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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李宸第一次踏出宫门,虽然路上也不能随她到处乱跑,但可以看啊,于是一路上,李宸就像是出了牢笼的小鸟般,到处到能听到她的笑声。
李治疼女儿,尤其疼她的小女儿。
小公主在车里待得闷了,想要出去透气,李治当着几万人的队伍,也带着女儿骑上自己最爱的骏马,在前方慢悠悠地溜达着。
李宸探出头去往后看,几万人的队伍,这里不止有文武百官、后宫随行妃嫔,还有来自各附属国的使者高官,马牛羊驼,各式彩旗,一直绵延了好几百里路。
至此,李宸才第一次感觉到大唐的赫赫国威。
从前只听过封禅典礼之盛大,如今亲眼所见,内心震撼不已。
李宸坐了回去,抬头看向她的父亲,笑弯了一双大眼睛,真心实意地送一将她抱走,“阿妹,不生气。你上回不是说想尝一尝茶的滋味么?寺庙当中,肯定有茶,二兄带你去尝尝看。”
李宸这才罢休。
李贤只比太子李弘小两岁,此时已经十一岁了,李弘性格温柔敦厚而且善良,任何事情都只愿意接受好的一面,可李贤不一样,他性格开朗思路也较为活跃,自幼在宫廷中长大,耳濡目染,自然对很多事情了解得比旁人更为深入一点。
他提到的两个舅舅,不过就是武则天的两个堂兄武怀良和武怀运。
他的母亲在未进宫前,和外祖母曾经有过一段苦日子,当年外祖父病死,外祖母和母亲无人依靠,在武家曾吃过不少苦头,后来母亲进宫成为皇后,不计前嫌照顾娘家的人,她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以及堂兄等都被加官进爵。在一次家宴的时候,杨氏看到武家的子弟,想起从起与女儿在武家受到白眼的日子,当下洋洋得意说道你们今天的荣华富贵都是拜我们母女所赐,如今有何感想,是否后悔当年错待了我们?
谁知武家子弟不识抬举,竟说他们之所以有今天的荣华富贵是因为他们乃功臣之后,并非是皇后所赐。
杨氏听到了勃然大怒,进宫跟武则天一二三四五六七地将他们数落了一番。
武则天原本对娘家的这些兄弟就无甚好感,听到杨氏的告状,也是怒火中烧,转身跟李治说要将她娘家的这些人贬到地方去。古往今来,外戚乱政的现象层出不穷,武则天的请求,不止让她将娘家那群不识好歹的兄弟收拾得干净利落,还为自己博得了贤名,也是一箭双雕。
这样的事情,李贤觉得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妹妹是大唐的公主,天真可爱,以后旁人将她放在心尖上疼爱都犹恐不及,又何必将这些斗争说给她听。
李贤带着李宸在泰山脚下的寺庙,主持以为皇子和公主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谁知皇子笑得如沐春风,跟主持说道:“我与阿妹来向大师讨杯茶喝。”
大师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立在他跟前的兄妹。
李贤好耐性地重复说道:“大师,我与阿妹能向你讨杯茶水吗?”
大师猛然回神,“能能能,当然能。”
语毕,赶紧让僧人去端上两杯茶水来。
李贤接过茶水,凑至鼻端微微一闻,眉头微陇了下,随即蹲下来,跟李宸平视,“阿妹,你真的要尝一下吗?”
李宸看了看大师,又看了看她的二兄,说实话这年头,茶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至少长安就没有茶。现在难得在泰山脚下的寺庙里讨了杯茶水,那自然是要尝一下的。
于是李宸点头,“要!”
李贤将杯子凑到她的嘴边,还没喝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然而她还没来的及想为什么气味这么怪就喝了一口,然后“噗”的一声。
李宸嘴里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喷了李贤满脸。
李贤:“……”
李宸顾不上看她二兄精彩缤纷的脸色,吐出舌头,脸上的表情快哭了:“好难喝!”她终于知道刚才大师和僧人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了,她发誓她前世今生都没有喝过这么难喝的茶!什么怪味儿都有,真是甜酸苦辣什么味儿都混在里面了,简直是毒害她的味蕾。
端上茶水的僧人跟大师:“……”
李贤认命地将脸上的茶水抹掉,除了感谢大师和僧人的茶水之外,还要跟人家赔罪说阿妹喝不惯这种茶水,失礼了,然后就抱着哭丧着脸的阿妹落荒而逃。
被李贤牵着手的李宸表情十分愤怒:“我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茶!”
李贤面无表情:“长安本就没有茶,你当然没喝过!”
李宸有些悻悻,“二兄你根本就不懂,茶是个好物。”
李贤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乱七八糟说什么茶是好物的,干脆不理会她。
李宸沉浸在这里的茶居然这么难喝的情xu当中,也没有在意李贤,过了半天,她忽然握着小拳头,郑重地说道:“我决定了!”
李贤莫名其妙,“你决定了什么?”
“我回长安之后要种茶树!”说着,李宸松开牵着他的手,飞快地往前奔,“父亲肯定会同意的,我现在就找他去!”
李贤闻言,啼笑皆非地追了上去,“阿妹,别闹。”
9。009:魏国夫人(五)()
李宸人小腿短,没两下就被李贤逮了起来抱着不许乱跑。
李宸心里有些郁闷,她早知道这时候的大唐还没有后世的那种茶,可如今的这种也太难喝了。李宸说不上爱茶如命,要她品尝大概也尝不出个高深来,只能说她很喜欢那种淡淡的茶香,可难倒这辈子,都闻不到那样的茶香了吗?
一想到这儿,李宸心里头就觉得有些郁闷。
身为公主,金枝玉叶,她应该要知足了。可有时候,还是不自觉地想要寻找一些自己曾经熟悉的事物,竟然一样都找不到吗?
李宸没了精神,蔫蔫地让李贤抱了回去。
武则天见李宸没精打采的,将她接了过去,“永昌,怎么了?”
李宸头枕在母亲的肩膀,没有说话的情xu。
李贤笑着说道:“阿妹想回长安之后种茶树。”
武则天错愕,“茶树?”
李贤点头,“儿曾听说茶树在南方普遍种植,芽叶涩香,煎出来的水有提神之效,寺院的僧人便常用茶水来提神。茶水虽能提神,却并不好喝,阿妹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茶水好喝,适才儿带她去向寺院的大师讨了被茶水喝,她差点被茶水难喝哭了。”
武则天闻言,哑然失笑:“永昌,你可见过茶树?怎么种?”
“我没见过茶树,可我的父亲和母亲是天下最能干的人,一定可以替我找到最会种植茶树的人。”李宸听到武则天的话,觉得有谱,登时来了精神。
武则天扬眉。
李宸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母亲。
“你当真想种?”
李宸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武则天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都十分顺眼,更何况是爱女的小小要求,也不管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女孩要种茶树这样的念头是否正常,反正她爱女的期望,那是一定要替她达成的。于是武则天笑着说:“等回了长安之后,我便招揽最会种植茶树的人,为你种上漫山遍野的茶树可好?”
李宸眉开眼笑,吧唧一下在武则天的脸亲了一下,“好,永昌最喜欢阿娘了。”
武则天心软成一滩水,抬手拧了拧她的鼻头,“你呀,就喜欢灌人迷汤。”
永昌小公主东行泰山,意外得到了个日后的小产业,心里美得直冒泡。
泰山封禅,正月初一的那天李治在泰山下封祀坛祭天,用高宗、太宗神位配祭,祭天后登泰山;正月初二在等封坛封玉册;第三天,在社首禅的降禅壇祭地,初献是皇帝李治,皇后武则天作亚献;第四天皇帝接受群臣朝拜。
皇子公主都是随行人员,不会参与封禅,封禅的仪式礼节讲究多如牛毛,李宸看也看不明白,就是凑个热闹。
好不容易,轰轰烈烈的泰山封禅结束,全部人马班师回朝。
魏国夫人带着人后宫里恭迎圣人,皇后回宫。
几个月不见,李治觉得小情人好似又更漂亮了些,当晚就到了兰亭院。然而去了没一炷香,身边的宦官就慌慌张张地来禀告说永昌公主回宫之后,就起烧了,整个人烧得模模糊糊的,直吵着要找父亲找母亲。
李治一听,想要和情人温存的心思登时没了,“御医呢?都是饭桶吗?!”
宦官低着头,“圣人息怒,是小公主一直吵着要找皇后殿下与您。”
李治急冲冲地拂袖而去,花容月貌的魏国夫人当天晚上就将兰亭院中几个上好的古董花瓶给砸了。
李宸才没有发烧,她只不过是将自己在被窝上捂出了一身汗,然后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觉,在那里哼哼唧唧地吵着要母亲,要父亲。
东行泰山的时候,她就经常和武则天一起睡,李治比起在长安的时候,又有更多的时间陪她,宫女觉得小公主一时之间离开了圣人和皇后,不适应是十分正常。然而帝皇夫妻对这个小公主平日里惯得不要不要的,如今她喊着要母亲要父亲,谁也不敢不去通报。
武则天听说李宸喊着要母亲,直接就让刘馨将她带到了清宁宫。
李宸见到母亲,也就消停下来。
刘馨将李宸放在暖炕上,就退了出去。武则天伸手轻拍了一下李宸的小脑袋,“你这小坏蛋,又折腾什么?”
李宸躺在暖炕上,安静地看着母亲,“阿娘,我听说在民间,孩子会和阿耶阿娘一起睡觉。”
武则天一愣。
李宸说:“我从来没有和阿耶阿娘一起睡过觉。”
武则天听到她的话,心里头一软,上了榻将她搂在了怀里,一只手轻柔地在她的后背拍着,“永昌是公主,你的阿耶是当今天子,他跟民间的阿耶不一样。”
李宸蜷缩在母亲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馨香,“可一个晚上也好啊。”
武则天笑了笑,“阿娘陪你不好吗?”
李宸没有说话,一只手拉过武则天搭在身上的手,一粒一粒地数着她戴在手腕上的玛瑙珠子。
李治到清宁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宸和武则天母女俩躺在榻上的场景,武则天一只手撑着脑袋,低头看着李宸,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宠溺,平日里颇有威仪的皇后殿下此时看着,就如同是脱下了盔甲的士兵一样,露出了全然柔软的一面。
李治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武则天见到李治,正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他伸手按住了肩膀。
李治在她身旁坐下,探过身体去看已经闭上眼睛的李宸,“听说她起烧了?”
武则天在他耳畔说道:“闹腾了一会儿,没事儿了。”李宸哪里是起烧,不过是想要将父亲骗过来的小把戏罢了,武则天也没有要拆穿李宸的打算。
皇后在耳边吐气如兰,李治心中难得想起从前武则天在感业寺,两人相思不得相见的时候,那时何曾想过两人会有今日的光景?
李治握住武则天的手,低头在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媚娘。”
武则天含笑看向他,空着的那只手温柔地抚上他的鬓角,“主上,永昌今儿个与我说,她今晚想和阿耶还有阿娘一起睡觉。”
李治也上了榻,将妻女都抱在了怀里,被挤在中间的李宸被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