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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霂想起了投行ceo在年会尾牙上的工作总结,瞅瞅书案上的台历,日期刚巧是24日。
从德国回来,时间已过去整整一个月,这段时间她和萧淮几乎失去了联系。
他也曾发消息给她,问问上海的天气,聊聊上海的小吃。然而急诊科的工作太忙碌,她没空回复,好不容易有空再回复,他却被投行事务缠住,没有了声音。
林霂靠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重温萧淮发给她的微信消息,逐条读下来,目光停在其中一行文字。
hsiao:“不吃晚餐睡觉对身体不好。我们去吃点东西,你回来再接着睡?”
她今天气都气饱了,现在再瞅瞅这段文字,幡然醒悟不应该自己饿着自己,于是立马放下手机,去厨房煮了碗鲜肉小馄饨。
开动之前,她的手指从微信输入框上滑过,又勉强收回来。
算了,别打扰萧淮。
可是已经好多天不联系了……再说,萧淮对上海小吃感兴趣呢。
林霂把皮薄馅嫩、飘香四溢的杰作盛入棕色荷木碗,再配了把小巧的荷木勺,拍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这张色彩温馨柔美、颇有中国风的美食图片一下子收到了许多的“赞”。吃货朋友们纷纷发表评论,从a到z都有,就是没有h字母打头的id写留言。
林霂努努嘴。
吃完晚餐,她刷新朋友圈,见到了关怡和西蒙的评论。
关怡1988:“林大厨,请速速送三碗馄饨到仁济医院重症监护室。”
on:“@hsiao表哥快来,小霂霂又秀厨艺了。”
林霂笑了,视线迫不及待地往下挪,瞧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id:hsiao。
心湖如同被投入小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视线再往下挪,看清楚具体内容,林霂愣住。
hsiao回复关怡1988:“你生病了?”
关怡1988回复hsiao:“哎,是我爸爸。”
hsiao回复关怡1988:“前段时间集中涌现的大量抛盘交易,是美林的部分股东减持所致?公司董事局存在严重分歧?公司仍有重大消息未公布?”
关怡1988回复hsiao:“每一个字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hsiao回复关怡1988:“我交待助理联系你。”
评论就此打住。
林霂退出朋友圈再点进去,刷新几遍,没有见到萧淮对她作出任何评论。
林霂默默地关掉手机屏幕,坐回电脑前继续工作。
她找到因为注射复方氨基比林而出现重症多形红斑、休克、致死等不良反应症状的医学照片,连同整理完的资料一并发送到院长的电子信箱。
活动几下僵硬的肩颈,她继续该什么就干什么,最后洗完澡躺在床上又刷了一遍朋友圈,仍旧没有新收获。
心里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浮躁,她挑了本睡前读物,在橘黄色的台灯下阅读。
翻了十几页,她关灯入睡。
好像只睡了一会儿,意识混沌但又分辨得出床头柜上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她没有开灯,闭着眼睛摸索,费了番功夫才捞到手机。
电话接通,听筒里异常安静,她迷迷糊糊正要挂断,一个男人不轻不重地开口,不是“喂”,不是“你好”,而是说出稀松平常的两个字,却是她的名字:“林霂——”
林霂蓦地惊醒。
夜阑人静,积攒了好多天的思念毫无保留地从心底涌出,隐藏在骨子里的小小醋意也无所遁行,她的语气涩涩的,又带着难以置信:“萧淮?”
他没有发觉她的异常,醇厚磁性的声线再一次拨弄她的心弦:“是我。你睡了么?”
“没有,我在看书。”她连忙坐起,“你在哪里?提前回国了?”
“我刚落地,在上海转机,待会继续飞东京。”
“东京?”
“今年的国际银行会议在日本召开。”
她顿了会儿,词不达意:“我祝你旅途愉快。”
“航班延误,过两个小时再起飞。”他的嗓音稍稍压低下去,沉稳温润,有着独特的质感, “林霂,你方便见我一面吗?”
她的思绪空白了几秒:“方便,我马上来!”
“不着急,慢慢来。”
她想到了什么:“机场在外环以外,万一堵车……”
“没关系,我等你。”
这句话等同于给了她一颗定心丸。然则当车子在浓郁的夜色里走走停停开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抵达机场,她罕见地不淡定了,双手渐渐出现一种细小的、毫无规律可言的颤抖。
她抿着嘴唇,直视前方。
一分一秒竟是那么的漫长。车子终于抵达机场,约定的时间也仅剩下二十分钟。
她急不可待地走向出入口。
旅客们推着行李箱擦身而过,她左顾右盼,四处张望,没有见到念念不忘的人,登时有些沉不住气,刚掏出手机却听到一声清晰洪亮的呼唤:“林霂。”
她转身,朝声源方向望过去。
仅一眼,便见到了今夜让她心生波动又佯装从容的始作俑者。
他立在机场大厅的落地窗前,背后是璀璨的星光,以及依次起飞离港的航班。他的眼眸干净清澈,没有一丝疲惫或不耐,只蕴含着轻轻浅浅的笑意。
心脏无法抑制地跳快了。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担心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成为虚构的幻象。
他的唇角弯了弯,声音低醇动听,又唤她一声:“林霂。”
这回能够确定他是真实的。
她急急忙忙地走过去,又小跑了好多步,跑得太急,以至于停在他跟前时气息微喘。
呼吸之间,脑子有点乱。
她深深地明白这座城市从未因为夜色的来临而放缓川流不息的节奏,这里的人无可避免活得很匆忙,所以在这样一个熙熙攘攘、聚散离别皆是寻常的地方,他愿意停下脚步见她一面,她应该心满意足。
可是,为什么见面了比见不到更令人难过呢?
很久很久以前,她幻想过找个能够时刻陪伴在身边、分享喜怒哀乐的男朋友。她和“他”想赖在一起就赖在一起,不怕被嫌弃,更不怕被抛弃…… 然而这样的想法随着长大逐渐变成奢念。
八年异地恋早已教会她如何自行消化负面情绪,如何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一个人思念着另一个人嘴里还说着不累。
但是今天好像真的累了。
林霂无声地吸口气,对萧淮挤出抹微笑:“时间来不及了,你快走吧。”
他没有挪步。
林霂着急了,拉了下他的手:“走啊。”
她的嗓音分外紧绷,带着似有若无的哽噎。萧淮感到不对劲,不容分说地端起她的下巴,低下头,眉目几乎与她相贴:“你哭了?”
“没有。”
“之前还在发美食图片,现在为什么哭了?”
她既不能挑明他在照片底下单边刷存在感的事情,又想不出具有说服力的借口,一时哑然。
“林霂,我们是好朋友。如果你有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向我倾诉,不要憋着。”
又是“朋友”。之前听到这个词就略不适,现在则觉得是浮文套语。她郁闷地反问:“见一面已经难如登天,你哪有时间倾听?金融圈人关注的都是国内外时事热点,我的小事不足挂齿。”
不等萧淮回答,她摇摇头:“你抓紧时间登机吧,再见了。”
萧淮的观察力向来敏锐细致,只凭短短的几句话,便将林霂暗藏不露的心思猜出十之七八。
他温柔地笑了,十分好脾气地拍拍小女人的肩膀:“关怡是你的朋友,我才和她多聊了几句美林医药的事。至于航班,已经因故取消,我明早再飞。”
他没有告诉她真相。起飞前看见那张美食照片,感觉到她忘记他的存在并且把日子过得惬意,便临时变更行程,签转了航班。
现在见到人,萧淮暗暗庆幸改变了行程,否则她一定认为他只在乎美林医药的市值波动,全然不理会她。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是不是在乎他?
“林霂。”他唤她,不动声色将人揽入怀里,轻轻地抱了一下,“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她的声音明显放得柔软。
“你家里还有小馄饨吗?”
林霂怪纳闷。萧淮一来就惦记着吃,难道把她当厨师?
“没有没有。”她口是心非,顿了顿,又腼腆地补充道,“但是我知道另一个地方有。”
28。爱情馄饨()
返程出租车停在镇宁路东段,距离林霂的家并不远。
这里的景致与极富商业气息的新上海截然不同,没有高楼林立,没有马不停蹄的快节奏,只散布着形态各异的西式老洋房,有一种旧上海的悠缓和情调。
街角有家私房菜餐厅,林霂用手指指:“我们到了。”
萧淮看了一眼招牌:那年1936。
临近打烊,餐厅里已无其他食客。店长一见林霂说了句“老板好”,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外形高大英俊的萧淮。
林霂把萧淮请入二楼一间极具老上海韵味的情调包厢,折身下楼时听到年轻的女服务员们在窃窃私语讨论他,其中有句话是—— “他长得真好看,是店里来过的最帅的男性顾客之一?”
林霂在心里划了个叉。萧淮最帅,没有之一。
她在后厨忙碌片刻,回到包厢时端上几道爽口的本帮菜,以及一碗皮薄馅鲜晶莹透亮的小馄饨。
馄饨散落在汤中,犹如一朵朵舒展的花。萧淮接连品尝几只,胃暖心也暖,便放下勺。
林霂问:“不好吃?”
萧淮道:“我想到如果全部吃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品尝到,心里顿时不舍。”
林霂愉快地笑了,眼睛扑闪扑闪,脸上透出几分羞涩。
他凝视着她,缓声道:“我一直觉得你不像医生,但没想到你是不露锋芒的女老板。”
林霂的脸稍稍涨红:“关怡出资经营餐厅,是真正的老板。我研究菜单和把关菜品质量,只是个帮忙的。”
“不,关怡以资金和管理入股,你以技术入股,你们是合伙人关系。”
林霂听完若有所悟:“难怪关怡坚持按照一定的比例分给我利润,说有钱同赚。”
萧淮夹起一只醉虾放入她的碗里:“祝你生意兴隆。”
她受宠若惊,提箸也给他夹了块糖醋里脊:“欢迎你回国。”
他扬起唇角:“谢谢。”
萧淮的五官生得好看,只微微一笑,也极赏心悦目,令人如沐春风。林霂的视线在他脸上逗留了一圈,清清嗓子主动闲聊:“两年前关怡突发奇想投资餐厅,问我有没有兴趣。我那时第一次从慕尼黑回国,心里闷得慌,就点头同意了。”
她眨了眨眼睛:“你猜猜餐厅为什么叫‘那年1936’?”
他不假思索:“因为我们的祖辈在1936年订婚。”
聊到祖辈,林霂想起一件事,“我把老照片冲印出来贴在了外婆的墓碑上,给你瞧瞧。”她从随身包包里拿出手机,胳膊肘把餐巾纸盒碰到了地上。
他放下筷子替她拾起来,弯腰间瞧见了桌子底下的风光。
她穿了条毛呢窄裙,显得腰身紧致纤细。因为坐着的关系,窄裙向上卷起,露出两条笔直的长腿,以及一双红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