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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嘻嘻笑道:“我哪有很吵,那日人人都吵,人人都叫,为何你就看的到我又吵又叫?”这样问完反倒有些脸红,这不是好似大言不惭地追着人家问类似世上的姑娘千千万,你为什么就喜欢上我一类的傻问题么?当下暗骂自己,刘罕昭你可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的。
只听那人扑哧一声,仿佛是笑了,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来我们的阿昭是在思考这样的大问题,那我不妨郑重给你解答一回。”
我忙摇头,一边用手捂耳一边说道:“我不听,我不听,师哥你看那边!”这本是缓兵之法,却不令这一指还真叫我指出个熟人来。
几日不见的贺叔同梳着整齐的头发精神抖擞的从桥的另一边走来,
那神情怎么看怎么有种会见情人的错觉。我扭头看顾少顷,见他也是一脸迷茫,这才放下心来。
“少顷,罕昭,不曾想还真是你们。我在对面的茶楼与几个朋友喝茶,他们非说你带着一个小姑娘在桥上看了半日风景,起初我还不信,不曾想真是你。怎么样,肯跟着我去会会那几个哥们吗?”
师哥看了我一眼,含笑道:“今日就不去了,改日罢。好不容易和阿昭抽空来散散心,一会儿还要去南郊走一遭。你代我和他们陪个不是,改日我请你们喝酒。”他知道那几人都是难缠的主儿,若是跟贺叔同去了必定今日的安排就得泡汤,况且我也不愿与贺叔同多有接触
。
只是,贺叔同平日并不是磨人的主儿,眼下听顾少顷这么说本应痛快答应一声也就离去了。我却见他眉宇间似有犹豫,果然,过了一会儿贺叔同仍缓缓劝道:“少顷,今天这群人里有王司令的儿子。即便你不愿罕昭见他们,也还是自己去见一见吧。实在不行,我先安排人送她回去。”
我心下诧异,这本是一句半开玩笑半是戏嘘的邀请,可看顾少顷听了最后这话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却有点儿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的眼睛在低沉的天空下显得深不可测,如同古井的潭水,沉静得不带半点儿波澜。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愕然想起世珂和姐姐问过我同样的话“你真的了解顾少顷吗?”
我了解师哥吗,自己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可转瞬又想,仅仅是一个朋友间的见面,为何会生出无端怪异的想法,或许是真的很重要的朋友?可心里却又直觉告诉自己他还有话要说。
果然,在沉默片刻后,顾少顷还是决定叫人护送我回去,自己去见了贺叔同口中所说的王司令的公子。临走前,他只说:“阿昭,实在对不住,这个人我约过他多次,一直得不到机会见上一面,今日遇着,怎么样也是要会一会的,但我却不能告诉你这其中的原因。你先回去,晚间我去绣楼找你。届时我一定告你。”
第五十章()
这是自相识以来他第一次撇下我独自离去,两岸的秦淮水静悄悄的荡着波儿,它们仿佛也比春日里少了几许生气,只淡漠的流动着。远处白墙瓦檐上依旧挂着那串万古不变的红灯笼,不知是风吹动了灯,还是灯挂得太长自己飘飘曳曳的晃,灰青的天缓缓暗了下来,细看时竟有乌云悠悠移过头顶。
一旁陪着的顾府司机小心翼翼地开口:“刘小姐,眼看又要下雪了,还是让阿布送您回家罢。”
我回头看这位不知从何处召唤来的司机,心下对顾少顷更是好奇。
“劳烦你跟着我了,只是眼下我并不想回去,所以你不必等着了,等我想回时可以自己叫黄包车的。”
司机愣了一愣,跟着我又往桥下走了几步,这才硬着头皮道:“既然小姐不愿回去,那阿布也陪着您等等。少爷刚才吩咐了务必把您送回家,阿布不敢不尽责,还请小姐别打发小的离开。”
既如此,我也不好再赶他,只由他陪在身后,自顾自的梳理自己的思绪。
从桥上穿下去,便是贺叔同所说与朋友相聚的茶楼,这幢茶楼恰与桥南的水熙茶楼临河相对,性质却完全不同。我从来没有到这样的茶楼吃过茶,大厅里花香鬓影,进出皆是身穿华服锦锻的公子少爷,角落里一台留声机播放着时下流行的曲子,女歌手婉转莺扬的声线透过滑动的唱片一丝一丝传出,轻轻地咬着人的心肺。这哪里是吃茶,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我似乎了解了刚才贺叔同话里的意思,正欲转身离开,一位掌柜模样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小姐是来找人的吧,进了我们这里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您说一声,咱们也好为您通传。”
我退后一步,客气地道谢:“多谢您一番好意,原是我走错了,这就离开,打扰了。”说罢不等她再次发话,匆匆走了出去。只是这一急,又恰巧与门外进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趔趄着退后几步,这才看清撞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才在医院见过的世珂。他也想不到会在此地遇着我,摸着被撞疼的下巴无奈苦笑:“阿昭,你怎么在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心下了然,嘴上越发淡淡的不吭声。他们能一个两个的结伴来,我就来不得吗?
世珂看出我的心思,当下愈发无奈:“撞疼了吗?我叫人送你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快家去!”
又来一个送我回去的,他们这些男人真是怪异,自己能来得,却要别人不许来,新时代里女子虽开放了,可管着女子思想的人仍旧层出不穷,这些大男人口中嚷嚷着要新式平等,可真到平等的时刻却又缩了回去,想着限制的平等也还不错,真真怪异。
“童少爷不必管我,还是会你的佳人要紧。”
我本是赌气的话,针对的也并非是此刻才进来的世珂,只是此话一出,身后穿绯色旗袍的中年女子再一次笑着走上前来:“原来小姐与这位少爷认识,想必刚刚就是来找少爷您的。您看您二位是进里间叙旧,还是”
她问的含蓄,也是委婉的逐客,我们这样挡着人家的道的确不合时宜。所以我听后不再理会众人,自行往门外走去。
世珂从身后追了上来,拉住我的胳膊问道:“阿昭,你是怎么了,怎么刚说了一句就生气了,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我冷笑,“是啊,以前我不是这样的,只是你们也不是如此。如今一个个都瞒了我,都有说不清的秘密。只是照理这样的场子也该是晚上来交际,怎么童医生大白天不在医院救死扶伤,反倒跑来‘烟花巷’管别人该不该来?”
“阿昭,何必这样刻薄?”世珂瞥我一眼,并不动怒,只是慢慢放下扯着我的那只手,苦涩一笑:“这样的话也只有你能说得出口,‘烟花巷’?你真以为这只是烟花巷?”他的声音从空阔的河面缥缈的传来,仿佛河底千年不腐的淤泥,不紧不慢地没着你的四肢渐渐挣扎不动,“这些话我本想瞒着你,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打算一个人受着。我走了这条路,孤独本就如影随形。记得那****和你说的话吗?阿昭,你没有见过东洋人是怎样看不起我们的,知道我们在他们口中叫什么吗?支那猪。一个大国,一个泱泱五千年的大国,因着国人不思进取整日内讧被别人称为猪,连人都算不上。当医生,一个医者医得了命,能医得好心吗?人心若散了,手术刀是拼不回来的。记得前几日的新闻么,孙先生在广东军民的欢迎下由上海抵达广州,重组军政府,发起了第二次护法运动。可你认为,这样的战斗能有几分把握呢?”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是顾少顷带你来的罢,他为什么不带你进去?你仔细想过吗?如果只是普通的烟花巷,以你的胆识,就是见见又何妨?阿昭,你太单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你的世界非黑即白,可你忘了,很多时候,南京的天儿是灰色的。听我的话,回家去罢。还有,和顾少顷分了罢,衬还能放手的时候。你忘了成韵大哥是怎样死的吗?”
“别说了”我捂着头,脑子里一片凌乱,不是没想过种种因缘,只是
“世珂,对不住,我并不想那样说你我说得并不是你我”
世珂安抚我:“我知道,我都知道,回去罢。”
车子已在中华门外等了一个小时,顾家的司机阿布开着车一路从中华门疾驰而过,却不想在此时遇上了戒严。
临夜风凉,车窗外是黄昏时分的沉沉暮色,一切都像冬日里蛰伏已久的生物如梦初醒般。学生们不知从哪听说了南方的战事吃紧,正号召着人群发起了游行示威。青春年少的热血在体内沸腾,叫嚣着民主与自由,仿佛不知疲倦的知更鸟。
“小姐,这样的游行我有经验,总得等上一两小时才能散去。您如果饿得话我下车去给您买些李记的烧饼可好?”
“辛苦你了,我并不饿,这些铜板你拿去给自己买些吃,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还请你不要推辞。”
阿布接过铜板高兴地道了谢去买烧饼,政府对这样的集会一向讳莫如深,此时年关将近,街边的商铺正忙着筹备西洋教会的圣诞节,学生们这样一闹,为了尽快解决只好出动了警卫,这群警卫中,恰好叫我看到一位最近刚刚认识的熟人——陈探长。
第五十一章()
这一看,却是惊心动魄永生难忘。只见陈探长正吩咐手下拿着警棍去拦一位女学生,这位女学生本没有逾越半分,警卫在中华门设了线,学生们拿着条幅旗子站在线内呐喊,过一会儿想必也就散去了。可偏偏陈探长看了看手里的怀表,眼神似是极其不耐,转头吩咐手下动手抓人。
变故就在顷刻发生,警卫们开始粗鲁地撕扯学生手里的横幅,抓不住的就去扯女学生的头发,男同学们一边与警卫撕扯,一边推搡着让女学生先撤,这样一闹,警卫见抓不住人,不知怎么就生了气,一声枪响,只听“嘭嘭”几声,低沉昏黄的天空炸开几道烟雾,警卫像疯了似的追着一个女学生就要打去。
早惠!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再也看不下去,推门向学生们跑去。阿布在身后发慌地呼着我的名字,忙丢了手里热腾腾的烧饼,追着跑过来。
慌乱中早惠瞥到我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叫着我的名字:“罕昭,救我,罕昭。”
世珂说,我的世界非黑即白,忘了南京的天总是灰色的多。可现今的天色明明暗了,黑夜即将来临,却来得如此惊心动魄。
“放开我,你放开我!罕昭,我在这里罕昭,我在这里!”关早惠大声喊着我的名字,试图从警卫的魔爪下挣脱出来,奈何那人手上的力气极大,扭着早惠的胳膊死死不放。
人群已乱了多时,因着那几声枪响,学生们早惊吓地四处逃窜了。此时街边没了刚刚的人山人海,几分钟的时间,学生跑了大半,警卫无法人人都抓,于是便像无头苍蝇般胡乱逮人。
“早惠!”我方叫了一声,身子便被人从后死死拽住,阿布不敢扯我的胳膊,只一味拉着我风衣的袖子不放手。
“刘小姐,您可别为难阿布了,您这样冲上去,万一受了伤,小人定要被少爷赶出顾府。枪支可不长眼,您这样冲上去是救不了您朋友的,不如我们回去找老爷帮忙,他是部长,也能在警局说得上话啊!”
“阿布,我知道你一番好意,是我连累了你。可被抓的这位女学生是我学堂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