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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江明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按下心中的怒火,略微踱了两步,又转过头道:“禄才啊,你可要想明白了再说话,虽说是上头不允许你在外多嘴,不过,待我进去这太极宫,很快便也会知道到底是何事,我这话,你是信,还是不信?”
禄才愣了一下,笑容凝固了片刻,立时又像小鸡啄米一般,只不停的点着头,有些讨好的笑着连连道:“那是那是那是,马掌事的话,奴才自然是信的!马掌事,您跟在圣上身边却是有多久了,怕是要比奴才的年龄都要大了,圣上对您,自然是要另眼相看的,在圣上跟前儿,奴才连您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马江明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却并不吃他这一套,面上略有些冷意的笑道:“你小子心里明白就好,那,如此说来,你现在是多嘴呢,还是不多嘴呢?”
听马江明最终绕了一圈,还是问到这件事上来,禄才又一次的愣住了,目光闪烁,面上为难之色也再一次的浮现出来。
马江明倒是也不催他,只是背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远处天空之下,太极宫高高的殿顶。
又过了一会儿,禄才像是心里想明白了,一咬牙,看了眼身后的宫人,向前行了一步,来到马江明身边,仍然是半躬着身子,微伸手将马江明向前请了几步,离那些宫人稍稍远了些,这才低声快速的道:“马掌事,奴才确是不敢有瞒于您,日后奴才还要仰仗着您多多提拔指点呢。其实说起来,在奴才看来,此事却也不是什么太过要紧的事,过得两日,怕是这宫里所有的人都会知道的,只是圣上现今还不欲太多人知道罢了”
听得禄才罗里罗嗦的半天,一堆话却是没说到一句正点儿上,马江明听得不耐烦极了,又啐了他一口,
“狗奴才,别弯弯绕绕的,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听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捡要紧的说,我还赶着时间回去伺候圣上呢。”
“是是是是是是”
禄才吞了一口唾沫,又继续低声道:“奴才身后的这些宫人,都是圣上吩咐奴才精心挑选的,刚刚圣上又让奴才带去殿中,亲自过目看了一遍,嘱咐奴才好生训话一番,然后便要送去正元宫当差。”
果然是正元宫!
马江明眯起了双眼。
见马江明没接话,禄才瞄了他一眼,又接着低声道:“大概也就这两日,正元宫就要进新主子了。”
听到新主子三个字,马江明动了一下眉毛,装着不经意的问道:“那,你可知,新主子是谁啊?”
禄才只咧嘴一笑,满脸憨厚之色,
“马掌事,这个,奴才可就真不知道了,奴才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宫人罢了,听人差遣办事。只要是圣上吩咐的,奴才便全照着做,圣上不说的,借奴才天大的一个胆子,奴才却也是不敢问啊。”
马江明瞪了他一眼,又问道:“我问你,昨日自天皇山祭祖拜天下来后,圣上带着你去了你的老家小镇,而后可去了什么地方,带了什么人回来?”
禄才低着头似乎是费力想了一会儿,方才道:“就去了几户人家看看,询问了一下今年的收成年景之类的,哦,对了,圣上还去了镇上最富裕的那户商户,姓林的,不知怎的兴趣来了,便进去小坐了片刻只不过,这中间奴才得了圣上的隆恩,回了老家去看了一眼病重的老母亲,并未伺候在侧,待奴才再见到圣上时,轿辇已在林府外等候了,其他的事情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也并未看到旁人。”
看着禄才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马江明心里猜测着这小子大概也不敢编出假话来骗他,毕竟他入宫时日并不长,此事与他又无甚关系,他也犯不着为此来欺骗于他,得罪于他。
想到此处,马江明咳了一声,转身向太极宫行去,临走前,瞥了一眼禄才,只觉看着极其不顺眼,不由伸出脚,对着他的小腿肚使劲的踹了一脚,又骂了一声,
“狗奴才,以后再走路时可要看清了,知道自己该怎么走,该走哪个位置,别越了规矩,走错了地方,白白的做了旁人的拦路狗!”
“是是是是是,马掌事您教训的是,奴才记下了!”
马江明那一脚不轻,禄才腿上吃痛,却丝毫不敢动一下,听着马江明的嘲讽谩骂,只涨红了一张白净的脸,使劲的笑着应答。
待见得马江明远远的离去后,他方才收起那一脸憨厚的笑容,直起了一直躬着的腰背,返身快步行至队伍前,招呼着宫人一起离去。
马江明进入太极宫内,招过一个宫人,询问圣上此刻在何处后,便抬步向御书房行去。
他端上一盏新沏的茶,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微躬着背,微笑着蹑步上前。
皇上此刻午睡已起了一会儿了,一脸的神采奕奕,于书案前坐的笔直,右手边已摆放了一大撂处理完的奏折。
马江明放下茶,轻声道:“圣上,茶来了,刚沏的,喝口茶,醒醒神,歇上一歇吧!”
皇上心情颇好,听了他的话,将笔下最后一个朱砂字写完,而后便放下朱笔,伸了一个懒腰,马江明忙将茶重新端起来双手递到他的手上。
皇上轻轻吹了吹,又啜饮了几口,脸现笑意,转头对马江明道:“今日这茶,倒是冲的颇好,比往日冲煮的都要合朕口味。”
见皇上此刻兴致颇高,马江明面上陪着笑,心中有些试探性的问道:“奴才倒是觉得,这茶跟往日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同一个宫人烹煮的,也都是圣上往日喝惯了的茶。圣上今日觉得这茶好喝,老奴倒是觉得,大概是因为圣上今日的心情很好吧。”
皇上听了,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马江明笑骂道:“你这个滑头,你怎知朕今日心情很好呢?是不是你手底下又有哪个宫人去跟你通风报信了?”
马江明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知道皇上这句看似玩笑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一时之间,不敢随便接话,只面上笑的愈发浓烈,
“圣上这话可是要冤枉老奴了,有哪个宫人会跟奴才通风报信呢?这满宫上下,所有的宫人都只有圣上这一个主子啊。便是老奴,生的耳朵和嘴巴,还有这双眼,都是为了圣上而长的,圣上让看,让听,让说,奴才便看,便听,便说,圣上不许老奴看,不许老奴听,不许老奴说,那借老奴一千个一万个胆子,老奴也是万万不敢的啊。”
皇上将茶杯递于他,又指了指他笑道:“就你嘴跟涂了油一般。”
马江明嘿嘿一笑,放下茶杯,又走到书案的另一侧,挽起袖子,拿起砚台上的石墨,细细的研起墨来,边研边笑道:“老奴会说,也只是为了哄圣上开心,只要圣上开心了,老奴便开心了,咱大顺朝就国泰民安了!”
皇上听完,只笑得更加高兴了。
笑罢了,皇上似是想起来什么,对马江明道:“对了,朕吩咐过皇后,要将正元宫重新打扫布置一番,你一会儿抽个空,亲自去那宫中看一下,看看有无纰漏之处,一定要确保各处都焕然一新。”
“是,老奴一会儿就去。”
马江明应了声,便不再言语了。
他伺候皇上多年,深知眼前这位皇上的脾性,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多问,什么时候不可以多问。
眼见得皇上不再多说,只重新低头专心的看着奏折,便明白现在自己不可再多说多问,以免惹得皇上对自己起了疑心。
就如禄才所言,反正再过得两日,便什么都会知道了,又何必为自己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呢?
第71章 昭仪林端若()
没想到的是,并未待得两日,就在隔一日的早上,一道圣旨便在后宫宣扬开来,只如同一粒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湖面,在整个后宫之中,立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兹有林氏长女林端若,温柔贤淑,静婉恭顺,聪慧得体,知书达礼,特纳入宫中,赐封昭仪,入住正元宫。另,赐字,端!”
所有人在知道这一圣旨内容时,莫不都目瞪口呆。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林氏长女,刚一进宫,还未被临幸,甚至连面都未曾在人前露过,便被册封昭仪!
想当初,宫中最为得宠的静昭仪,甫一被皇上相中,也只是册封为婕妤而已!
赐字也便罢了,在后宫的嫔妃之中也不是没有,有时候,遇到皇上特别喜欢的,或者当时一时兴致大起,也会给赐一个字,可是并不只是赐字,圣旨中还提及到,这位端昭仪即将入住的,却是正元宫!
那可是正元宫啊!
虽然早就有了正元宫将会入住一位新主人的心理准备,可是,当皇后听到这一旨意时,仍然面上有了变化。先是惊讶,而后愕然,再之后,瞬间便爆发了。
只是这一次,她却并没有在宫中失态,只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摒退了所有的宫人,独独留下了连妈妈。
连妈妈于那死一般的寂静中,内心了然。
她看出了皇后此刻正在拼命的抑制自己的愤怒与怨恨,以至于她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发抖,额角的青筋渐渐突出,双目也慢慢爬上了血丝。
连妈妈以为皇后会同以往一样,歇斯底里的发泄一番,毕竟这个尚不知来处的端昭仪,即将入住的可是正元宫,象征着整个后宫之中独一无二,至高宠爱的正元宫啊。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过了许久,皇后仍是一个字都未发出,只是死死的捏紧了拳头,如同那水中即将要窒息的人一般,只伸长了脖颈,张着嘴,拼命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就好像下一刻便要死亡。
连妈妈看着皇后的模样,只心疼极了,上前去低声道:“皇后娘娘,若忍不住,便都在老奴这儿发出来吧!”
谁知听了这句话,皇后面上渐渐放松,却反而笑了。
那笑意从小到大,从唇角渐渐渲染至整个面上,声音也是愈来愈大,到得最后,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糊坏了精心描绘的妆容,只是那笑中带着的滴滴泪珠,看上去却并不欢喜,反而令人是那么的悲伤。
“连妈妈,你说错了,本宫有什么可发的?哈哈哈如今,在这后宫之中,同本宫一样不痛快的人,可多了去了,一大帮子女人,在这偌大的后宫深墙里,蹲在自己的小角落里,避着人,吞咽着泪,还有恨与委屈。哈哈哈本宫比她们要幸福多了,至少,本宫是皇后,本宫的儿子是太子,不管圣上的身边有多少个女人,待得百年以后,能与圣上睡同一衾的,只会是本宫!到时候,还会有谁来与本宫争宠呢?一个都不会有的!所以,连妈妈,本宫才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连妈妈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轻轻为皇后拭去脸庞上挂着的泪珠,道:“是,皇后娘娘说的对极了,如此想,那便倒是了,在这后宫之中,皇帝的女人,若想要过的舒坦,首要的便是要宽心,娘娘如此想,方才是最佳之法,亦是对自己最好的。”
猛的,皇后却突然一头扎进了连妈妈怀中,低声呜咽起来。
连妈妈并不意外,反手紧紧抱住了皇后,这么多年,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嫁人,看着她生子,她实在是太了解皇后的性情了。
最终,这股子难过,皇后还是忍不住的。
空空如也有殿中,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