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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殇轻抚着猎鹰的翅膀,沉声说:“我没见过高陵熠,听闻他自小身体不好,属先天不足,心肺之疾,一到冬季就很难熬,半丝凉风也不能吹,所以极少出门。泠涧当年之所以在云罗能得高官厚禄,就是因为高陵熠。高陵越很疼爱这个弟弟,不惜以万两黄金相赐,请他为高陵熠治病。泠涧在云罗京中住了两年,才使高陵熠的病有了些起色。”
青鸢侧着耳朵听他说话,这些事她都是第一回听,以前焱殇才不和她说这些,今天居然没有下令让她回避。
“云罗皇想与我见上一面,斡旋与天烬的事,平息战火。”
“只怕有诈,云罗国就是天烬身边的一条恶狗,天烬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会往西,指谁咬谁。想想当年,正是因为天烬以云罗为饵,才诱得圣帝跌进陷阱,害得我们害破人亡。”冷啸握拳,眸子里迸发出仇恨的光。
“好了,今儿是团圆夜,再多的烦事都明天再议吧。”焱殇笑笑,把黑鹰托起来,放到青鸢面前,温和地说:“来,见过王后。”
黑鹰低下头,在青鸢的肩上蹭了蹭,很亲昵。
这是青鸢第一回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到这只鹰,脖子下有一圈细软的白羽,像戴了一根项链其余地方全是黑羽,不带一丝杂质。
她欣喜地轻抚黑鹰的头顶,以鹰之语和它聊天。
焱殇在一边看着她,她每次接触这些小生灵的时候,脸上都会有一种别样的温柔神彩。
“焱殇,它很乖啊,比你乖。”青鸢抱起黑鹰,笑着看焱殇。
焱殇总感觉她是看得到的,眼波温柔,潋滟生辉。
“我猜猜,你现在是什么表情。”青鸢看穿他的疑惑,抬手摸他的脸。
“什么表情。”焱殇微低着头,任她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眉毛眼睛,到了他的耳朵上。
“好看的表情。”青鸢笑笑,把黑鹰放开。
河面上又是一阵惊鸟乱飞。
驯鹰为信使,这在军中很普遍,它们驯化之后,就和信鸽一样。此时黑鹰目不斜视,直接飞向它的窝中,并不去捕杀小鸟。
“半个时辰之后靠岸。”冷啸在五步之外大声说。
领命声齐齐响起,惹得许雪樱又探头出来看。
“为什么要靠岸?”青鸢好奇地问。
“办点事。”焱殇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
“和大元城有关吗?”青鸢好奇地问。
“和我那位孪生兄弟有关。”焱殇眉毛轻扬,小声说:“我派人去当年掩埋哥哥的坟中看过,里面的棺材是空的,我猜,当年他可能还没死,被人救走了。当年那位老宫婢的家乡在这里,若与她无关,也给她家人留点银两。”
当年倾心太后为保全儿子,杀了知道真相的宫婢灭口,但宫婢在宫外接应的人是她的一位远房侄儿,若真有线索,这位侄儿或者知道些什么。
“这么多年了,尸骨应该已化了吧。”青鸢眨了眨眼睛,轻声说:“再说了,人家可能过着平凡生活,正高兴呢。没有多少人像你一样,诡计多端,腹黑讨厌,能承受这样的大风大浪。”
青鸢说“诡计多端、腹黑讨厌”八字时,咬字极重。
焱殇唇角轻勾,双手负在身后,眺望着长河,缓声说:“棺中连当年的包布都没有,母后给他买的是楠木棺,以糯米和石灰封实,包布是不会腐化掉的。若他真活着,我能远远看看他也好。我就是想看看,我的兄弟长什么样子。”
“孪生的一定和你一样啊,照照镜子就知道了。”青鸢从腰上拽下一面棱花铜镜,举到他的脸前。
“所以我更想看到了。”焱殇看着镜中人,也笑起来。
“不过,你这么腹黑,你兄弟应当有心灵感应,他的心也应该又黑又硬!你也不怕找回来了,抢你皇位!”青鸢想想,又满脸认真地说。
“会吗?”焱殇拍拍她的小脸,笑着反问。
青鸢想,她这也是坏心肠,为什么要诅咒他被兄弟夺皇位呢?赌气赌到现在也够了,告诉他眼睛能看了吧。
“王,王后娘娘,太后来了。”穆飞飞和许雪樱一左一右地扶着倾心太后,慢慢吞吞地从甲板尽头走过来,隔着五六步的距离停下,笑吟吟地看着二人。
“太后。”青鸢福了福身子,向她行礼。她昨晚上船后,太后正睡着,所以也没去打扰。太后身体并不好,所以一向睡到很晚才起来,今日青鸢还没去给她请安。
“阿九身子没事吧?”太后上下打量青鸢,笑着说。
“托太后鸿福,很好。”青鸢微笑着说。
“那就好。殇儿,要上岸了,你带着飞飞和雪樱一起上去逛逛,她们在这船上呆了好几天了,也闷得慌,我就不去了。”倾心太后将两个姑娘往前推了推。
“是,母后好生歇息。”焱殇过去扶住她,沉声说:“不管结果如何,母后都不要再把这事压在心上。”
倾心太后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背说:“我为了你们兄弟,害了别人性命,这债我是得背一辈子的。但现实就是如此,生于皇家,有些事就算残忍无情,也不得不为。”
母亲腹黑,儿子也腹黑,腹黑一家人。
青鸢在一边听着,实在不敢苟同。别人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吗?谁比谁高贵?
“都去换好衣裳吧,不要太打眼了。”倾心太后又转过头来看青鸢,她一身梨花雪的锦袄,衬得肤白如脂,红润的嘴唇就像雪中绽放的红梅,就是眼神有些直愣楞地看着前方。她拧拧眉,犹豫道:“不如阿九也不要去了,她眼睛不好,别磕着碰着。”
滋这是给那两位姑娘制造机会啊!青鸢服了这位婆婆!
“我若不带着她,晚上只怕不肯再让我挨着她躺了。”焱殇慢条斯理地拍拍青鸢的小脑袋,似笑非笑地说:“母亲不知,她凶悍得很,我肩上全是她咬的牙印,跟小狗儿一样。”
穆飞飞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许雪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得双手掩脸,飞快转身。
倾心太后尴尬了一会儿,摇头笑道:“你呀,这里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呢。”
青鸢皱皱鼻子,她也实在没想到焱殇会当着太后说这样出阁的话,她再脸皮厚,也不好意思当着婆婆接下去。
“走了,换件衣裳去。”焱殇拉住她的手,慢步往房中走。
“你羞不羞呀?”青鸢臊得不行,用脚尖轻轻踢他的小腿。
“我?”焱殇低笑,“你说呢?”
“呸!”青鸢啐了一口,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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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镇很小,不过很出名。这里有一件东西很出名,就是墨砚,镇子后有一座山叫龙尾山,世间最好的砚台就是出自此处,世人称之为龙尾砚。那位宫婢的侄儿叫于天民,从祖上起就是做龙尾砚的匠人,他在京中开过砚房,自从帮着老宫婢埋下皇子之后便杳无音信了。
进了镇子,街上还有不少行人,很热闹。两条小街边开的全是砚房,空气里都是墨砚的香味。因为快过年的缘故,家家户户都悬着大红灯笼,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投下团团红影。
许雪樱自认是才女,一路上给穆飞飞介绍砚台之事,不时说几句诗文。小汗王萨雷米跟在她身后,眼神直勾勾的,听她软软的嗓音念诗颂文,又加了几分火|辣辣的感觉。
青鸢穿一身丫头衣裳,亦步亦趋地跟在焱殇后面。许雪樱所说这些,她都知道。上官薇给倾华请的老师里,有一个是大诗人,写得一手好字。青鸢师承于他,每日代替倾华吟诗作对,一手字也漂亮极了。
“我进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认得他。”冷啸大步往一家亮着灯火的小店中跑去。
“冷吗?”焱殇把青鸢冰凉的小手包进双掌,给她轻轻地搓动。
青鸢顺势偎进他的怀里,额头轻蹭:“抱着我就不冷了。”
身后有轻轻吸气声,许雪樱快要气死了吧?青鸢本来挺同情她的,但这姑娘太不识趣,非要插上一脚。
“主子,听掌柜说于天民确实是镇上的,五年前还回来过,这几年又没消息了。”冷啸疾步回来,附在焱殇耳边说:“不过他有个休掉的老婆,还在镇上,就在前面开了家酒馆谋生。”
“为什么要休掉老婆?”青鸢好奇地问。
“去看看吧。”焱殇看向冷啸指的地方,一方招幡在月下静垂,上面四个字很醒目——富贵酒家。
“真俗啊。”许雪樱轻轻拧眉,往四下看看,小声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
“去看看吧。”穆飞飞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许雪樱扭头看了一眼焱殇,眉头皱皱,跟上了穆飞飞的脚步。她二人比青鸢高,都穿着男装,就像两位清秀公子。
“樱小姐,等等我,别摔着。”萨雷米见状,赶紧大步追过去。
他实在雄壮,一身肥肉跟着他的动作颤抖不停。青鸢真担心他要不小心滑倒了,会在青石板上砸出个坑来。
“许家人也真舍得把雪樱嫁给他。”她皱皱小脸,小声说。
“那嫁给我?”焱殇随口说,他可没什么精力管别人的婚事合适不合适,路都是自己选的,该怎么走,自己负责。
“还是嫁给他吧。”青鸢立刻认真点头。
冷啸又忍不住笑了,“主子,夫人,你们也不怕樱小姐听到了,去太后那里哭诉。”
“哭便哭吧,难不成还能哭倒了大元城。”青鸢嘻嘻地笑,指着前面说:“我们快去吧,免得樱小姐觉得酒家太俗,气得砸了人家的店。”
富贵酒庄只有一间大堂,里面摆着六张桌子,靠窗的三张都坐了人,只有靠墙的两边空着。一行人过去坐下,一名四十左右的妇人笑吟吟地过来打招呼。
“几位客倌,是来参加夺墨宴的吗?”
“是。”焱殇不露声色地点头。
“来晚了吧,没地方住了吧。”妇人把倒扣在桌上的茶碗倒过来,拎着长嘴大铜壶倒茶。满是粗茧的手背上有几道陈年旧疤,像是被刀割过的。
“正是。”冷啸接过话,笑着捧起了茶碗喝了一大口,大声赞道:“徐大嫂这里的冬擂茶还是这么好喝。”
“客人来过?”徐大嫂眼睛一亮。
“四年前跟三掌柜来过。”冷啸呵呵地笑,抹了一把嘴唇,装得像模像样。
“哦,”妇人见是旧客,更加热络了,“今儿正好有新宰的绵羊,给你们上一份?”
“一份怎么够?”冷啸左右看看,笑道:“我们这么多人,起码要四份。再来几坛子好酒,太冷了,晚上还没找着地方住,就靠这个熬一夜了。”
“正好还有四份,好酒也有,你们也别担心没地方去,东边的墨砚楼里,通|宵有斗文会,你们可以去那里消磨一晚。”徐大嫂乐呵呵地说完,招呼过店里的小伙计去给一行人上菜。
青鸢偏过头,对焱殇小声说:“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会演?”
“喝茶,冬擂茶。”焱殇捧起茶碗,递到她的唇边。
青鸢抿了一口,微甜的茶水暖暖地淌进胃里,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老板,没地方了?”又进来一行人,声音温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