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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棠听了,点点头说,“这样便好,不然省的收了你那么多东西,我老觉得亏欠了你。不过,早知九王府如此阔气——”她一回身,看着身后九王府的宅子,开玩笑说,“九王爷方才说的那些聘礼,想必对您来说也不算什么。我呀,当初就应该问你要这九王府做聘。”
这话从一女子口中说出来当算口气不小了,叶棠不是不知,只是故意。她不过是想看看,这九王爷,能容人,究竟能容到什么程度。
谁知九王爷听了却笑了,还顺手捏了捏她的脸,“莫说九王府了,江山做聘又如何。你若喜欢这宅子,本王现在就给你。”
他话里的意思,她其实并未细听细想。只是莫名其妙又被他捏了脸,叶大小姐这回一把便推开了他,也不管他,自己转身跑上石阶,进了府。
门口两侧侍卫自方才便一直低着头。九王爷带着王妃在自家门口的棠树下搂搂抱抱打情骂俏好一会儿了,他们躲也躲不开,只好选择低着头。
这会儿,九王妃伶俐跑回了府,他们才敢抬起头来。
只见九王爷手里拎着一个浅底的白瓷盘子,并未随着入府,一个人愣站在石阶下,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一直笑。
饶是九王府门前这几个侍卫眼神身手都不错,可谁也没看见门口棠树的树干上插着一枚小刀,刀身齐根没入树干,只余不起眼的小小刀柄,好似树干上与生俱来的一个褐色小疙瘩。
方才,他突然拉她入怀,不过也是因为看见了那小刀正冲她而来。
九王爷一转身,道,“出来吧。”
一青衫男子从九王府高墙拐角处出来,“还是九王爷眼疾手快。”
数月前相见,这九王爷还温润如玉,以礼相待。这回再见,这九王爷脸色有些难看。
季书寒看了看萧池手里拿着的一个盘子,上面还着一朵焦莲,又说,“九王爷好兴致。”
萧池知他来西平的意图,也不拐弯抹角,“书寒,她,你动不得。”
季书寒听了,冷笑一声,“前些日子,我来府上,九王爷说过,你我私交,不关国事。还有,若我没记错,九王爷还说叶家人的死活不干您的事。最近听闻九王爷娶了叶家千金,不知书寒与叶家私仇,九王爷可是要插手了?”
萧池还没说话,只见九王府里又跑出一个人影来。九王爷一见了那姑娘,便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
季书寒站在原地,看见那姑娘跑到了九王爷跟前,先是瞪了九王爷一眼,而后一把抢了他手里的那个盘子抱在怀里。最后似乎是哼了一声,一转身,就又跑回去了。
是她,季书寒这才看清了,九王爷新娶的王妃,竟然是她。
几个月之前,京都长街上,他路过一个画瓷画的摊子。不知怎么被一个丫头拦住了去路,他心生烦躁,为甩了那个聒噪缠人的丫头,他袖中的小刀都冒了尖。最后,却莫名其妙被她卖了一只白玉碗。
“公子,瞧瞧这玉碗吧,通体润泽,特别是这上面的梨花一枝春带雨,当真是难得一见啊。”
他扔出一张银票来打发她,她却将那只小碗硬塞到他怀里,说了句,“你的了!”
转身便拿着银票跑了。
原来,那个姑娘就是叶家的大小姐。当时明明杀意已起,最后却没要她的命。季书寒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后悔。
那姑娘入了九王府,不多时便看不见了。
九王爷走过来又同他说,“你与叶家如何本王不管。可有一事,本王希望你能明白,那就是,叶棠,你不能动,也动不了。今日还有事,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萧池说完便要转身回府,却听见季书寒在他身后说,“九王爷,但愿你今日能说话算话。那个女人我可以不动,书寒只求,我要取旁人的性命,九王爷不要插手!”
将军府是何等地方,叶修庭又是何等人,岂能让他如此轻易得手。
萧池脚步一顿,又说,“书寒,万事有道,就算是报仇,也应有道。栽赃陷害向来为君子不耻,本王只希望你,莫与奸佞为伍。”
季书寒心中一惊,难道,连这些九王爷都知道了?
叶家固若金汤,叶修庭处事,无论朝上和军中几乎都无懈可击。他来西平这么久了,竟连一个与他交手的机会都没有。
人若急于求成,难免就想走一些旁门左道的所谓捷径。
“书寒如何报仇,这些就不劳九王爷费心了!”
言尽于此,萧池也不再多说,上了石阶回了府。
他一回房,便见叶棠坐在他的座儿上,趴在桌子上看他画的那个盘子,唉声叹气。
“可惜了,可惜了。”
一个白色身影站到身侧,她知是他回来了,趴在桌子上也没动。
“王妃觉得哪里可惜了?”
叶棠这才直起身子来,指着桌上盘子道,“这瓷上画啊,都是有时限的,这画得再好,终有一日,墨也会脱落的。”
他还以为是什么让她嘟着小嘴,愁眉不展,原来是为这个。
“那还不简单,到时候,等墨落了,本王再给你画别的上去。”
她却一脸严肃道,“哪有那么简单,就算是九王爷你,同样的笔,同样的墨,同样的盘子,要你再来一遍,非彼时心境状态,怕也画不出来了。”
萧池知她说得没错。古人临帖,酒后微醺,一挥而就造就传世,清醒后再临,却连自己都无法超越。只因时光难挽,心境难再。
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下笔便不可复制,笔墨之趣,大概就在此吧。
那盘子叶棠的确是喜欢,最终被她立起来摆在了妆镜旁。
九王府后厨里,叶棠忘了自己手上还沾着白面,坐在一个小案边上托着腮。
案上放着她刚的做的一盘桃花酥。火大了些,出笼有些晚,口感稍微有些硬。其中一个被她咬了一口便放在了一旁。
冯师傅一边在案上忙活,一边道,“大小姐啊,您就是学什么都没个长性,所以才学了这么多种点心,可没哪一种是真正拿得出手的。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动手试一试,所谓泛而不精,说的呀,就是大小姐您。”
叶棠托着腮,晃着脚,知冯师傅说的都在理。
忽然,叶棠想起什么来,从小案旁起来,走到冯师傅跟前。
“冯师傅,我还想学一样点心,且我保证这次只学这一样,直到学精为止,您教我吧。”
冯师傅一边揉着手里的面团,一边“切”了她一声。
她不依不挠,开始晃冯师傅的胳膊,“冯师傅,我这回是认真的!只要学会了那点心,我便再也不学别的了!”
冯师傅心里翻了个白眼,“呵呵,大小姐,您哪回不是这样说的?”
“冯师傅!”
“哎,好好,面都被你晃散了。”冯师傅拿她没有办法,“大小姐,您好歹跟我说说,您要学的是什么点心啊。”
“醉雀。”
冯师傅听了,略一思忖,一脸不屑,“不教。”
“为什么!”
“大小姐,先不说这醉雀是鸟食,我堂堂京都白案之首,您要我替鸟做饭,我可不干!”
叶棠听了摸着下巴想了想,什么鸟食,明明醉雀楼里,她尝的那点心遍布花香,好吃得很。
“冯师傅,您该不是不知道什么是醉雀吧。”
厨子也是有高低的,叶棠这话冯师傅可不爱听了。当即将手上的面一拍,“大小姐,您还别说,我还真知道这醉雀。远的不说,你出门往城东花鸟市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醉雀。有的鸟生性倔,被人抓住了关进笼子里,轻者不吃不喝,重者不出一夜便撞笼而死。那些饲鸟养鸟的,为了不让鸟逃出笼去,还能活着给人看给人玩,喂以醉雀,久而久之,那鸟对这东西产生了依赖性,你便是赶都赶不走。”
“大小姐,马易驯,狗易驯,惟独这鸟儿,生了翅膀,骨子里就不是地上的生灵。人没有翅膀,可偏偏耐不住人聪明啊,发明了醉雀这东西,专门对付那些倔脾气的鸟。这吃了醉雀的鸟儿,便如被剪了翅膀,只能供人玩乐喽。”
叶棠一下就想起来,那日醉雀楼顶,她不小心抢了萧池手里的点心,萧池硬生生捏开了她的下巴逼她吐出来。
他当时也说,这给鸟吃的东西,怎么能给人吃呢。可后来,许芳苓端的那盘,明明看起来色泽一样,他却又让她吃了。
“冯师傅,这给鸟吃的醉雀若是给人吃了会怎么样?会不会也如鸟儿一样,吃过就再也离不开了?”
这一问,冯师傅没当回事,转而继续揉案上的白面,笑说,“这个谁知道呢,再说了,谁没事会去吃鸟食啊。”
话是这么说,可那日她在醉雀楼吃的那点心,的的确确是叫醉雀啊,难道仅仅是重名?
这小点心的事她还没想明白,便见厨房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冯师傅在后厨待了许多年,除了这将军府大小姐有时候会来,平日可没什么大人物会到这油烟之地来了。他来九王府也有些时日了,只见过一个小管家一次,安排好他们同行几人的食宿便再没见过。这会儿只见门口进来了一个白衫公子,看穿戴,似乎要比那小管家级别还高一些。
不过他手上有活,谁来他也不管,打量了那人一眼,冯师傅继续低头揉面。别看揉面简单,可这一只点心的好坏便是从和面揉面开始的,马虎不得。
又听方才还站在他跟前,央他教做点心的将军府小姐说了一句,“九王爷,你怎么来这儿了?”
哦,原来,那人是九王爷。
冯师傅这回面也不揉了,手上沾的面也未清,朝那公子一跪,“九王爷。”
九王爷自是不怪,只说,“嗯,起来吧。”
萧池说着走到放桃花酥的小案跟前,问叶棠,“这是你做的?”
叶棠点头,“嗯。可惜火大了些,皮儿有些硬了。”
萧池看她不知怎么弄得满脸的白面,偏偏还一脸认真。于是看着她不住地笑。
但凡付出了心血便容不得瞧不起,管他是谁。叶棠以为他是在笑她的手艺,下巴一扬,“哎,你笑什么,有本事你也做一个我瞧瞧!”
萧池抬起手,一边笑一边将她小脸上的面粉擦了擦。
她这才明白过来,匆匆用自己的衣袖往脸上抹了两下。
九王爷终于不笑了,捏了一个小小的桃花酥放进口中。
她明明知道毛病出在哪里,还是问他,“九王爷,好吃么?”
一口清茶下去,他只说,“王妃亲手,自然好吃。”
她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案上帮冯师傅的忙。叶棠也不知道萧池是何时走的。她以为没人吃,点心做的不多,四五个而已。萧池走后,她才发现,她那小盘子里竟然都空了,连她咬过的那个也不见了。
这九王爷,还果真是什么都不挑,好伺候得很。
将军府书房前,李知蔓看着拦住自己的一个看守,“让开!”
“少夫人,少将军有令,说您不能进去。”
李知蔓冷笑一声,“呵,叶修庭他这是什么令,怎么偏偏就不让我进去?”
“这——其实不是针对您,少将军说的是谁都不能——哎,少夫人!”
那看守到底是没拦住李知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