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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一同去,这边姐姐就去了上海,连个招呼都没打到。母亲说,父亲去送姐姐,少说也得一两日不回来,叫我安心跟着老师,不必挂怀。我想着,也就去一个月,到时自然回来了,也就安心去了。
到车站的时候,我却看到了跟在老师身边一脸笑意的家伙——顾少顷。
“你怎么也在?”
自从那天我们各自分开后,还是第一次见他。
“阿昭,这次有德国的学者也来,少顷会多国的语言,正好给我做翻译。”老师呵呵笑着,随着我们边走边说。
“你是不愿我来吗?怎么一脸嫌弃的样子。”顾少顷说。
我低头,心有些虚,我是还没做好准备,自他说了那样的话,嘴上却强硬道:“我是想着有我就够了,怎么还多带一人?”
“老师,您听听,您这徒儿多么大言不惭?”
“哈哈哈哈,她这丫头一惯嘴硬,你是做师兄的,多多照拂她。”
“谁需要他照顾?”我小声咕哝。
顾少顷只当没听见,高高兴兴的和老师安顿行李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北平,小时总听祖母讲,年轻的时候在京城做翰林夫人,每到盛夏都要跟着老佛爷去承德避暑。那时祖父是翰林院的正学士,很得老佛爷看重,所有奏章批示都要经过祖父的手阅后才会发出,后来八国联军打来了北京城,老佛爷西逃了,祖父留下来跟着李鸿章大人周旋,不久后生病去世了。祖母不愿留在伤心地,带着众人回了祖籍。再后来大清朝也没了,父亲辞了京里的差事,也带着母亲和姐姐回了南京。
我那时在祖母身边养大,自出世后还未见过父亲母亲。乍然看到一脸风尘的父亲回来,被吓得哇哇大哭,直以为祖母要将我送人。那时二叔二婶婶也刚刚从福建回来,看见我哭个不停,一个劲儿笑话我没出息。
如今,当年的笑话言犹在耳,祖母却已离开了人世,我来到她年轻时待过的地方,只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闲下来的时候,顾少顷会带着我往各个胡同跑,什么冒儿胡同的文昌宫,烟袋儿斜街的炒爆肚,还有南锣鼓巷的小糖人,四九城里的老北京,总也有南方不能比拟的趣味与情怀。
我一边品尝着老北京风味十足的特色小吃,一边无忧无虑的感受着新式爱情的甜蜜滋润,内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平和。如果说,最开始我只是感激顾少顷的出手相助,那么这三个月朝夕相处的陪伴下来,我已开始渐渐喜欢上这个大我五岁幽默风趣的兄长。
傍晚街灯的霓虹亮了起来,隔着半透明的雕花窗,千万粒的雨珠闪着光。这是来到北平的第一场雨,在我们准备动身回家的前一天下了开来。屋外的天也因这雨慢慢暗了,反而称得室内愈发明亮。
“想什么这么出神?难道是怕回去你父亲打你?”顾少顷说的一本正经,反而逗的我说不话来。
“我才不怕父亲,他肯定支持我。再说老师都赞同了,他怎么会反对?我是在想顾先生。”
“父亲?你想他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出发前姐姐怪怪的,也没瞅着机会问她。我一走三个月,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顾少顷刮了刮我的鼻子,坐了过来:“你放心,我们罕昭这么聪明的儿媳妇,父亲怎么会不喜欢?我来时他去了上海,也没来得及说,你知道,我们父子的关系不是很融洽,所以我只好回去当面说给他听。”
我点了点头,希望自己的疑心只是胡思乱想。
北平城的秋叶红了不少,我也开始想家了。
火车到站是下午五点钟,木伯和世舫等在出站口,看到我们出来,忙不迭跑了过来。
“总算回来了,你父亲母亲天天念叨着,大小姐也说了好多回。”木伯摸着我的头慈爱的笑。
世舫则微笑着与老师打招呼:“刘叔父让我把您儿也接回去,家里摆了接风宴,正等着您呢。”他看了旁边的顾少顷一眼,又对我说:“海朱都快把我烦死了,天天数着指头盼你,你们有什么事禀报明儿再来,你看行吗?”后一句是对着顾少顷问的。
只见他点点头,对我说道:“世兄说的是,明天我再登门拜访,今儿也不早了,快快随他回去吧。”
老师也笑眯眯的说:“是啊,先回去禀了你父亲,明儿我等他来。”
“好。”
众人在火车站分了手,各自随着车子家去了。
回到家里,不待我进门,韩妈已等在门口:“我的祖宗,可是盼回来了,再不回,我们都得杀北平去。”
我嘻嘻笑:“瞧您说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父亲母亲也迎了出来,三月未见的海朱一把抱住我就开始哭,嘴里骂着“小没良心的,你跑去快活了,可想死我了。”
众人闹哄哄的吵嚷着,一时间好似过年的时候。正待我们坐下摆饭,有小丫头匆匆进来禀报说:“二太太来了。”
我正纳闷,她怎么会来?一尖锐的女声已传了进来:“诶呦我的天,你们竟然还能吃得下饭!”她这话说的不明不白,在场众人只以为她又来出什么幺蛾子,懒得搭理她。
“造孽呀,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刘氏的脸都要让明昭那丫头丢尽了!”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你说,我来告诉大家出了什么事。”
第五章()
姐姐穿着银红的衫子,葱白色西式长裤,脸颊消瘦的带着点儿屋外的寒气走了进来。她扫了众人一眼,看也不看一旁的二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光滑的地面照着人的影儿,由着傍晚起灯的星火在众人身上闪烁,窗子外屋檐的瓦渠突然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一滴又一滴,逐渐连起了无数细密的雨,流下满面惊愕的泪。
姐姐跪着,向着父亲母亲所在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开口说道:“女儿幼承庭训,一直在父母身前尽孝。自小受父母疼爱,读了书,上了学,过着别人羡慕不已的生活。二十五年来,蒙父母不弃,任由明昭自由来往。如今女儿遇到一件难事,不得不请父母答应,如若不然,宁肯从此青灯古佛,终生不嫁!”
一旁的二婶婶听了这话,冷哼一笑,对着错愕不已的父亲说道:“大哥你听听,这是什么话?逼爹娘吗?”
父亲本来就不明所以,见姐姐如此慎重,刘王氏从进门又一直在旁边阴阳怪气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明昭,有什么问题起来说话。跪在那里像什么话,当着诸位亲朋的面,不怕丢人吗?”
“诶呦,她已经做了丢人的事,还怕什么丢人的。”二婶婶一面说着,一面扶着门框,墨绿色的袖口里攥着一条牙白手绢,随着手臂的摆动轻轻划出一条弧线。
“你消停点吧,我自己的姑娘自己管,还轮不到你大晚上跑家里来闹,像什么话,上次的事还没有教训吗?”父亲瞪她。
她见众人皆一脸嫌弃的瞧着她,也不说话了,扶着腰从门边一扭一捏地走了进来,就着一个梨木圆凳坐了下去,口中振振有词:“我看你们待会儿怎么说。”
父亲不再看她,对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姐姐说:“还不打算起来?”
“我要嫁人!”姐姐说。
“嫁人就嫁人,这么多年惯着你,也该嫁了。”
“我要嫁的人,是顾先生。”
顾先生!
咣当一声,有清脆的茶碗被摔在了地上,浅黄色的水渍随着乌亮的地板迅速蔓延,不一会儿,有红色的液体顺着水流滴到了天青色碎裂的茶碗上。海朱一声惊呼,叫醒了仿佛睡梦中的我:“罕昭,你的手在流血!”
我该猜到的,自宁园回来的这四个月,姐姐的举止比平时随性了很多,每次外出,必精心修饰一番,她本身就身得美,仔细一打扮,人更像古代仕女图走出来的美人,带着风流婉约的美感。如今,她孤零零地跪在墨黑色的地板上,神情倔强严肃,又带着恋爱时期女子特有的执着无情,等待着众人的审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刚刚还欢欣鼓舞的众人神情严肃,面露不解,都希望这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话,说过之后也就散了。唯有二婶婶坐在一旁,捶着腿开始假嚎:“我说丢了人,你们一个个嫌弃我胡说。如今儿事实摆在眼前,我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哎呦,我们刘家是败了什么性儿,好好的闺女要跑去给人家做小?你刘家妄为世代书香,还不如我们王家拾脸拾皮。那姓顾的儿子都能做你们家女婿了,家里还有一房姨太太,你嫁过去是给人当夫人?还是当老妈子。哎呦,我那苦命的二爷,儿子正找人说亲呢,侄女就做出这样败坏门风的事,这叫我们二房可怎么活呀?”
“我还没死呢,你不用在这儿鬼哭狼嚎的。”二叔穿着锦色长袍,戴着平时长戴的石青锦缎相滚边的小帽大步走了进来,他先是对着父亲和母亲深深鞠了一躬,这才再次开口:“大哥,我们也是听人说,这才赶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人说?听谁说?难道这事已经传开了?
父亲疲惫地叹了口气,对着在座的众人说道:“都坐吧,今儿这顿饭是吃不成了。改明儿我再请大家。明昭,你起来。我要你亲自再把话给我说一遍!”
“我”姐姐抿着唇,手死死的绞着帕子,指甲已经泛白,留了掌心一道深深的红痕。
“我和儒林是真心相爱。您曾说,这辈子希望我和小妹都能找到自己的所爱,如今我找到了,深思熟虑后来禀报您。希望您和母亲能成全我!”
“顾儒林知道你今天说的话吗?”
“他知道,我们商量好了,今天我先来让您二老知晓,明天他亲自登门拜访,正式向您提亲。”
“提亲?他有说娶你做正室夫人?”
“自然是正室。”
“你这般笃定?”
“我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其他的,我我不在意。”
“好好好,我刘庆松竟然养出个不记名分的痴情种!你想让我怎么做?”
“父亲”姐姐错愕,她想不到父亲会这样问她。
我也想不到,想不到姐姐会喜欢42岁的顾儒林。我以为我的奇怪只是自己的胡乱猜测,我以为我可以高高兴兴的和姐姐分享我恋爱了的喜悦,我以为父亲母亲会欣慰的看到我终于找到心爱的先生,可惜啊,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以为,我做了三个月的美梦,如今,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它就这样轻轻易易的破碎了,甚至容不得我细想。我总以为那个疼爱我的姐姐会带给我一个相貌英俊的姐夫,也会爱屋及乌的宠爱我。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我爱人的父亲。这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就砸到了我的头上,我呵呵大笑了起来。
海朱一脸惊吓的看着我,又看看姐姐,也哭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接风宴,怎么变成这样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大表姐,你为什么要喜欢顾先生呢?罕昭她罕昭她”
“海朱!”童世舫及时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个时候说顾少顷和罕昭的事,不是火上浇油么?他想着,安抚好哭泣的海朱,走到我面前轻轻的抱了我,拍着我的背安慰道:“好妹妹,先把手包扎了,哥会给你做主的。”
我凄惨一下,比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