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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晗拿下脸上的那本书,奇怪;“你怎么了?又闯祸了?”
陆琅琅痛心疾首,“阿翁,你瞧我是那么不稳当的人吗?”
谢晗从鼻子里哼了一下;表示一下由衷的鄙弃;然后又躺了回去。
陆琅琅狠狠地摇了他那躺椅两下,“有事儿跟您说呢。那个监军太监的一个亲信死了。”
谢晗伸展了一下后背;没当一回事;“死就死了呗。”
“可是他是在霍青儿见过李霮之后死的。”
谢晗猛的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陆琅琅一双杏眼眯成了危险的弧度;“阿翁”她拖长了音调;“你有事儿瞒着我。”
谢晗这老狐狸;哪里是两句话就能诈出来的,倒打一耙,“你这孩子;有事说事;就这么点事还要耍心眼使诈。”
“不对,你有事瞒着我,而且是跟李霮相关的事儿,对不对?”陆琅琅不让他左右言它。
“我有事儿瞒着你?”谢晗一脸诚恳,“我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但是这可不能说是我瞒着你。”
“阿翁!”陆琅琅跺脚,“你要是不老实说,我就不管李霮了。”
“李霮怎么了?”谢晗慢条斯理地问,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陆琅琅无法,只好将今日饼铺外、全喜轩里面,李霮和哑仆的反常表现都一一道来。最后,“我是怕哑仆就是凶手,怕他再对你们不利,所以才着急忙慌的赶回来。谁知道阿翁你还是不说真话。”陆琅琅一副又气又委屈的样子。
“嗯。”谢晗笑了一声,“你想知道什么真话?”
“李霮到底是不是皇太孙?”陆琅琅直接问出自己心底一直以来的猜测。
这一下连谢老夫人都笑了。
谢晗拿起书敲了敲她的脑袋,“都跟你说不是了,一根筋儿的小家伙。”
“真不是?”陆琅琅有点懵,不对啊,情节不应该这么发展啊。
“唉~”谢晗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拿这个咬定青山不松口的小姑娘真的是没办法,“你去看看李霮回来了没有,把他叫到我这里来,要是那个哑仆也在,把那个哑仆也叫过来。”
陆琅琅最不喜欢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立刻就赶去了李霮的院子。
宋夫人给李霮安排的客房其实挺清静的。陆琅琅赶过去的时候,那院子倒也安静,只有一个小厮在院中守着茶水,看见陆琅琅忙过来请安。
“李公子在吗?我阿翁请他过去说话。”
那小童忙进去通禀。
李霮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陆表妹。先生有事。”
陆琅琅点点头,“噫,你那仆人呢?”
李霮神色不安,“我我又让他排队去买麦饼了。”
陆琅琅没再继续问,便领着他去了谢晗的偏院。一路上,李霮脸色煞白,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进了偏院,谢晗已经端坐在堂屋中等着了。童昊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也坐在堂屋里喝茶。谢老夫人没有做针线,也坐在一侧,脸色有些沉重,低眉垂目,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李霮和陆琅琅进了屋子。
谢晗不由得一声叹息,“童兄,还劳烦你在院子中守着,莫让不相干的人听去了。”
童昊嗯了一声,拎起了一个大茶壶,朝院子里行去,也在那张躺椅上躺着了。
陆琅琅乖觉地跑到谢晗身边站定,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地盯着李霮。
少年一时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
谢晗便朝他一指旁边的空位,“你坐下说话。”
这语调,多有怜惜。陆琅琅心中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李霮僵直着后背,坐了下来。屁股只敢碰了个椅边,陆琅琅敢打赌,要是吓他一下,他准得从那椅子上摔下来。
“你今日见到霍青儿了?”谢晗问他。
李霮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心里将早已盘算好的又仔细想了一回,确定自己即将要说的前后的顺序都不至于引起人怀疑,这才开口,“是的,在全喜轩吃饭时,正好霍大人去找欧阳将军。”
谢晗似笑非笑,“你倒是挺关心朝政的,这归州府上下没几个人敢直呼霍青儿的名讳,你倒是一听就知道他是监军太监。”
一招毙命!
李霮眼神顿时就直了。
陆琅琅叹为观止,瞧瞧,什么叫老狐狸,防不胜防啊,一句话就诈出来了。自己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谢老夫人看他吓得那样,心中一时不忍,站起身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别怕,孩子,喝口茶,缓一缓。”
李霮差点儿没哭出来。
谢晗看着他那样子,觉得不能再吓了,不然这孩子真的得被吓晕过去。“别怕,从第一天见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他是皇太孙!”陆琅琅兴奋地调儿都变了。瞧,终于被我逮着了吧,还敢嘲笑我心眼太多,脑补太过。
谢晗和谢老夫人齐齐朝她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李霮在场,谢晗还想趁机再喷她一顿,“我好歹也当了好些年的太子太傅,太孙在东宫跟我也常打照面,我还没老眼昏花的认不出来太孙。都跟你说了,他不是太孙,你这孩子”
真不是太孙?陆琅琅犹如被浇了一瓢冷水,一下子气焰全无,灰溜溜地装可怜。
谢晗一看她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有李霮在,算了,还是给她留点面子吧。
李霮这才回过神来,“您,您是谢阁老?”
谢晗点点头。
李霮一张嘴巴惊得能塞进一个鹅蛋,久久不能相信。
陆琅琅却从他对于谢晗的态度里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你真的不是太孙?”
李霮陡然回神,继而苦笑,“陆表妹误会了,我哪里有那个福气。”
“其实”谢老夫人刚一开口,就被谢晗一个眼神阻止了。
谢晗缓缓开口,“孩子,你不用怕,如今我只不过是个在朝廷里人尽皆知的‘死人’,早已经不是当朝阁老。即便是你信不过我,就凭你阿婆跟你祖母的交情,我们也不会害你。”
李霮一愣,回头去看谢老夫人。谢老夫人的眼中已经有了泪光,“孩子,我跟娘娘当年,亲如姐妹”说着,她的眼泪就止不住落了下来,哽咽到话也说不下去了。
她这失态落泪,倒是让李霮心中的惊恐消散去了,但是深藏在心底多年、无人可说的悲苦却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李霮不由得扑在了谢老夫人的膝上,放声大哭。
陆琅琅拼命地挠头,一时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哭声震天的,连坐在院子里的童昊都忍不住回过头来张望。
谢晗没有阻拦他二人,反而让他们哭了个痛快。又让陆琅琅去打来热水,让两人重新擦脸。
李霮的双眼几乎哭成了桃子。陆琅琅很不好意思地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以后我照顾你,谁再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李霮赧然一笑,比陆琅琅还像个姑娘家。
收拾完了,陆琅琅揣着一肚子疑问站在一旁。只可惜谢晗有意憋着她,根本没有任何答疑解惑的意识。
他让李霮重新坐好,“你为何会出现在归州,你又是如何出宫的?”
李霮开口的第一句就让谢晗吓了一跳,“我是逃出来的。”
“这几年,宫中一直不太平”随着少年的缓缓道来,陆琅琅第一次听见了那尊严肃穆的人间极贵之地,里面魑魅横行,嗔怨丛生。
那是人间最尊贵的地方,住着最尊贵的人,只可惜雄狮已老,便是自己的眼皮子蹦跶着宵小,都已经无力掌管。
帝王有帝王的无奈;那些龙子龙孙居然还得看着内监的眼色生活,甚至连小命都朝不保夕。
陆琅琅听得咂舌不已。
谢晗听着,脸色很不好。这样的皇宫,这样的京城,这样的天下。
谢晗沉默了。
李霮说完之后也沉默了。
谢老夫人想起了些往事,不由得冷笑两声,也沉默着。
只有陆琅琅,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同情、一会儿郁闷,千变万化。她的目光在三个人的脸上来回扫视,到了最后,终于憋不住了,“哎哎哎,说了半天,你到底是谁啊!”
往事()
陆琅琅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的深宫秘史;孤儿成长记;虽然心中觉得李霮这孩子挺悲摧的;但是她心头牵挂许久的问题却仍然没有答案。恨不得把李霮先拖过来揍上一顿;因此口气就没那么友善了。
她这貌似逼问的话音还没落。从院门处突然就闯进来一个人;只想往屋里扑了过来;势若猛虎;大有一往无前之势。
童昊不慌不忙,拎起了手边那个大茶壶,就往空中一甩;针对着来人的胸腹之处。来人在半空中敏捷地一个翻身,躲开了茶壶,却没躲开那泼出来的茶水。等他落地时;一脸的茶叶和茶水;形容狼狈。
屋里的人被吓了一跳,齐齐伸头往外瞧来。
“阿楼;住手。”李霮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那人正是李霮的哑仆。只是他如今被童昊拦着;竟然无法近前一步;只好开口;“公子;你还好吗?”
他这一开口;众人顿时都明白他为何要装成一个哑巴。阿楼的嗓音有些异于常人,偏于中性,跟他硕大的个人完全不相称;虽然不至于难听;但是明白人一下子就知道他是个太监。
谢晗自然就是个明白人,“他也是从宫中出来的?”
李霮点点头,“阿楼是母亲留给我的人。阿楼,你过来。”
阿楼警惕地望着童昊,他往日陪着李霮来院中读书时,也见过童昊几面,但没有想到这个老头居然身手如此之高。
童昊冲阿楼笑笑,走过去收拾了那一个摔破的茶壶,又重新在躺椅里坐下了。
阿楼虽然听话走入了屋中,可他微拱着背,一看就是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谁知进了屋中,李霮开口,“阿楼,见过谢阁老。”
阿楼一愣,“先生不是姓陆吗?”
谢晗笑地狡黠,“琅琅是姓陆,老夫可从来没说过自己姓陆。以后还是称呼我先生吧,那个什么阁老的头衔,早就是陈年旧事了,免得被别人听去太麻烦了。”
阿楼被这个消息惊的哑口无言,半天还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谢晗摇头叹气,看了看阿楼,可惜并无什么印象,“你家夫人姓苏,是已故平川侯的嫡次女,跟已故的惠懿皇后是同宗。建元十三年,嫁入东宫。可惜同年,娘娘遭奸人所害,连你家夫人也受了牵连,被褫夺了封号,因当时已有身孕,才留得一条性命。当时这孩子出生,还是我家夫人去帮了忙,你若是当年的知情人,应该还有印象。”
阿楼忍不住抬眼瞧谢老夫人望去。这位衣着朴素的老夫人慈眉善目,观之可亲。再说了,当年他也不过是个刚跟了师父没多久的小太监,看见人连头都不敢抬,哪里还有什么印象。不过谢晗说的这些深宫秘事确实都是对的上。而且阿楼又想起了一件事来。李霮跟他这些年虽然日子清苦了些,可是读书、日常生活还算过的去,跟谢晗获罪入狱后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比起来,简直一天一地。这一验证,自然就知道是谁的功劳了。
李霮冲他点点头,阿楼心中的虽然还有无数的疑问,却也安下心来,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