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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如此苦涩的笑容却像针扎一般,在杨梅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接下来的半个月,“杰克船长”依然神出鬼没,却始终恪守自己的诺言:每天早晨天刚亮就来到公寓门口,将人送进车厢才转身离开;傍晚则会准时出现站台上,确保不错过来自十五区的11号地铁。
那群劫匪偶尔出现,看清杨梅身旁的人影后,就又消失不见了。
七月底,初级烘焙班的课程已经过半,实『操』课作业也从简单的玛德琳蛋糕、杏仁饼干,变成有些复杂的苹果塔、苏芙蕾。
大部分时候,还没走出地铁站,从学校带回来的这些“作业”就被男人吃光了。
杨梅喜欢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乱』糟糟的胡子遮掩面颊,模糊了咀嚼的动作;粗糙的大掌捧着糕点,连碎末都舍不得浪费;饥饿感驱动进食本能,狼吞虎咽犹如龙卷风过境。
即便明知对方常年食不果腹,看到自己制作的甜品如此受欢迎,她还是会成就感爆棚。
“杰克船长”的话不多,或许是因为身高关系,他总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人。胡须下的嘴唇紧抿着,仿佛被锁上的拉链,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屑置评。
从他的口音判断,杨梅猜测对方也来自帝都,只是不晓得为何会流落巴黎街头。
法国人的骄傲是发自骨子里的,以本民族的历史和文化为荣,心态始终停留在“太阳王”路易十四和拿破仑第一帝国时期。
在这里,就算问路也必须用法语,否则很可能被直接无视。
杨梅不会法语,和班上其他同学的交集也不多,如果不是“杰克船长”,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
两人并肩而行的时候,他偶尔会刻意放慢脚步,听清她在说什么,然后始终保持半米远的距离,避免自己身上的狼狈沾染对方。
除了最初相遇时的牵手,他们再也没有过肢体接触,却仿佛越来越习惯彼此的存在。
7月25日是星期二,杨梅从公寓楼道里出来的时候,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那抹高大的身影,感觉就像演员失去剧本,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尽管她不知道“杰克船长”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的年龄和来历,却相信对方能够守护自己。
杨梅急得来回打转,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再不出发就会铁定迟到,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约定的地点。
走出小巷,来到位于中心地带的小广场,她才发现今天确有几分反常。
街上的流浪汉不见踪影,难民栖居的窝棚也空空如也,『乱』糟糟的地铁站外没几个人,只有行『色』匆匆的乘客,依然还在埋头赶路。
杨梅自我安慰,虽然失去了“杰克船长”的保护,好在暂时不用担心人身安全问题。
那天在学校上课,她看得到老师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则完全听不进去;实践『操』作的时候,手握厨刀直发呆,黄油都被捏化了,还没来得及切下一块。
直到老师宣布下课,杨梅才如弹簧般跳起来,直奔更衣室换装,率先冲出了教学楼。
蓝带学校有非常严格的着装规定,每个学员都要穿上洁白整洁的厨师制服,不仅要保持干净,还必须定期熨烫,确保一切都无可挑剔。
杨梅没有熨斗,不得不将衣服送到洗衣店处理,每次多出的洗衣费都让人肉疼,只好尽量保持衣着整洁,减少花钱的次数。
如今,她甚至没时间将制服挂进衣橱,直接『揉』成一团塞进背包,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时已是下午六点,夏日漫长的白昼尚未结束,空气中依旧弥散着浪漫而热烈的阳光。蓝带学校位于塞纳河畔,是一幢由铝和玻璃搭建而成的新式建筑,不远处就是巴黎地标——埃菲尔铁塔。
铁塔建成于1889年,如同一柄锐利的巨剑,傲然矗立在天地之间。
杨梅无暇欣赏这份美景,只顾小跑着冲向地铁站,想要尽快搭上11号线,确定“杰克船长”会在老地方等待自己。
随着晚高峰的人群挤进车厢,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裤兜里的手机在隐隐震动。
掏出手机,却见屏幕上弹出提醒:“巴黎警方第36次驱逐住在地铁站旁的难民,共有2628名难民被转移。”
这是一款专用的app,根据设置的关注重点不同,按需提供分类资讯。杨梅出国后,关键词自动定位成了“法国”、“巴黎”——新闻从事发地爆出,经由国内媒体翻译、整理,传到客户端上已经晚了大半天。
她迅速地扫了一眼新闻内容,发现美丽城的juares地铁站恰是事发地之一。
媒体转述《巴黎人报》的报道,强调因为其它地区的驱逐,导致高达超过2500名难民迁入美丽城。警方不得不使用催泪瓦斯,方才使得这些人向前移动,并强迫他们登上准备好的巴士。
过去两年,巴黎出现了数量惊人的难民营,需要市『政府』动员警力,定期疏散他们到固定安置点。
这些固定的难民安置点地方偏远,经济不发达,生活也很不方便。没有稳定收入的难民搬到安置点后,往往无法谋生,只能再想办法回到巴黎。期间不仅要解决交通问题,还要面对警察的追踪,所以根本没人愿意离开。
“杰克船长”虽不是北非难民,在法国肯定也没有合法身份,难保不被当做强制驱赶的对象。
杨梅试图自我安慰:即便没有他,那帮劫匪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冒头了,至少自己安全无虞。
然而,只要一想到男人苦涩的笑容,还有那笑容背后不为人知的过去,整颗心就又像被拳头攥紧,连气都喘不过来。
车厢外的灯光明暗闪烁,『色』彩艳丽的广告牌活『色』生香,却无法让人转移任何注意力。
当地铁终于驶入juares地铁站,杨梅的不安感也抵达峰顶,紧贴在车门的玻璃窗上,急切地向外张望,寻找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站台上空空『荡』『荡』的,呈现出突发事件后特有的萧索气息。
那些『穴』居的难民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各式各样的帐篷、塑料布堆积在墙角,等待市『政府』后期统一处理。
没有发现“杰克船长”的踪影,杨梅被人群带出车厢,脚步却沉重得走不动路。
车轮撞击铁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和她一起下车的乘客都已经离开,列车也渐行渐远。隧道尽头吹来不明方向的凉风,直教人心尖发颤,喉咙也紧得发不出声音。
“跟我走!”
第3章 合伙人()
转了几个弯,杨梅被带到一个隐蔽的楼梯间里,发现“杰克船长”变得更加狼狈了。
眉角有处伤口,鲜血早已顺着脸颊结痂;右脚的鞋子不见了,走路一瘸一拐;就连早已碎成破布条的衣服,也被扯断袖子成了“背心”。
“警察驱散难民,”他喘着粗气,“我要找地方躲起来,所以早上才没去接你。”
杨梅点点头:“嗯,这事儿已经上新闻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住的帐篷被拆了,从大巴车上跳窗出来的。”
尽管说的轻描淡写,任何人只要看到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很难想象省略了多少惊心动魄的过程。
杨梅深吸一口气,没有刨根问底,而是干脆地作出决断:“你受伤了,要赶快处理一下。”
留学生在法国看病很不方便,逐级转诊的过程中,往往病都好了还没见到医生。厨房里常常发生意外,杨梅出国前特意带了不少『药』品,其中就有绷带和『药』棉。
然而,当她提出让对方去自己公寓的时候,“杰克船长”却拒绝了。
他摇着头,态度异常坚决:“路上有巡警,我这幅样子,出去就会被抓的。”
“那你怎么办?一直躲在地铁站里?”
“警方是突击行动,不可能一直巡逻,我在地铁站里躲躲,风头很快就会过去的。”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别担心,那帮叙利亚人也被抓走了,短期内不会出现。”
杨梅好气又好笑:“只要街上有巡警,就算他们没被抓走,我也不会害怕。倒是你,地铁站的空气太差了,待在这里伤口肯定要恶化。”
“杰克船长”还试图争辩,却被她直接打断:“把伤口处理好,之后随便你去哪儿都行。”
不远处的站台上,再次传来列车呼啸而过的声音,震耳欲聋般惊心;昏暗的角落里,女孩的目光如火如炬,不容任何动摇。
她长着一双杏眼,缀在小巧的瓜子脸上,显得非常温驯。
大部分时候,这样与世无争的相貌,会让人以为她没什么脾气;正因如此,当她坚持某件事的时候,才会让人感觉无法抗拒。
杨梅将对方上下打量一番,低头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厨师服:“穿上吧,先回公寓再说。”
“杰克船长”终于妥协了。
厨师服是量身定做的,他比她高太多,穿好一边的袖子之后,只能遮住半边身体。杨梅又用制服裤子当袖管,剩下半边塞进背包,再让他将包背好。
经过如此拙劣的伪装,“杰克船长”不像个逃犯,倒像个奇装异服爱好者。
“走吧,”她当机立断,“警察不会看得那么仔细。”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纯属多余:地铁站外的小广场上,店铺正常经营,已然恢复俗世的喧嚣。金『色』残阳掩映着火烧云,普照天地万物,折『射』出美轮美奂的光影。
除了那些有碍观瞻的难民们不见踪影,再也没有什么与以往不同的地方。
杨梅领着人从后门溜进学生公寓,又趁舍管去洗手间的时候『摸』上楼梯,踮起脚尖轻轻走路,像做贼一样偷『摸』进二楼房间。
她一边在墙壁上『摸』索开关,一边道歉:“学生公寓享受『政府』补贴,来往访客需要登记……”
剩下的话不用说完——“杰克船长”连合法身份都没有,根本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混进来。
灯光亮起,将整个房间照亮:阳台联通卧室,客厅旁边是开放式厨房。面积不到二十平方米的空间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让人感觉分外温馨。
巴黎房价高企,像这样功能齐全的套房,在市中心至少要600欧的月租。
即便算上交通费用,美丽城的房子也便宜不少,更何况面积大、各种生活设施齐备——如果可以忽略安全问题,眼前的一切简直与天堂无异。
这也是杨梅愿意舍近求远、独自搬到巴黎北部居住的原因。
她用床单裁成窗帘,又拼接出沙发靠垫、桌布椅套,使室内颜『色』和谐统一,看起来赏心悦目。此外,烤箱里还时不时地弥漫出『奶』香味,愈发为房间增添了一抹温馨的气息。
“杰克船长”站在门廊外止步不前,略显犹豫道:“我身上太脏,还是别进去了。”
杨梅拽住他,将人推进沙发坐好,扭头翻找医『药』箱:“承蒙照顾么久,早该请你上来坐坐的。”
男人脱掉东拼西凑的厨师制服,又侧身坐在沙发上,挺直腰杆,尽量减少与靠垫接触的面积,这才客气地回答道:“哪里,再说你不也给我带了吃的吗……”
“那是实『操』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