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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反派-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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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乔衡会见到有小孩子扒着门框,斜探进一个脑袋来。他无意驱赶他们,只略微看一眼,小孩子就飞快地躲起来,等过了一会他们留意到乔衡不理会他们,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时,胆子就又大了起来。

    后来时间长了,孩子们见他与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的,两只眼,两双手,没多长出什么三头六臂,对他的好奇心也就淡了。

    只是凡事总有例外存在。

    这一日,乔衡正拿着一把小刀,在一小块废木料上雕刻着什么。突然间听到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乔衡抬头看去,那个男孩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在院子外,已经连续大半月了。

    男孩穿着一身蓝色的旧衣,手肘上打折一个颜色相近的补丁。

    “我能进去吗?”男孩张了几次口,最后终于问出了声。

    乔衡说:“好啊。”

    乔衡在男孩进来后,问:“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男孩用袖子使劲一抹脸,他说:“不是,我和别人打了赌,看谁能第一个进你的院子!”

    乔衡点了下头,说:“那么看来是你赢了。”

    他拿起刻刀,往木头上削去。

    拖了于人豪的福,自他在刁峰村定居下来后,他一直过得都是饱食终日的生活。

    为了减少犯心疾的次数,平日里,他顶多是看看书写写字做做雕刻,栽个花养盆草,甚至有近半的的时间,是什么都不做的坐在庭院中,望着天际的云霞,或有无或无,或聚或散,从清晨到黄昏。

    男孩没有立即离开,他看着乔衡手中的木料,问:“你这是在雕什么?”

    乔衡:“一把剑。”一把只有巴掌大的木剑。

    这是他曾经在某一世时的佩剑,剑身三尺六寸。由那世的一位“友人”费心为他挑选精铁矿亲自为他打造而成,后来“他们”对他说,把剑毁去束手就擒他们就饶他不死,于是,他就亲手把它折断了。

    男孩见那木剑已经渐渐成型了,有些兴奋地说:“我能看看吗?”

    乔衡没说话,他一声不发的将木剑刻好,然后放在了男孩的手心:“现在它归你了。”

    “真的吗?!谢谢!我会好好保管它的!”男孩对它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他玩了一会儿这小巧玲珑的木剑,然后问道:“哥哥,你是不是也想学武?等我长大了,我就找个门派拜师学艺去,我要当大侠!”

    乔衡说:“学武很辛苦。为什么这么想当大侠?”

    男孩很认真地说:“我不怕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学堂里好多人最后都去学武了,既然大家都觉得当大侠好,那就一定好了。”

    乔衡心想,仅凭这一点,就足够此地学政对江湖人恨个透顶了。以小窥大,也难怪笑傲江湖里朝廷与江湖的关系如此紧张了。

    乔衡低声笑了一下,他口是心非地说:“是个好志向。”

    男孩追问他有没有见过江湖上的大侠,乔衡没有停顿地回答:“没见过。”

    笑傲江湖里有真正的大侠吗?

    没有。

    或许是男孩觉得乔衡比较好说话,过来的次数倒比之前还频繁了一些。

    他觉得乔哥长得好看极了,连他阿娘、姐姐都没这么好看。

    有一次,他见到乔衡院子里铺了一石桌的宣纸,上面满满的全是字迹。男孩饱含期待地问问:“我能拿回家几张去临摹一下吗?”

    乔衡在侍弄着自己刚从山上移栽下来的一盆花,他说:“随你拿去。”

    过了几日,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老里正居然过来了。

    那日他去二弟家做客,见他家的小孙子在描字,他多看了几眼,立时就被那字吸引住了。这

    字俊瘦有力,风骨绝佳,宛若群鸿戏海,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家兄弟花了大价钱不知从哪淘来的一本字帖,细问之下,才知道这是那个姓乔的书生写的。

    “不行,我得亲自找他谈谈去。”

    他见过不少读书人,其中一部分只能呆在家里吸取老子娘赚来的血汗钱,不提也罢。他自认识人的能耐还算不错,那个乔姓书生明显是个真正的读书苗子。

    但是如今镇上的书生都已经开始为了县试四处走动了,他也没见这乔姓书生找人互结作保,怎么是一副无意参加郡试的样子?

    但是如今形式不由人啊。

    他见了乔衡后,叹道:“你这书生,这是不准备参加今年的县试、府试了吗?”

    乔衡听了后,心里算了下时间,问:“原来已经临近县试了吗?”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为他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遇到节日什么的,他一般是不过的。而自来到刁峰村后,刁峰村的地理位置格外偏南,冬日不必穿棉衣就可过冬。乔衡对一年四季、月份日期的种种概念,都产生了模糊。

    老里正一听他这话,才明白过他这是根本不知道县试要在多久后开始,只好细致的跟他说了说现在是什么日子,镇上、县上的书生是如何托廪生作保的。如果县试过了,就要参加府试了,这时候还要填写塾师的姓名,乔衡是外来户,老里正特意叮嘱他这个必须提前找人商议好。

    老里正心里憋了一口气。

    一地文风不盛,知县的仕途就会受其影响,因为刁峰村已经连续两次没有人参加童子试了,知县那边为了此事甚至专门派人来过来“提点”过身为里正的他。

    又不是他拦着村里的读书人不让他们参加县试的,他做梦都想和戏文里说的那样让老天爷赏他们村一个状元,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哪个村子还敢跟他们抢水抢地!

    这乔姓书生之前又是黑户,一直以来都科举无望,估计还不明白科举的重要性,老里正已经做好跟这个不懂事的年轻人好好说道说道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乔衡居然很爽快的应下了,决定参加今年县试、府试。

    老里正一拍大腿,说:“好,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找生员结保的时间我让我儿子给你安排,你好好在家温书。”

    乔衡说:“那就有劳里正多多费心了。”

    里正捋着胡子,说:“好说好说。”

    临走前,他从乔衡这里拿走了几张他的字,准备回家给他的小孙子当字帖用。

    老里正离开后,乔衡没有按他说的那样开始温书。

    如今,科举考试的书目仍是四书五经,转世的次数多了,面对很多事物便失去了新鲜感,只因为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对它们烂如指掌。

    实则比起四书五经,自穿越以来,他一直都有在脑海中温习他上一世令人编纂整合出来的武经、医典。

    想当初他三令五申,修缮时要尽量把贴近寻常百姓的内容提前,那些过于高妙讲究机缘巧合的篇章最后再修缮。

    当时众人只以为他是心系百姓,急于让百姓先一步看到修典的成果,没有人想到他自一开始就在对自己的生命进行着倒计时。

    他时间有限。

    像是那种要求习武者生来就含有一口先天真气运转不熄、天生神力、一副百病不侵的无垢体且任督二脉皆通的武功心法,虽然内容的确高妙无穷,但对他又有何用?连参考价值都极其有限。

    但是在修缮医典时,他这个要求就无法得到贯彻执行了。什么药能治什么病自有定数,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每一世,为了延迟身体的衰败,他都少不了接触各种药物。他需要的药物太过繁杂,现在又受了摧心掌带来的伤势的拖累,所需药物的数量不减反增,留在刁峰村养伤不过是权宜之举。

    他的生活没有因为老里正的到来而改变什么,第二天时一切与昨日无异。

    那个男孩又来了,他爹娘忙,不爱听他将那些发生在小孩子之间的事,所以他每一次只能把想说的告诉乔衡。

    乔衡多数情况下以倾听为主,顶多在末尾随便说上一两句。

    男孩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对乔衡说出来,见乔衡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微低着头在做雕刻。

    他有些沮丧地说:“乔哥,这个时候你不该也对我说说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吗?”

    乔衡说:“这个问题,我记得你前天已经问过了我?”

    见男孩执意要他回答,他只好说了一句:“我的回答和前天一样。”

    男孩微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你上次也是这样对我说的,你这也太太太恐怖了吧!要不要这么无聊啊。”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他就是这么无聊,而且更无聊的是他这一世与上一世,下一世与这一世,千载轮回间的人生经历都换汤不换药。

    乔衡这次雕刻了一只幼犬,他把木犬扔给男孩,说:“你再不回家吃饭,你母亲就要过来叫你了。”说完,他从院子里的石凳上站起来,向着室内走去。

    男孩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他一直以来都忽略的事,问道:“乔哥你的爹娘呢?”

    然而乔衡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步都不曾停留,更不曾回话。

    男孩觉得自己像是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他挠了下头,说:“乔哥对不起。”他见乔衡已经走进了房间,心想,改天拿着阿娘蒸出来的好吃的花糕过来,再跟乔哥道一次歉。

    夜间的时候,乔衡饮下煎好的药,又洗漱了一番,这才躺下。药里有助眠之物,没过多久,他就陷入了沉睡。

    四目所见是一片黑暗,渐渐地,前方出来一道熹微的光亮,照出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又笔直的长街,似有风吹旗动的猎猎响声,乔衡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他身体的左右两侧各立一根旗杆,绣着雄狮图案的青色旗帜在长杆顶端飞舞飘扬。

    周围的黑暗渐渐退去,周围的景色变得越来越清晰,细致到连青石板上的寒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青石板尽头传来略显嘈杂的声响,马蹄声,车轮碾过石板发出的咯吱声,以及男人们的大声笑谈。

    当先骑在马上的男人,像是看到了什么,一甩马鞭,加快了速度。

    男人在乔衡勒紧缰绳,翻身下马。

    他爽朗的笑了几声,然后问:“平儿,你怎么在这等着?”

    男人见对面的少年人神色落落穆穆,待自己不似以往亲切,于是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我儿?莫怕,跟爹说,爹为你讨个公道。”

    一阵来自心脏处的绞痛截断了乔衡的意识,他从床上醒来,于夜色中看到还是他居住的那座乡间小宅。

    刚刚突犯心疾,迫使他直接从林平之的记忆碎片里清醒了过来。

    在此之前,他心脏处的伤势已经有数天未曾发作了,这一次像是要把前几天的疼痛都补回来似的,折腾到将近丑时才停歇。

    他有些疲惫的再次睡下。

    滴答滴答,似有水珠从什么地方漏下来,落在人脸上就像泪一样。

    林震南心道:原来是梦啊。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那死于摧心掌,又在余沧海口中连尸身都不知所踪的儿子,如今定然还活在这世上。

    真好啊,平儿他还活着。

    只是不知平儿有没有落于什么人手中。

    他想:在得知你具体安危之前,我怎么舍得死去?

    你要好好的活着。

    我也会好好的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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