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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在侧-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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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婉儿上前,提醒李宸道:“公主,半个时辰前,太平公主派人来请您一起去坐船。”

    李宸找到太平的时候,太平正在东海池里坐船,她坐在小船的船头,手里还拿着一枝桃花,船上除了摇橹的人之外,她只留了一个宫女在身边伺候。

    在湖中的太平发现李宸,吩咐摇橹的人将船摇回岸边,将李宸和上官婉儿接上了小船。李宸站在船上,带着湿气的清风徐来,湖边杨柳吐着嫩绿的枝叶,对面的桃花盛开,在湖面上倒映出一片粉色。这样美好的风景,好歹是让人有些烦乱的心稍微安静下来。

    太平的神色有些闷闷不乐,她跟李宸说道:“阿妹,你晓得么?三表兄要离开长安了。”

    李宸眨了眨眼,看向太平。

    太平看着自家阿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哎,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李宸:“……”

    太平干脆直接坐在船沿上,几缕衣带飘落在湖面,她也不去管,手中的那支桃花惨遭毒手,被她一瓣一瓣地扯下来。粉色的桃花瓣落在湖面上,随着那圈圈泛开的涟漪荡漾。

    太平的语气十分郁闷:“我回来后本想去清宁宫等阿娘的,却听到刘春正在问姑姑的事情,说是什么姑姑要跟着驸马去房州,可能还要带着几位小郎君。我一听,便觉得三表兄也肯定是要离开长安了。”

    李宸在太平身边坐下,将她手中的桃花拿了过去,太平随她。姐妹俩坐着船边,十分随意自由,而在旁伺候的刘馨和另一个宫女手心捏了一把汗,生怕这两个公主不留神就掉到湖里去了。

    李宸看着湖对面的桃花,一脸懵懂地说:“阿姐,我听旁人说姑姑偷偷玩巫蛊被发现了,所以才要去房州。”

    “不是玩巫蛊,巫蛊是害人的。被巫蛊诅咒的人,会生病会死。”太平纠正李宸,她说着,忽然凑近李宸的耳畔,悄声说道:“阿妹,听说姑姑想要害母亲,你相信吗?”

    李宸瞪大了眼睛,摇头。

    太平转头,看着泛着银光的湖面,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不相信。”

    可有的事情,也并不是她们不相信就会是真相的。

    当日有人告密,说城阳公主私下在公主府进行压胜之事,李治本是不信的。可告密之人说的有板有眼,连木偶藏在什么地方都说得一清二楚,实在是不得不查。一查才发现,长公主与驸马寝室里的大花瓶中,真的藏有压胜用的人偶。

    人偶上刻着的,是武则天的生辰八字。上面的字迹,并不难辨认,是出自驸马都尉薛瓘之手,城阳公主说那是她指示驸马刻上去的。

    李治看着跪在前方的城阳公主,有些头疼地抬手掐了掐眉心,语气也透着几分说不出疲倦,“城阳,我如今,只剩下你一个妹妹了。”

    城阳公主笔直地跪在地面上,“自从新城去世后,城阳也只剩下阿兄了。”

    李治说:“起来回话。”

    城阳公主默了默,然后起身。

    “媚娘有什么地方做得让你不高兴了吗?”李治问。

    城阳公主面无表情,淡声说道:“她让我不高兴的事情太多了,当年她要当皇后之时,舅舅是有阻拦,可她最终还是如愿当上了皇后,然后呢?她得偿所愿母仪天下,接着便让人诬告舅舅造反,将舅舅流放,最后还逼他自缢。阿兄,母亲生前与舅舅感情深厚,父亲驾崩前,曾说他能得天下,有一半便是舅舅的功劳,千叮万嘱左右一定要护舅舅周全。这些事情,城阳可是一直都记得呢。”

    李治神色有些沉痛地看向她,“城阳,你——”

    城阳公主笑了笑,冷声说道:“舅舅被害,还牵连新城的驸马,若不是长孙诠被流放,新城又何至于改嫁给韦正矩那该死的东西,害她最后死于非命。阿兄与我是骨肉至亲,从小疼我护我,我自然不能害你,可武媚娘与我又有——”

    城阳公主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治厉声喝了一句:“你休要再胡言乱语!”

    城阳公主看着目中带着怒意的李治,微愣了下。

    李治深吸一口气,将心中冒起的怒火往下压,“城阳,你当我不知,薛瓘曾经是上官仪的学生么!”

    当年王伏胜前去向李治告状,说皇后武则天与道人郭行真勾结,在后宫进行压胜。李治得知后招来上官仪商量,上官仪那时对武则天早已不满,便提议圣人废黜皇后,最后皇后是没废成,倒是上官仪几个月后以造反罪被诛。

    城阳身为长公主,如今家庭美满,宫中兄长对她爱护有加,她想要什么都能唾手可得,她还有什么可求的?更何况,她性格向来温婉聪颖,与武则天两人的感情也十分融洽,又怎会忽然说对武则天有如此多的不满?反而是薛瓘,对武则天的态度从来都不算热络恭敬。

    李治觉得单凭人偶上的字迹,便足以让他将薛瓘赐死。可城阳公主见了那人偶,却说那是她指使薛瓘刻上去的。

    这些年来,身边的人离开的离开,去世的去世,一走便再也没有回头。李治曾经对自己说,如今他就只剩下城阳一个妹妹了,即便是她将天捅了个漏子,他都得帮她兜着。

    如今她是没有将天捅个漏子,可她好学不学,居然学人揽罪上身!

    李治气得是七窍生烟。

第021章 :城阳公主(十)() 
有人气得七窍生烟,可也有人无动于衷。

    城阳公主腰板挺得笔直地站在离兄长不到三米的地方,目光落在案桌上的人偶上。

    “阿兄,我想见驸马。”她语气十分平静。

    李治咬牙冷笑:“好让你去与他串通一气吗?”

    城阳公主垂下双目,沉默了良久,才沙哑着声音问道:“阿兄,您难道觉得,城阳有理由不恨武媚娘么?”

    李治猛地转头,双目盯着她。

    城阳公主迎着李治的视线,向来带着微笑的脸上,此时带着十二分的倔强,徐声说道:“平心而论,武媚娘此人确实有长才,是阿兄不可多得的贤内助。可她害我亲人,我的亲舅舅便是被她所害,新城的死虽不是她直接所导致,可真要深究,她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李治听到城阳的话,哑然半晌,最终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一只手支着额头,声音低哑:“城阳,那些事情,并非是媚娘的错。”

    身为一国之君,当日父亲为了他可以坐稳江山,替他选了几个顾命大臣。可登基后的自己,却吃够了顾命大臣的苦头。当日高阳公主与房遗爱谋反,长孙无忌弄权,将吴王李恪牵扯进去,要处死李恪。高阳公主任性妄为,因为当年父亲处死了她的情人儿怀恨在心,在父亲去世的时候都不曾流露半分悲痛之色,更别说是流泪。

    李治对高阳公主这个妹妹,感情本就没多深,虽然对她造反的行为虽然感到痛心,也认为她包藏祸心,要处死她无可厚非。可李恪无罪,也是他最年长的兄长,谋反一说本就是长孙无忌指使房遗爱所为,作为一国之君,却连赦免自己无辜兄长死罪的权力都没有。

    顾命大臣的势力过大,甚至已经威胁到皇权,他又如何能甘心?

    皇权唯我独尊,他又怎能忍受几个顾命大臣自持是前朝元老,而将皇权压了下去。长孙无忌是亲舅舅不错,可他也曾示弱,与媚娘亲自上门拜访舅舅,希望能得到舅舅的支持与帮助,可舅舅是怎么说怎么做的?

    作为一个臣子,不能为君所用,还要成为他皇权的威胁,还有什么用?

    而长孙无忌,首先应该是一个臣子。

    城阳公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李治,“主上,夫妻本是一体。那些事情无论是谁的过错,都有武媚娘的一份。城阳也是人,内心也有自己想要爱护的人,我不忍责怪阿兄,便只好迁怒至武媚娘身上,莫非有错?”

    李治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城阳的意思,他已经最明白不过了。他会因为心中的爱意对媚娘的很多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什么都可以。

    如今城阳替薛瓘顶罪,也是同样的意思。

    城阳公主见兄长没有说话,知道他已经心软,再度跪了下去,“阿兄,身为长公主,一直以来父亲与阿兄对城阳都十分爱护,旁人都说城阳此生再无所求。可有谁明白,身为长公主,要下降何人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苦衷。父亲在世时,杜荷犯了死罪,将城阳接回宫中,后来再度下降如今的驸马。驸马即便万般不是,这些年爱我敬我,不曾让我受过半分委屈,驸马从未错待城阳,反而是如今城阳是戴罪之身,还连累他被关进大牢里。”

    李治听到这儿,已经面无表情了,他就这么冷冷地看着自家的妹妹,到底要怎么样将黑的说成白。

    城阳抬头,眼圈中已经微微泛红,里面转着淡淡的水雾。

    李治无动于衷。

    城阳见状,凄然一笑,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把匕首,放至自己的脖子上,“主上,驸马与此事无关,城阳可以死明鉴!”语毕,手中的匕首便要往脖子动脉处割。

    李治惊得站了起来,椅子因为他动作过猛而烦恼在地,他怒喝了一声:“胡闹!”

    城阳公主却不管不顾,匕首一点都没打算为自己留一线生机,脖子上已经殷红一片。

    “我答应你!”

    原本视死如归的城阳这才停下了动作,殷红的血顺着脖子流淌而下,将她身上的衣裳都染湿了。她眼圈中转着的水雾终于凝结成珠,划过娇丽的脸庞。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李治,“多谢阿兄。”

    李治大步走了过去,随手在她的裙摆撕下一块布,一边帮她包着脖颈的伤口一边牙咬切齿,“混账东西,你的匕首是怎么来的?”

    城阳公主与兄长对持时勇气不少,如今兄长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便似乎是全身的力气都流失了。她软软地靠在李治身上,有些气弱地说道:“禁卫军统领深夜前去不羡园接我,我心中害怕,刚好马车上有一把小匕首,我顺手便揣进兜里了。”

    李治闻言,惊怒之余,又觉得好气好笑,“万一我不答应你,你便打算这么将自己交代在这儿了么?”

    城阳公主闻言,弱弱的声音带着几分庆幸:“可阿兄答应我了。”

    厌胜之术,一旦被发现,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可如果真是薛瓘,必死无疑。她棋走险招先将罪行揽在身上,赌的便是兄长对她的恻隐之心。她本就没抱大多希望,可兄长并未让她希望。

    当城阳公主见到薛瓘的时候,是回宫后的第三天。

    胳膊拧不过大腿,李治终究是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心软,因此破例让她前去大牢见薛瓘。

    大牢中的薛瓘正盘坐在铺着稻草的床上,双米紧闭,鼻端忽然嗅到一缕熟悉的幽香,其中还混杂着草药的味道,他有些诧异地张开眼睛,便看见有三个人迎面而来,走在前面的一人穿着曳地长裙,乌黑的长发梳起,见到他时,原本紧绷着的五官柔和了下来。

    牢门门锁打开,跟随在女子身后的两人离开。

    “驸马!”连城公主上前,双手抓住薛瓘的手。

    薛瓘反握住她的手,神色既是激动又是惭愧,“公主!”

    短短三天,几乎便是生离死别。

    薛瓘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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