了点儿难得的精神头,下手抓了一块儿盆中的野鸡肉塞进嘴里,果断下了
我教书,他寻事。
我本来就是这般打算的,可他却不知道,我早已被陆残玉盯上了。
都是那个见鬼的龙!
“你吃饭,我出去一下。”
我见不得他饿死鬼的吃相,起身欲出门。
“干嘛去?”
沈桃花一愣。
“这村子太穷,学校要什么没什么,压根儿就上不了课,我托关系拉了二十万赞助,陆大头油滑不敢做主,让我去找陆残玉。”
我摊摊手。
“你倒真是个好人。”
沈桃花愣愣的看我一眼,难得说我一句好话。
“这可是个穷坑,二十万扔偏了说不定连个响声都没有,有时候真瞧不透你,明明一肚子学问,专做傻事儿,能借来这二十万,你自己在城里干点儿什么不成。”
沈桃花眼里不揉沙子,话说的明白,话音儿和陆大头一个意思。
“这世上好人不只你一个。”
“君子不是嗟来之食。”
“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
我转身,仰天大笑出门去。
沈桃花认识我时候尚短,哪儿能品出我们老张家的风骨。
路还是那条小路,一天奔着陆残玉的那座小院走了两次,早已熟门熟路。
去的时候院门虚掩,我敲了敲,进了院子,院中空空荡荡,只有小房子里亮着灯光,我想着这个女人那副狰狞的面孔,脚步停在院子里,没敢进屋。
“张一凡?这么晚了有事儿吗?”
房子里传来陆残玉的声音,还是那般冷冰冰的。
“这两天我在学校里看了看,环境实在太差,我城里有个朋友,想给村儿里这所学校投点儿钱,明天她来考察,想着您是此地族长,特来问问你。”
我站在院子里,冲着屋里的陆残玉说道,
“张一凡,你倒是有心了。”
屋子里沉默半晌,终究飘出一句话来。
“在其位,谋其事。”
我很认真的回她,来此地我本来就是教书的,
“山里娃子,能认几个字儿便是福分,何必较真呢。”
她声音不高不低,声音轻飘飘传过来,同样带点儿不冷不热的意思。
“教书育人不敢作假,一个教室的屋檐下,处处都是前程。”
我站在院子里,爽朗的回她。
“找钱办学校,这事儿我也想过,不是我惜财吝啬,只是张一凡,你可得明白,这世上野火太多,不是靠着一两副好心肠就能灭的干净。”
“你知道什么叫善么?”
屋子里突然一阵明光闪动,她沉默半晌,突然问我。
我沉默着,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善就是恰当的人做恰当的事儿,让上不得天的人永远不要见着天,见了,身子还在土里扎着,心里可是一辈子不安生。”
“这杏花村儿里没一条真龙,你何必呢?”
她反问我一句,又是提了那个令我神经过敏的字眼儿。
龙!
“但求问心无愧。”
我以书生之气回答她。
“老张家人都是傻死的。”
她没来由的一笑,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
“司马青崖可是算计太过逼死的。”
我一句话戳在她的死穴上。
“随你。”
她终于冷哼一声。
“谢陆大族长心怀悲悯。”
我朗声回她,声音带着尖利的讽刺。
“龙的身子长着泥鳅眼,难怪老张家三代凋敝。”
一声冷哼再度从屋子里传来,而后灯光陡然黯去,屋中化为一片漆黑,再也没有一丝声音。
一件简简单单的好事儿落在陆残玉里成了画蛇添足的多余之举,这让我万万没想到的。
这个省城地下皇帝身后的女人说出的话总是带着那副大气象,我操心的正事落在她眼里似乎只是芝麻绿豆的琐碎小事。
如果这便是秉承天命的豢龙之人,我宁可当一只土狗。
身为悲悯之心,上了九天也是一只御风的妖孽。
我苦笑一声,回了宿舍。
林婷果然说到做到,她说第二天就来杏花村,果然到了。
那日清晨我正在沉沉睡着,手机一阵急促的铃声,我朦胧着双眼拿起手机,赫然看到这个女人的名字。
我接了电话,林婷如银铃般的声音贯入我耳朵里。
“张一凡,我到山根儿底下了,你们这村子在半山腰,这山路曲曲折折烦的狠,我不知道是哪条路,你下山接我一趟。”
她声音很是活泼,笑语殷殷的催促着我,听不出一丝阴霾。
我低头看表,不过早晨六点,这早的着实让我有些出乎意料,算时间似乎是半夜赶来的。
“好,我这就下山。”
我点头答应着。
“下山的时候拿朵杏花来。”
林婷没让我扣电话,突然说了一句。
“怎么?”
我一愣。
“我查了地方志,杏花村的老习俗,村中遇贵宾,以杏花相赠,我带着二十万来的,你说我算不算贵宾?”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疲倦,灵动的声音好似山间泉水,带着一丝小女儿家的愉悦,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林婷,那个嗜血般的魔鬼似乎在进山之后恍然蜕变回高中时候的模样。低华丰血。
少女情怀总是诗,我恍然坠入了那个曾经的梦中。
第六十五章 山外来客()
初晨的山间,山路上隐有薄薄的雾气笼罩。
我踩着初晨的朝露下山,露水打湿了裤脚,湿答答的沾着小腿,那天我下山的步子并不轻快。因为我知道这二十万赞助是来自恶魔的糖果。
我想为杏花村找一个正确的答案,可答案偏偏攥在林婷手里。
现实总是如此让人尴尬。
我在山下的路口远远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林婷站在一辆小汽车边儿上,正往山路这边望着,见了我远远冲我挥舞着胳膊,飘逸的长发在身后挥起,墨迹般飘逸。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如此欢快的林婷,自我们再见面后,她在我眼中的形象永远那样成熟,带着看透事故般的稳重,精致的妆容遮盖了九年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我们心里怀着彼此曾经最熟悉的身影,却以陌生人的尴尬应对着现实。
如今,她好似褪去了伪装一般,出现在我面前,淡妆之下,依稀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大山真是一个有魔力的地方,将尘世的污迹洗练而尽。
我回望身后的群山,如此想着。
“张一凡,你这藏身之地果然难找,怎么,看破红尘隐居此处?”
林婷笑着问我,一路赶来。那张今天格外明艳的脸上依然带着几分倦意。
“养家糊口,工作需要。”
我摊摊手,一本正经的回答她。
无论如今的林婷再怎样,我始终还是,
“我给过你吃饱的机会,哦,不,是吃好的机会。”
林婷歪头看着我,重提旧事。
我知道她是要在说那间厂子。
“沾血的馒头不好吃。”
想起老厂长未曾瞑目的尸体,我终究还是掩藏不住心中的愤怒。
“是不是每个书生都喜欢将自己立于道德制高点上,挥斥方遒指点善恶?”
林婷歪头看着我。突然问道,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着,好似会说话的星星。
我匆匆躲开她的眼神儿,我害怕与这样一双熟悉的眼睛对视。
“本来就摆在那里的东西,何必一股脑砸在我身上。”
她身上背着二十万赞助的希望,我无心拂去她的面子,审案断案是赵大熊的本分,我尴尬的选择了一个还算中听的借口。
“张一凡,你看,你在求我掏钱,所以说话底气都不足喽。”
林婷眨眨眼睛,笑语殷殷的看着我,她真的太了解我了。以至于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尽落在他眼里,逃无可逃遁无可遁。
我讨厌这样的感觉。
“钱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你平心静气好好和我说说话。张一凡,这二十万我掏的舒心。”
她继续用言语撩拨着我,我讨厌这种感觉。
“山路多寒,咱们上山吧。”
我按捺着心中的怒火。
“拿来”
林婷站着没动,冲着我伸出手掌。
“什么?”
我一愣。
“杏花,杏花村的惯例,有贵客临村,总得以杏花相迎。”
她又提起了这个茬口,记得几天前我进村子的时候,并没有收到什么见鬼的杏花。
可我还是采了,放在口袋里,她笑嘻嘻的看着我,我面无表情的拿出来,很是恼火的塞到她手里。
她巴掌依然伸着,杏花放在手里,一动不动。
“张一凡,给我戴上。”
林婷看着我说。
“林大老板,我是邀请你来杏花村投资的,不是来跟你调情的,不要以为花上二十万就能把我养成你的面首,那您可真打错算盘了!”
我终究还是没有按捺住火气,一把抢过林婷手里的杏花,放在手里揉碎,扔在脚下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