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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年代也比较开放了,路上敢这么穿的人也是有的。摄影师说拍照片嘛,当然穿漂亮点了。
我听他们的话摆造型、做表情,最后选定两张。一张是正面坐在地上,笑嘻嘻的样子;另一张是从背面拍的,侧脸对着地面,很深沉的感觉。
当时拍的时候我以为就是个背影,两天后拿到相片,傻了。为什么我明明穿了衣服,这张背影愣是能拍出一种没穿衣服的感觉?
但无论正面还是侧面,拍出来确实都是好看的。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还是把四张照片都装进一个信封,这是单独给王昭阳准备的。其他的让同学自己去挑。
这天我穿的还是那件衬衫,扎了个偏马尾,学着摄影师教我的,在腰部打了个结。到了学校,我先去王昭阳的办公室,挺不好意思地送了照片。
同学给他留照片的又不止我一个,这也没什么。
王昭阳当时在低头看试卷,没怎么注意我,把小信封打开,简单看了一下,幸亏没看到那张露背的。我急忙就跑了。
很快王昭阳就泼了我一头冷水,进教室的时候,他在讲台站着,看我身上的衣服一眼,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你这衣服要么给我好好穿,要么就去宿舍换了。还有那头发,不会扎就剪了,像个学生样吗?”
我心里一抽,发现同学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瞬间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黑着脸:“好,我去换。”
我这人脾气不大好,也不爱念人家的好。你今天对我好,我今天就笑着对你;你今天对我不好,过往情分一笔勾销。
所以吴玉清说我白眼狼,这也没错。
我慢悠悠地走在清静的校园里,根本不怕耽误上课时间,反正考试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
回想王昭阳刚才对我那态度,自嘲地“嘁”了一声。
上王昭阳的课,我在纸上写着自己的心事:还有两个星期就高考了,一转眼就三年了,真快,他们两个也走了三年了。这三年我和吴玉清打过多少架,已经记不清了,从离家出走以后,她就没跟我说过话,什么青春是道明媚的忧伤,放屁,我的青春就没有明
剩下一个伤字写了一半,王昭阳已经拿着教科书走到我旁边,伸手把我藏在书下的纸抽了出来,我抬头看着他,他在纸上扫了一眼,夹进自己的教科书里,接着上课。
下课以后,王昭阳让我去办公室拿这张破纸。
心有戚戚,我进了办公室,王昭阳也没在看我那张破纸,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微微抬头看着我,皱眉训话:“你知道什么叫青春?”
“不知道。”我没好脸。
王昭阳说:“你才多大啊你就青春青春,我告诉你,你的青春还没有开始呢,你再这样作下去,燕小嫦,你就没有青春了。”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王昭阳今天似乎也懒得训我,估计对我最近的表现不大满意,马上就高考,他也没精力一门心思去扑在哪个学生身上。
把这张纸还给我,王昭阳从凳子底下抽出来一个纸袋递给我,我看了一眼,里面是衣服。
我说我不要。
王昭阳垂了下眼睛:“我女朋友爱买衣服,买了又不穿,都是新的,留着吧。”
我心里微微一动,嘴角牵出一味只有自己才能察觉的冷笑,点头:“谢谢老师。”
王昭阳没说话,我拎着袋子走了。
哪个女孩不喜欢衣服啊,哪怕是旧衣服呢。但这袋子衣服,我一点也不好奇,没有那个精神头打开来看,就扔着很长时间没管。
王昭阳也没问过。
两个星期后,高考前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最后一节课,最后五分钟,王昭阳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字两个标点符号。
“再见!加油!”
看着我们,他没有笑,但表情平和而庄重,他说:“你们是我带的第一批学生,也许可能是最后一批。”说到这里,教室一片哗然,什么叫最后一批?
王昭阳继续说:“这三年,我不知道我到底教给了你们多少东西,但是你们教会了我很多。你们让我成长,让我知道怎么样去做一个老师,什么是为人师长的责任,在这里说一声,谢谢大家。”
说着,他对讲台下的我们鞠了一个躬。
氛围很严肃,大家都没有说话,我们班长都感动得哭了。
目光扫过台下所有的同学:“鼓励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相信每个老师都跟你们说过,你们自己也已经足够有信心。从今天起,你们就毕业了,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我,以一个曾经的老师或者朋友的身份,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不用再叫我老师,叫我王昭阳。”
他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一直在盯着他的口型,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口型。
再看大家一眼,他微笑,用十分振作的口气:“放学!”
同学们有兴奋尖叫的,也有如班长那般暗自伤神落泪的。
我一直觉得,分别不是什么大事儿,因为我是死过爹妈的人,我见惯了生离死别,所以我冷漠。
可是这一刻,我也想哭,不是哭这三年无知的青春,不是哭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分别,可能是在哭这不知何时而起的依赖,已成诀别。
结束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王昭阳了,虽然我一直在生他的气。
但我终究没有哭,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默默地随着人流涌出,默默地看着校园,看着在这里面发生的一切。
其实现在说再见还有点太早,因为接下来还要回来高考,还要填报志愿,甚至还可能会有毕业晚会之类的。
但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知道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这一次,就是彻底的离开。
我甚至把宿舍里能拿的东西,都提前一次性搬光了。
其实说到这三年高中生活,还是有很多特别的收获和情谊在的,比如班长后来渐渐对我的照顾,很多同学的微笑,毕业照我也有好好保存,第一排有王昭阳的笑脸,我就站在第二排,刻意挤了一个离他很近的位置。
转过身,我手里抱着很多很多书,抱得胳膊被硌得难受。
迎面看到了谢婷婷,笑眯眯地朝我跑过来。谢婷婷离家出走同样未果,到底还是被她爸妈找到了。
而且她跟我说,当时她爸妈就是找不到她,她也已经准备回家了,原因很简单,山穷水尽没钱了。
谢婷婷没生我的气,伸手就来帮我抱书。我说分一点吧,她还要全部抱在怀里,她人不坏,就是分不清好坏而已。
我们两个一起走在路上,她说要送我一直到家。
路上我们交换着,她抱一会儿我抱一会儿,然后一起上了楼。这是第一次,我带同学之类的人进我的家。
我不是觉得我家条件不好,只是怕他们看到吴玉清。我知道吴玉清也不想见我的同学。
今天吴玉清不在。
放下书以后,谢婷婷拉开袖子给我看肩膀上的瘀青,我说:“你妈打你了?”
谢婷婷摇摇头,特严肃地说:“找人打的。”
“不会吧。”
谢婷婷:“真的,我刚好看到我爸给那些人塞钱了。”
唉,天下父母心,自己不舍得打,交给外人打,可惜不见得有良性效果。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我问。
谢婷婷说:“听他们的呗,要不谁养我啊?”
她还挺现实,我说:“你哥呢?”
谢婷婷表示出一丝嫌弃和无奈:“他?养活自己就不错了。”眼睛转了转,笑眯眯地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谢婷婷给我讲她和男朋友一起患难与共东躲西藏的日子,分享着他们的小甜蜜和小心酸。虽然从认识起,我就觉得她那个男朋友实在不是个靠谱的好人,但看着她一脸幸福的表情,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谢婷婷说:“他对我也挺好的,担心蚊子咬到我,夜里不睡觉偷偷抓蚊子。”
年轻女孩子,往往一点体贴就容易满足,虽然他很可能是刚好睡不着,随便找了个理由。
聊了一会儿,我们去路边摊吃了顿饭。
夏天公园附近的夜市,我们一人捧着一杯加冰的奶茶,谢婷婷喝奶茶只喜欢吃珍珠,会吸一口,然后把嘴巴里的水滋成一股水柱吐出来,只留下嘴巴里的珍珠。
我学着她的样子一边走一边喷水,抬眼,看到打包了小吃要走的王昭阳,还是骑着他那辆摩托车,把打包的东西放进车筐,他坐上摩托车,紧接着跟过来一个穿着短裤的女人,分腿坐在后面,伸手搂住王昭阳的腰。
摩托车扬长而去,王昭阳应该没有看见我。
我们以为的结束,往往并不是真正的结束,总还有下一次、下两次。
那就是他女朋友吧,有纤细的胳膊、修长白皙的腿,穿好的、洋气的衣服,长直发扎成马尾。
回家以后我什么都没想,也没像准备高考的同学那样加班啃书,我睡觉。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吴玉清对我说:“我们旁边那家洗浴中心招收银员。”
我懂她什么意思,点点头:“嗯,我去看看。”
“抓点儿紧,人家又不等着你。”吴玉清黑着脸。
她这是要求我去工作了,是,我高中毕业了,也该工作了。而我一破高中毕业生,到底能干点啥,没渠道、没资历,不就是从这些小零工开始打起吗?
看考场我就没去,真是辜负了王昭阳帮我垫的那些有关高考的钱。
早上八点,太阳升起来了,外面的蝉也叫了。
我再也听不到学校里上课的钟声,这让我有一丝伤感。看着床边高高的一摞书,最上方放着我的准考证,上面的照片很傻气。
我没撕了它,打算留作纪念。
我知道高考已经开始了,但我并没有出现。现在我盘算的是,这些书卖废纸能卖多少钱,够我吃几顿路边摊的,谢婷婷请我吃那么多顿,我得请回去。
吴玉清还在睡觉,她那边有风扇,就对着自己的身体吹,也不怕吹出毛病来。我这边什么也没有,我也不觉得热,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心里很空、很空。
中午,我起来做饭,把吴玉清的也一起做上。她还在摇蒲扇的时候,有人砰砰砸我家的门。
我去开门,看到还在准备继续砸门的王昭阳。
他瞪着我,瞪得我有点茫然和胆怯,我也知道他来干吗的,但我还是明知故问:“你怎么”
“你怎么不去考试?”王昭阳很凶。
眨了下眼睛,我说:“身体不舒服。”
王昭阳直接拉我的胳膊,要把我拽走,我挣扎:“干什么呀?”
吴玉清从里面出来,穿得很邋遢,看了一眼,认出来是王昭阳,什么没说,人家又进去了,接着该吃吃,表示不管。
王昭阳刚把我拽出门,又大步走进屋里:“准考证呢,考试用的东西呢?”
什么考试用的东西,我压根儿没准备。
我坦白交代:“我不想考了,考了也没用。”
王昭阳已经发现我的准考证,拿到手里,对我吼:“燕小嫦,大学你上不上我不管,但是最起码你得有个分儿,上了三年高中,你就是这样给自己交代的吗,拿个零蛋交代自己吗,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
王昭阳一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