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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尾音里,是低到尘埃里的温柔。
我并不知道,钱助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三天前,亚龙湾酒店的那一夜错误的缠绵之后,天佑吩咐他去买一束盛开的粉红蔷薇来。
他特意叮嘱,蔷薇,粉红色的。
我梦游一般的目光却透着无比笃定的神情,望着钱助理,说,你一定要告诉程老爷子天佑病危住院的事情。
他愣了一下,啊?
我看了看窗外,像窥破了一个巨大阴谋似的,诡异一笑,说,程天恩那么恨天佑,巴不得他死!现在不正是他下手的最佳时机吗?
钱助理一把捂住我的嘴,看了看病床,说,您还是休息吧。
那表情就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还嫌二少爷对付你对付得不够啊!
5原来,我也害怕失去他。
她怎么样了?
我刚躺下,昏昏沉沉间,听到程天恩走了进来。
钱助理一惊,起身,说,二少爷?
他看了看床上的我,慢慢回答程天恩的问询,说,她醒来后,不肯承认天亮了,非说是灯,要我们关灯。医生刚刚又给注射了镇定剂,希望再睡一觉会好点儿。
程天恩没说话。
钱助理叹了一口气,说,我以为她醒来会大哭大闹,可她却只是不停地笑。唉,怕是被那个“七十二小时”吓坏了二少爷,姜小姐她心里并不好过,就是为了大少爷,您也别
程天恩冷哼了一声,半是讥讽,半是挖苦,说,钱至,你可真真儿得了钱老爷子的真传,真真儿会做心腹,怜香惜玉的事儿都替主子做圆满了。话说,钱老爷子退下去也好些日子了,最近忙什么呢?遛鸟儿,还是养鱼?
然后,他瞟了一眼床上的我,话锋一转,仿佛刚才闲话家常的那个不是他,冷冷地说,怎么可能,我哥受尽千般折磨,生死难卜,她却被百般呵护,不受半点惩罚?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钱助理不想触怒程天恩,只能小声婉转求情,二少爷,我只是觉得,如果是大少爷,也不会舍得自己心爱的人
程天恩鄙夷地看了钱助理一眼,恨道,程天佑就是个是蠢货,被这女人搞坏了脑子!怎么,你也被搞坏了吗?哎,我说钱至,你跟了一情种老板,就以为自己也是情圣了?
说完,他转眼看了看病床上的我,冷笑道,她害得我哥落到这般田地,我吓她一下又怎样?我,恨不得她死!
钱助理见程天恩怒气渐盛,便不再多言。
突然,程天恩扶了一下额头,似乎是无限疲惫,轻咳了几声。
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人忙上前,他膀大腰圆,屠夫一般,声音却极特别,说,二少爷,你已经快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还是先回住处休息一下吧。这里这么多人照顾大少爷,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你一觉醒来,大少爷也就醒来了
程天恩摆摆手,那人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叹气。
程天恩离开前,推动轮椅,在床前看了我半天,用手帕轻遮了一下嘴巴,美目一斜,清清嗓子,对钱助理说,嗯好好照顾吧。
钱助理一愣,半天没回过神,待回过味来,忙应声说,二少爷放心。
程天恩依旧没好话,说,别以为我会放过她,我是怕我哥死了我找不到人报仇!然后他就走了,只冲我扔了一句,妖精!我哥死不了的!
我紧绷了那么久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笑容凝滞在我的脸上,几经忍耐后,我终于抱着被子放声大哭。
像是放了心,又像是失了魂。
却原来,我也害怕失去他。
刘护士在一旁大气不敢喘,目送程天恩离开后,却又忍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小心脏,瞪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上前问钱助理,声音极小,唔,这这人家里是什么来头啊,怎么跟拍电视剧似的呀?
钱助理笑笑,没说话。
他坐在我身边,看着失声痛哭的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哭吧,哭吧,总压在心里,多难受。
刘护士自觉无趣,便悄然离开,指了指床头的按铃对钱助理说,唔,有事按铃,喊我就是。
钱助理点点头。
窗外花枝好,天空碧如海。
药效渐起,我挣扎了几次,想去icu,却还是在眼泪中昏昏睡去。
睡前,我反反复复呓语,追问,为什么程天恩不告诉程老爷子啊?他不告诉你为什么也不告诉啊?他平日待你不薄
钱助理无言。
直到我闭上眼,他在我身边暗暗地叹了口气,说,姜小姐,你好好睡吧。
他还说,姜小姐,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程总真的醒不来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算是,替他保重吧。
第105章 不配·诉衷情(1)()
6应是我,贪求太多。
当天夜里,我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挣扎着起来,要去icu。
刘护士忙不迭拦下我,她说,唔,你就是要去看他,也得先吃药啊。说完,她帮我拿来口服的药。
然后,她就用一种懵懂而又艳羡的眼光打量着我,许是还沉浸在秦医生八卦的“兄弟反目,夺爱伊人”的伦理剧里不能自拔。
她幽幽地对我说,哎,那个什么“二少爷”来看了你几次呢。
我跟她说,给我手机用一下。
刘护士像被叮嘱过一般往后退,讪笑道,没、没带手机。
呵呵,我早该知道啊。
可是,我还是不肯死心,我说,求你了!我得救他!
刘护士看着我,也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求你了!没用的!
她看了看房外守着的人,说,你也别想太多。她似乎是在警示我,不要想跑出去怎样怎样,有人盯着你呢。
我不再看她,望着窗外。
夜那么黑,心那么静,静到冷掉。
仿佛这场生命旅程中,自己不再是参与者,而只能是旁观者,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结局,却无能为力。
我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腕,上面是几丝淡淡的割伤的疤痕,那些往事留下的痕迹,那些执念带来的伤害
突然觉得,这些年来,自己是如此可笑;而这世间,似乎人人也都可笑,事事也都可笑。
牵挂不安的是,重症监护病房里的他,现在怎样了。
嗯。这不好笑。
我默默起身,脚尖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试探着穿上绵软的拖鞋,如在云端。这个不带寒意的夜里,我害怕任何关于他的不好的消息,让我从这云端跌落。
我问刘护士,钱助理呢?
刘护士端过热粥,说,唔,那个,你睡着的时候,警察来问询,他去配合调查了。
我点点头。
半晌,我才回味过来,问她,警察?
刘护士点点头,说,对啊,警察。从你被送到医院那天开始,警察就一直有过来找你,钱助理一直说,等你身体好些再让你配合调查。嗯好像是好像是说,有个模特出事了呢听说她身上带的身份证件是你的,还是怎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我茫然地问道,我的?!
模特?兀地,脑子又是一激灵,我脱口而出,该不会是欧阳娇娇?
刘护士连忙点点头,说,唔,对对对,是、是她!最近那么红呢,宅男女神呢,好可惜啊。
我问,她怎么了?
刘护士说,死了,淹死了呢。
我又愣了。
没等我回过神来,刘护士就被人喊走了。她离开前,叮嘱我不要乱动,就是要去icu,也要等她回来陪我一起去。
我愣愣地,努力拼凑那些凌乱不堪的记忆,那些仿佛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迅速堆积,冲撞着我的神经——
酒店。欧阳娇娇。她的男朋友。
碰撞。房卡、证件、包包散落一地。
程天佑。那一夜。早餐。roomservice。凉生
凉生。
原以为不会再有的痛苦感,一瞬间,汹涌袭来。我摇了摇头。
如何摆脱?
这世间,情缘本无孽。
应是我,贪求太多。
7我全身而退,他飞蛾扑火。
不知平静了多久,我深深喘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摸索着,一步一步,忍着身体的不适,摸去了icu。
在icu病房外见到程天恩,我愣了一下。
他形容略憔悴,似乎是一直守在病房外,并没去休息。他隔着玻璃窗,一直沉默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天佑。
程天恩身边的人先看到了我,依旧是那个雄壮威武的亲信,他上前俯身在程天恩耳边耳语了几句。
程天恩转脸,转动轮椅,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恨,还是不屑。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
然后,他又转动轮椅,让开位置。
走廊尽头窗外,夜色无尽隆重,点点星光莹亮,他如黑暗之子。
我缓缓走过去,隔着玻璃,再次看到了那个男人,他就这么苍白着脸,躺在床上。
玻璃那侧,一切都那么静默,那个叫程天佑的男子安静地阖着双目,吝啬得不肯张开,给这世界一道温柔的目光。
整个房间里,只有呼吸机、多参数监护仪等冰冷的机械的光忽闪着,告诉我们,里面的那个他,一息尚存。
这一刻,我心下不知是何种滋味。
这一场灾难,全是因我而起。
我全身而退,他飞蛾扑火。
中心监护站的护士大抵是怕再生事端,连忙走来,看了看我,问,你也是他的家人吧?
家人?我沉吟了一下,默然点点头。
护士见我一身病号服,连忙扶住我,又见我满脸关切,甚至有悲切之色,于是安慰我说,他一定会醒来的。你是他配偶?
配偶?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这名词怎么这么“动物世界”?我自动脑补着动物世界里赵忠祥老师的声音: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护士见我怔怔的,也愣了愣,忙笑着文雅地解释说,您是他太太?
太太?我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在一旁的程天恩竟笑了,他斜眼看了我一下,说,太太?她配吗?!
我看着程天恩,虽然他奚落到我的痛处,可我也懒得同他争辩。
那个护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对我说,生病多休息,早些康复。
我点头谢过,护士跟我普及了一下icu病房的知识,告诉我,如果是探视,需要得到医生的批准。
说到“批准”俩字时,她特意看了天恩一眼,大抵是程二爷昨日“闯宫”的英雄事迹,在护士站里颇被“传颂”。
程天恩面无表情。
为我们普及完知识,护士就回去中心监护站了。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守在玻璃窗前,静静地看着病床上那个和我们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男子。
纵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静静地等。
等他醒来,就像是从一场睡梦中,起床,伸个懒腰,冲我们走过来,微笑,对我们说一声——早啊。
那么有力量的模样。
我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微微冰凉的玻璃,像是触碰着他的脸一样。
刘护士不知何时赶了过来,瞟了一眼程天恩,细声细气地对我说,姜小姐,你自己身体都不好呢,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摇摇头,说,我想在这里陪陪他,我怕他孤单。
天恩在一旁冷笑,怕他孤单?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