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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慕北报以一笑,走过去推开了门。屋里有个穿着白衣的和尚盘坐在蒲团上,虔诚地参佛,听到开门声也纹丝不动。
程慕北缓步走了过去,那和尚旁边还有一个蒲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跪下去。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那白衣和尚才收了佛珠,起身拍拍袍子,冲程慕北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子修生得好看,经年累月受到参佛的洗礼,透出一丝佛相。
程慕北也笑笑,“多谢大师接见。”
“施主来既是有事所求,为何不参佛呢?”子修始终保持着微笑,声音回荡在这空寂的屋子里。程慕北看了面前宝相的佛像,笑了笑,“我心生凡俗,实在是不宜在佛祖面前卖弄。”
子修倒也不勉强,转身朝里屋走,程慕北只好跟上。
里屋是一个有些简陋的屋子,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子修坐过去倒了两杯茶,程慕北只好坐到另一张凳子上,却不料那凳子竟然是瘸腿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幸好稳住了。
“施主可是来寻人?”子修端起茶,吹开漂浮的茶星子,轻飘飘地问了句。
程慕北看着茶水面上漂浮着的细碎的茶叶,点点头,“正是先前来找子修大师的沈简生。”
“来者都是客,我向来不记凡名。”
程慕北的手在袖子下捏了捏,跟和尚交流果然费劲。
“不过施主说的这人,我倒是有印象。”子修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
程慕北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正想开口,却被子修打断了,“乃是西域的毒物,看来施主也就是中了的那人了。”
这下程慕北皱了皱眉,望着子修,只听见子修慢悠悠地说,“世间最复杂的也不过是情之一字,最痛苦的也是情之一字。我劝沈施主皈依佛门,他却始终心系凡尘。”他说着还摇了摇脑袋,仿佛放走了沈简生非常可惜。
“”程慕北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说,“那大师想告诉我什么呢?”
子修露出一个笑容,“其实有法可解,我已告诉沈施主药材,他将去取回来,不如施主就在此等候沈施主回来吧,也免得又错过了。”
程慕北眼睛亮了亮,很快心脏上传出的痛楚就令他皱紧了眉头。子修曾经中过,自然也看得出程慕北的状况,微微叹了口气,再拐进了更里的一间屋子。
等程慕北缓过劲来的时候,子修正拿着个小盒子走过来,“世间凡尘难理,还望施主多加保重。”说着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小小的白色药丸,“此药能抑制发作,但一旦用情,则会失效。”
程慕北盯着那颗小药丸,凭他灵敏的嗅觉,他能判断出这跟龙信阳拿出的那颗药丸是一样的,“一旦用情会怎样?”
“会失效。”
“不会死?”程慕北皱着眉,龙信阳似乎只是为了试探他而自己,并没有选择信任他。
子修点点头,“这药不会致死,但大概会让你致死。”
程慕北就着茶吃下了药,“能解的药材必定不好取,还望大师告诉我沈沈兄的踪迹。”
子修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笑容,“生死崖中有人间地狱和永生湖,岩浆下有焰花,湖底有冻果,取得这两物,再去百花谷随着那采情花花粉的蜜蜂,找到蜂王抓住就可以了。但尽量保持蜂王是活的,它死去三天就失去药性了。”
“”这每一样听上去都像扯淡好吧。
程慕北道,“那沈兄是去了生死崖?”如果要活蜂的话,沈简生肯定会最后去百花谷。
子修摇摇头,“我不清楚。”
接下来子修大师一问三不知,程慕北只好先行告辞了。按时日算来,沈简生这时应该已经到生死崖了。
小和尚再带着程慕北走出云海,到达树林时还依依不舍,“你能带我出去玩儿吗?”
程慕北打量着跟在他们身后的笑佛的脸色,这和尚永远笑眯眯的,表情毫无变化,于是摇摇头,“不行。”
小和尚瘪瘪嘴,拉着程慕北的衣袖,“那你还回来吗?”
程慕北想着如果真能找到药材,还得回来找子修炼药,于是点点头,伸手摸摸小和尚的光头,“会的。”
左护法和宋一还没挖完这一片的野菜,灰头土脸的两人沾了一手泥,宋一看到程慕北来了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还以为你去出家了。”
倒是左护法关切地问了句,“怎么样?”
左护法的脸上挂着两道泥痕,有些好笑。程慕北抬起手抵住嘴唇,生生压下笑意,干咳了一声,“回生死崖去。”
“生死崖?”宋一也不打趣了,眉头紧皱,“沈简生还去生死崖干什么?”
“摘药,解蛊毒。”
左护法和宋一都愣了愣,没想到竟然还能解而且没想到沈简生一个人竟然还在坚持。
好不容易到云海的几人又赶紧跑回生死崖,云海离生死崖有好长一段距离,不过三人比来时快了许多,一日半脚程就又回到了生死崖熟悉的林子。
程慕北这才想起什么,偏头问宋一,“我记得你是不是说过,欧阳秋只能在返童阵里恢复?”
宋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所以你们早干什么去了呢,现在想起来都晚了。”
“但我记得我去找了好几遍返童阵,都没有任何线索。”
“你们看到的是表象的返童阵,真正的返童阵,你们可能都找到入口了,只是没能进去。”
程慕北扬高语调,“哦?”
“穿过人间地狱,游过永生湖后,有一个狭洞,爬出狭洞是悬崖,但跳下去,就能到真正的返童阵里。”宋一说,“不过我也没进去过,据说除了欧阳秋,进去的人都再也没出来过。”
程慕北皱皱眉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副画面,那是光线昏暗的狭洞,自己蜷着身子凑上前亲了一下面前隐在阴影中的人。
几人谈话间已经到了里溪上游,溪边的树枝折断了,草丛也被压倒了,泥土翻滚,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
“这”左护法蹲下身看了看,泥土中还夹着淡淡的血迹,“是欧阳秋和沈简生对上了?”
程慕北的心脏忽然提了一下,那天跟欧阳秋交手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出他没有用全力,似乎带着伤,但这样都被他逃走了,也可见欧阳秋如今的实力。沈简生和欧阳秋对上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先下去吧。”程慕北率先往下游走,下游打斗的痕迹更明显了,甚至出现了一道血痕。但到瀑布前,打斗的痕迹就忽然没有了。
程慕北示意两人自己先下去看看情况,便一头扎进了瀑布中。里面好像还是他们走时的样子,火枯草已经枯萎完了,火蝠也没了,地上一片狼藉。他接着往里走,发现南褚搭的桥还在,甚至自己踩上去晃了晃,确定能过人。
“进来吧。”程慕北出去招呼左护法和宋一。三人一同进来了,人间地狱的岩浆还在翻滚,程慕北这才想起,岩浆下还有只火枯兽呢!几人屏住了呼吸,轻飘飘地到了对岸,却发现永生湖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沈简生的踪影。
“这”左护法望向程慕北,程慕北也皱着眉头,当初他在生死崖逗留了几天,对这里很多地方都有印象,“崖内被我爹改成了久北阁另一个驻点,沈兄没道理会进去,那”
这下三个人想到一块儿了——只有返童阵了。
“但返童阵不是总需要一个人留在里面吗,我们要不要先做打算?”宋一好歹在生死崖呆了那么多年,比较了解情况。
程慕北摇摇头,“如果沈兄真的在里面,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没在里面,到时候我留下,你们带个人来救我出去就行。”
沈简生生死不明,大家也不敢耽搁,赶紧朝返童阵里去。
小屋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小屋前的菜园里枯萎了一片,有些颓败。门口的水桶倒在一边,小凳也被打翻了,屋里似乎有细碎的声响。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下,都做好了防备。程慕北走上前,手还没伸到门上,一柄大刀就飞了出来,只是力道不怎么足,他伸手就扣下了。
程慕北记忆中见过一面纹天,一眼就能认出来,目光闪烁了两下,猛地推开门。
屋里的陈设也跟记忆中一样,但屋子里竟然没有人,床上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有干涸的,有新鲜的,那印着阵图的角落,已经堆了好几具尸体了。
二十五。斩杀(上)()
程慕北顿住了脚步,屋子里有微弱的心跳声,他大步朝床走去,探身看到床后奄奄一息的孩童。
孩童脸色苍白,腰间的伤口淌着血,只有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闪烁着微光。
程慕北记忆中只见过沈简生一面,但也就这一眼,熟悉感从心底咕噜咕噜冒出泡来,他本能地叫了一句,“简生?”
沈简生闭上了眼,蜷缩着身子,失血让他生命濒危,如果程慕北不来,他可能就死在这里了。他还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再看一眼程慕北了,还妄想,也许他死后,程慕北会忽然听到,江湖中曾经有沈简生那么一个人。没有任何人能毫无私心,当初做了选择后,他没有后悔过,但总难受过。
程慕北见沈简生没有动静,一步跨过去,轻轻推了沈简生一把,发现他已经昏厥过去了。
左护法和宋一听到动静已经进了屋,看到程慕北抱着个小孩,忍不住瞪大了眼,“这?”
“我先带他出去。”程慕北踢开那阵图上堆的几具尸体,一股难闻的恶臭一下子飘散开,左护法和宋一都忍不住捂着鼻子。程慕北只是皱着眉头,一手搂住沈简生小小的身子,抬起另一只手,割出一道口子,逼出鲜血洒在阵图上。
已经淡化的阵图一下子亮起来,程慕北踩上去,眨眼间回到了树林中。
生死崖被北渊占据后,主要是沐蓁在打理。他大步朝之前住的房间走去,吩咐两个人打了热水,将沈简生放在床上。
因为沈简生身上的衣服还是他原本的,所以显得异常宽大,血渍浸了一身,程慕北只好给他脱了,腰上那伤口非常深,还在微微渗出血。
很快有人打了热水来,程慕北本想叫人给沈简生擦擦身子,想了想还是作罢,自己拿了块儿柔软的棉布,浸了温水先擦拭干净了伤口边缘的血迹。
沈简生的肌肤很白,变成孩子后更是娇嫩。程慕北从储物器里拿出金疮药,小心地洒了些上去,包扎好,冲一旁还傻站着的两人说了几味药材,并交待,“赶紧搜罗好,找人熬了送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简生身体太虚弱的原因,他竟然还没能变回成年人的样子。年幼的沈简生长得非常可爱,甚至有些婴儿肥,看得程慕北总忍不住想戳戳。
“程慕北!”沐蓁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程慕北刚扭头,就看到怒气冲冲的沐蓁走了进来。沐蓁的目光落在床上的沈简生上,神色有些复杂,一时间沉默下来。
倒是程慕北“嘘”了一声,将被子拉过来盖住沈简生没穿衣服的上身,“出去说吧。”
“你怎么”沐蓁仔细看着程慕北的脸色,发现并没有发作,惊奇地道,“解了?”她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了什么,心虚地瞄了程慕北一眼,正好对上程慕北含笑的眸子。
“左护法和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