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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养妻日常-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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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得市侩点,阮氏如此大方,很可能是想借她的手给韩家送礼——或者兼而有之。

    令容当然乐意宋建春跟韩家交好,但那是男人们的事,舅舅自有他的手段,阮氏不声不响地来这手,她心里仍觉得不太舒服。尤其以韩家的情形,必定不喜她借着裙带染指外头的事。

    还是等韩蛰回来商议吧。

    令容蹙眉,瞧着天色晚了韩蛰还没回来,便没再等,先用晚饭。

    韩蛰此时正跟着韩镜和韩墨走进藏晖斋。

    自九月离京,他在外耽搁太久,积压了不少事务。而韩镜居于相位,六部诸事皆由他总揽安排,如今南边冯璋作乱,他即便没法染指兵权,户部钱粮、兵部军马的事仍需操心——更可气的是,朝廷急得火烧眉毛,那些手握兵权的节度使却各怀鬼胎,非但没能镇住民变,反而节节退败,令他十分窝火。

    祖孙三人各自忙手头的事,至晚才能单独说话。

    杨氏管着内务,特地留了饭,待三人回来后,按着韩镜的意思送至藏晖斋。

    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韩镜端坐正中,韩墨次之,韩蛰坐在最下首。

    菜多是按韩镜的口味做得软烂,韩蛰吃得不多,先听韩镜跟韩墨说南边的战事。

    那冯璋家中做了数代盐商,资财极厚,据说年少时也想从军立功,因盐事上缺人手,便仍在楚州地界经商,慢慢拓展地盘。那一带除了冯家,还有个盐户大姓——范家。

    范家原本不及冯家财势,自范通节度一方,情势便有了转变。后来范贵妃得势,地方上官员毕竟还指望皇恩圣隆,提携重用,是以格外卖范家面子,两虎相争时,冯家吃了不少暗亏。

    八月里裴少夫人身故,冯璋为女儿讨公道,却被高阳长公主借势压着,碰了满鼻子灰。

    冯璋也非甘居人下之辈,回去后便以朝廷昏聩欺压百姓为由,擅动被官府搜刮流离的变民和草寇。怒而造反。因他家资巨富,重金利诱之下,底下人十分卖命,战火一起,很快就占了楚州大半的土地,在交战时生擒酒囊饭袋的淮南节度使,收拢了不少猛将。

    朝廷见楚州不敌,命岭南节度使陆秉坤出兵镇压,谁知陆秉坤不肯出兵,朝廷军力疲弱,地方尾大不掉,反倒纵得逆贼声势更猛。

    韩镜关门说起此事,半喜半忧。

    所喜者,地方生乱,不会累及边境安危,韩家就中行事,也许还能有意料之外的机会。所忧者,韩家毕竟是文臣出身,虽有杨氏娘家驻守京畿,杨裕又守在河阳,在南边的能耐却有限,这场民变最终会演化成何等局面,谁都说不准。

    韩蛰听罢,亦沉吟不语。

    随后,韩蛰没提令容,只说长孙敬逃出刑部大牢后,樊衡察觉行踪,一路追至归州,被他设伏生擒,送往山南的事。

    韩镜稍觉意外,“那长孙敬靠得住?”

    “原以为他有勇无谋,从樊衡这番追踪看,他其实心思细致,做事周全。他的身手跟我不相上下,若能收为己用,必是一员骁将。山南那边有表兄盯着,将他藏起来磨砺一年半载,应能收服。”

    这般说了,韩镜总算放心。

    又问了些琐事才散。

    待韩蛰回到银光院,亥时已然过半。

    令容已换了寝衣,在榻上阖目养神,听见动静,便趿着鞋迎出来。

    屋内明烛高照,令容特意将阮氏的礼物堆在案上显眼处,韩蛰进门就瞧见了。

    “这是舅母备的礼。”令容过去帮他宽衣,见他袖口几处暗色像是血迹,眉心一跳,竭力不去多想,只道:“夫君瞧瞧吗?”

    韩蛰遂挑了几样瞧了瞧,“这么重的礼?”

    “我也觉得意外。”令容笑了笑,“不过既然带来了,不好再退回去。且舅舅素来视我如同亲女儿,舅母送厚礼也是好意。只是舅舅毕竟在潭州为官,我不清楚朝堂上的规矩,怕贸然送了唐突。夫君觉得怎么办才好呢?”

    韩蛰长在相府,外头官员想借女眷送礼的手段见识过多次,一听便明白她的顾忌。

    换在从前,他定会毫不犹豫地退回去。

    礼尚往来,固然讲究情分,却也有个度。他和令容初次拜会宋建春这长辈,备两三千银子的礼已算有心,阮氏的礼过于厚重,显然是另有所图。韩家屹立朝堂,不缺这些东西,韩镜从不肯在这种事上授人以柄。若令容单独送去,事后韩镜得知,必会有微词。

    他早有凶名在外,不近人情的事做了多回,要退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倘若退回,伤的就是令容跟宋建春的情分了。

    沉吟片刻后,韩蛰随手搁下,“明早我跟你去。”

    令容稍觉意外,将韩蛰瞧了两眼,眉眼弯弯,“多谢夫君。舅舅甚少过问内宅的事,这回给夫君添麻烦了。”

    “无妨,不过——”韩蛰垂头觑她,“我近日忙碌,只明早得空。两件事只能办一件。”

    令容愣了下,“没事,高公子就在京城,晚两天无妨。”

    韩蛰颔首,自入浴房。

    连日疾驰,后晌他去锦衣司衙署后连着处理了几件要事,因有个关乎田保的人犯落网,又是死士不肯开口,还特地去了趟刑房。森冷阴沉的牢狱里,每一件刑具都沾满了血,他早已习惯,没半点迟疑,软硬兼施,两炷香的功夫就撬开了嘴,亲自闭门审问。

    这会儿没了外裳,才见有血溅在白色中衣上,像是仍散着血腥味。

    即便惯于浴血前行,他仍不喜血腥味道,更不喜让身旁的娇软女人闻见这味道。

    韩蛰皱了皱眉,格外用力地将手臂擦洗了几遍。

    出来时,令容已在榻上看书了。

    两副被褥铺得整齐,中间隔着一尺的距离。

    坐到榻上,令容的寝衣才被宋姑熏了香,淡淡扑入鼻中。锦帐里明烛高照,沐浴后肌肤抹了香露,半干的青丝披在肩上,搭在起伏的胸前,衬得脸蛋格外娇小。她抬眉看了一眼,又迅速低头瞧书,明眸低敛,眼尾勾出妩媚弧度。

    韩蛰瞧了片刻,挪开眼,将两条长腿交叠,颇散漫地靠枕坐着。

    兴许是方才沐浴的水太热,他觉得身上发热,随手将寝衣敞开些。

    令容瞥了一眼就丢下书卷,“时候不早,我先睡了。夫君也早点歇息。”说罢,钻进被窝裹成蚕蛹,面朝里侧睡下,连满头青丝都收了进去。

    韩蛰有些疑惑。

    这显而易见的躲避姿态,是还在为那晚强逼亲吻的事生气?

    以他多年养气的自制力,又不会去祸害未满十四的她,那样如鼠避猫的做什么。

    他将令容后脑盯了片刻,熄灯睡下。

    次日韩蛰果然陪令容往各处走了一遭,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阮氏备的礼送了。

    令容甚为感激,记着韩蛰的话,暂时没去高修远那里,只等韩蛰得空。

    谁知两日复两日,两日何其多,整整拖了半个多月,直至十一月初迎来入冬的头场大雪,公务繁忙的锦衣司使大人才肯屈尊赏脸,于百忙中拨冗半日,陪她去道谢。

红豆() 
高修远那日报信过后;便没再跟韩家有来往;杨氏问他住处;他也只说是初至京城;暂时落脚在客栈中;若有急事;可到笔墨轩去寻。杨氏也没贸然打探;只让令容去笔墨轩找他。

    一场深雪后,京城内外银装素裹,路上积雪足有两寸厚;车轮辗上去微微打滑。

    因路滑难行,笔墨轩的生意比平常冷清许多。

    令容跟韩蛰进去的时候,除了三个伙计在招呼客人;旁的都围在炉旁喝茶。

    见了韩蛰;其中一人便忙迎过来,含笑招呼。

    韩蛰随意扫过店内布置;道:“你们掌柜呢?”

    “掌柜在里间。”伙计原是为韩蛰身上质地名贵的锦衣而来;瞧见那张冷清的脸;那语气又如同发号施令;莫名有些发怵;小声道:“您找他是有事?”

    “嗯。”韩蛰淡声。

    令容原本停在门口瞧一座兔形笔架,听见这对话;便三两步赶上去,笑道:“想跟掌柜请教些事;烦劳通禀一声。”她来笔墨轩已有数回;伙计眼尖,倒认得,忙堆起笑意,“少夫人稍等,我这就去请。”

    令容睇了韩蛰一眼,“夫君,是你要一道来的。“

    “嗯。”

    “不是我逼你。”令容小声嘀咕。

    韩蛰听见了,侧头看她,目露疑惑。令容便软声解释道:“旁人见夫君这神情,还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呢。”还没说罢,就见内间帘子掀起,郝掌柜戴着暖帽迎出来,扫见令容在场,便招呼,“少夫人想挑点什么?店里新进了几幅画,都很不错。”

    “改日再看画吧,我手头缺笔墨,一道慢慢挑。今日过来,是有事请教。”

    “少夫人尽管吩咐。”

    “您可知高公子住在何处?”

    “这”郝掌柜迟疑了下,看向韩蛰——他打理这铺子十几年,识人的本事不差,韩蛰这种瞧着就是不好招惹的,看打扮气度,必是朝堂高官。伙计说这人凶巴巴的,高修远又是田保的表侄,身份颇微妙,一时间倒不敢轻易吐露。

    令容莞尔,“这位是我夫君。高公子前阵子帮过我,特地来致谢的。”

    韩蛰也颔首道:“烦劳你了。”语气比方才和软了些。

    郝掌柜这才放心,笑道:“少夫人别见怪,他的画在京城小有名气,平常打探的也不少,他又潜心闭门作画,不喜旁人打搅,小老儿不敢妄言。少夫人是既然有事,又是他的的朋友,这边请。”

    遂请二人从后门出去,指着后巷左边方向,“走到尽头那家就是。”

    尽头那院落红漆双扇,门前积雪未清,却踩了不少脚印。

    令容过去扣门,有位老仆开门,哑着嗓子比手势。

    韩蛰会意,道:“我们是高公子的朋友。”

    哑仆当即堆起笑意,请两人入内。

    院内的雪倒扫了,绕过绿松白鹤的影壁,瞧见甬道上站着的人,两人齐齐愣住。

    ——干干净净的甬道上,站着韩瑶身边的仆妇和两名丫鬟,正跺脚哈气,见是他两人,愣神过后,忙过来行礼问候。

    韩蛰皱了皱眉,“瑶瑶在里面?”

    仆妇恭敬应是。

    “她来做什么?”

    “姑娘来取画,因没画完,还在里边等呢。”

    韩蛰皱眉愈深,待哑仆打起帘子,携令容进门,就见客厅阔畅,正面左侧摆着桌案圈椅,右边角落是作画用的长案,上头堆满颜料纸笔,高修远躬身站在案边,执笔画得入神。除此而外,厅中别无冗杂陈设,四面墙壁挂满了画,韩瑶站在东边墙壁前,认真看画。

    屋外深雪安谧,屋里炭气微暖,两人竟都没察觉来客。

    还是跟在韩瑶身边的丫鬟最先察觉,屈身行礼。

    韩瑶听了诧异,回身见是韩蛰跟令容,素来爽朗利落的姑娘竟陡然露出扭捏之态,愣怔片刻,垂着眼睛不看两人,只道:“大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来给人道谢。”韩蛰神色不豫,“你呢。”

    “表姐生辰快到了,我想送她幅画,自己又画不好,所以烦劳高公子动笔。今晨来笔墨轩挑砚台,想起来顺道看看。那画就差最后几笔了,我就等等,拿到画就走。”说罢,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不信你问小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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