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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嬷嬷摆摆手,“嗐,一群要我『操』心的孩子,还能怎样!”
陈叔摇头笑了笑,明显不赞同。
蔺嬷嬷笑道,“先别说我了,你呢,这怎么又要出去啊?”
陈叔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欲多说。
蔺嬷嬷见他这样子,也有些沉默了。
“你是不是要去找风神医的什么手札记录?”
陈叔莫名地看了她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公子……”
蔺嬷嬷幽幽叹口气,而后咬牙切齿,“要不是那杀千刀的贱人莫如烟,咱们公子怎么会瞎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来这里!都是她害得!咱们公子……”
说着说着,蔺嬷嬷眼睛有些不舒服,背过身看着一旁的小亭子,声音微哽,“咱们公子十三岁那年秋闱就中了亚元,又出身谢家,到时前程不见得比当年白衣出身的解元差,当朝太傅怎样,咱们公子说不定比如今的齐彦更出彩!”
蔺嬷嬷声音逐渐变得尖锐,而后嘶哑闷声啜泣,“可如今……在这四方院子里……”
说着说着,陈叔心里也压了石头一样,像是急于破胸而出的气息被猛地一下堵住,沉闷,憋屈,更有着愤恨和无奈。
狠狠地握紧拳头,陈叔咬牙,“我这次一定会找到那本手札的!”
蔺嬷嬷眼睛红红的,她定定地看着陈立,声音有些颤抖,“那本手札,能,能让公子复明吗?”
陈叔咬着牙点头,“肯定会的,老天爷怎么能一直搓摩公子一个人!”
那不公平!不公平!
第三十九章()
复明?
真……的吗?
阿砚的眼睛……还能复明?
听到这里,搭在黛『色』墙上的那两根细白手指轻轻颤了颤,而后忽地,缠着干枯藤曼枝的墙角一侧就跑出了个鹅黄『色』身影,那身影径直走到陈叔和蔺嬷嬷面前站定,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眨也不眨定定地看着陈叔。
元玉嘴角蠕动几下后,终于出了声,只是,那音,却带着怯怯的嘶哑。
“是……真的吗?他,他还可以看见吗?”
陈叔微微惊讶了下,而后看着眼前玉姑娘极其殷切的眼神,心下微颤,既为眼前姑娘感到欣慰,也为公子一腔真心而感到抚慰。
叹了口气,陈叔看着那双澄澈清明的眼睛,笑了笑,扬声,似在告诉元玉,也似在告诉自己。
“世人都说拨云见日,否极泰来,陈立想,总是会有道理的。”
元玉提起的心咚咚跳了两下后,逐渐平静下来。
是的,否极泰来。
会好的。
会好的。
只是——
脑袋迅速一转,她就扭到了蔺嬷嬷面前,眼神瞪得圆圆的,像是护食的小狼崽,眼睛里竟有些狠意。
“嬷嬷,我听到了,他以前看得见的,他不是这样子的!那是谁??”
“是谁把他害成这样子的?”
呵……是谁?
还会有谁?那个天杀的贱人!
可她死了!都死了!
蔺嬷嬷心里说不出是空还是什么,眼睛忽地涌上来一阵热意,而后背过身去眨了眨眼睛,才摇摇头,“那些事,早已尘埃落定了。”
“姑娘,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元玉固执地从蔺嬷嬷身后绕道她身前,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我想知道。”
蔺嬷嬷闭上眼睛沉默许久。
而后,深吸口气缓缓呼出,悠悠睁开眼,强笑着拉着元玉往里走,走的时候还给一旁的陈叔打了个眼『色』。
陈叔收到后,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踩着细碎的光走了。
元玉垂下眼眸,安安静静亦步亦趋地随着蔺嬷嬷的步子。
二人走到小花园里的长廊里,就顿住了脚,蔺嬷嬷笑了笑,拉着元玉走到廊柱旁上了朱漆的廊凳处,轻轻按着元玉的肩坐了下来,自己也笑着坐在一旁。
元玉坐下后,什么话也不说,只直直盯着蔺嬷嬷的眼睛。
见此,蔺嬷嬷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姑娘先别急,听老奴讲个故事来。”
元玉没说话,蔺嬷嬷将左手平伸到元玉面前,右手指着上面一个浅浅的白粉『色』疤痕,笑着问她,“姑娘知道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吗?”
元玉盯着瞧了瞧,是个水滴形状的疤,黄豆大小,和一旁泛黄粗糙的肌肤明显不同。
“这是我八岁那年被村头的黄狗咬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记不太清是为的什么,才会被那畜生欺负,可当时的愤怒,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蔺嬷嬷叹了口气,眼神飘得遥远。
“每次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杀了那条狗泄愤,想着想着,我甚至想出了一条妙计,不被狗主人发现还能泄愤的妙计。”
“可是——”蔺嬷嬷说着收回神思,摇头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疤,“可我预备这么做的时候,才发现,那条狗竟然丢了。”
元玉看着她,然后轻轻『摸』了『摸』她手上的疤痕,眼眸垂着没有说话。
“我恼了很长时间,干活都干得不痛快,甚至因此,还被我那看重小子的『奶』『奶』打骂了好几通。”
“后来,才觉得不值,你说说,为着一条狗,何必自己不痛快那么久?”
“公子这事——”
幽幽叹了口气,蔺嬷嬷看着元玉,才笑了笑,“做下的那人早就死了,姑娘,你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不过是给自己找些不痛快。”
元玉还是固执地盯着她,“我想知道。”
想知道他的过去……
知道……他的一切……
蔺嬷嬷站起了身子,笑了笑,“我既给姑娘讲了这个故事,那就不会说了。”
何必呢
说出来不过是多一个人怨恨而已。
顿了顿,又笑着拍她的手,“姑娘也不必想什么主意套,这些事情啊,我老婆子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说,那姑娘,是怎么也套不出话来的。”
元玉一动不动扯着她,固执张扬的声音中带着微不可察的祈求,“嬷嬷,我想知道。”
蔺嬷嬷平静地抚开她的手,眼神笑着瞄向那边若隐若现的一抹天青『色』,“姑娘莫再打听了,那边,瞧,公子就过来了,这些伤心事……”
蔺嬷嬷隐下了剩下的话,笑着看着元玉姑娘。
他来了啊。
那……
元玉秀气挺翘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手指头一点点松开了蔺嬷嬷那被她捏的皱巴巴的衣角,“嬷嬷……不说,那就不说吧。”
蔺嬷嬷心里头闷闷的,但还是忍住了到嘴边的话,笑道,“姑娘放宽心,别想这些事了,快去找公子吧”
元玉忽地抬眼睛,瞪着蔺嬷嬷,跟只张牙舞爪的猫一样,“不问就不问吧,可我今天中午要吃海参,佛手海参,酱鸭,八宝鸡,罗汉虾,还有还有,跟上次一样那个荷叶米藕,不要太浓了,还要鱼,还要豆面饽饽,还要——”
元玉私心里觉得要求有些多了,就顿了下来偷偷斜着眼睛瞟了瞟一旁的蔺嬷嬷,见她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而后生气地一跺脚,高声叫嚷,“我还要蟹肉球,要肉,要金丝红薯,中午就要!!!”
蔺嬷嬷笑了笑,“好好好,姑娘吃得多些才好,您啊,就脸上有点儿肉,身上细瘦细瘦的……”
还未等蔺嬷嬷说完,元玉狠狠瞪了她一眼,生气地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
谁要跟你说我吃不吃的事啊,明明重点是要你做啊!
第四十章()
上元佳节,还未酉时,大街小巷就张灯结彩,忽隐忽现的星星点点逐渐在街道上绵延开来。
梨花巷子里。
谢青砚轻笑着偏头,温声问道。
“今晚真的不想出去了?”
才不想去,看灯看灯,阿砚又看不见,多没意思,反正等他以后治好了眼睛,有多少灯看不成。
再说,街上肯定很多人,阿砚又不熟悉,万一挤着碰着了怎么办。
元玉扯着他的衣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拧一拧地也不说话。
谢青砚捉住她的手,笑着轻声哄她,“今日街上会有灯谜,元元不想凑个热闹吗?”
灯谜?
元玉胡『乱』抓的爪子顿了顿,而后轻哼了一声,“不喜欢,太吵吵了。”
谢青砚有点无奈,也不知道她是要闹什么,之前说的时候也没见怎么闹腾,这就忽然不想去了,“你啊你,说吧,到底想做什么?”
元玉扯着他的手,腮帮子鼓了鼓,“就是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说风就是雨的小东西。
谢青砚无奈至极,拍拍她的小爪子,“不去就不去吧,可别到时又闹着要去猜灯谜啊。”
元玉撇撇嘴,她现在就想猜灯谜……
对了!
元玉眨眨发亮的眼睛,扯起谢青砚的手,“阿砚,要不,要不咱们自己在院子里挂些灯,等会儿去猜,好不好?”
谢青砚叹声气,『揉』了『揉』她的脑袋,“就知道你不会安生!”
虽是这样说着,可谢青砚还是温声将谢石唤了进来。
“你去在院子里挂些灯来,随意写一些灯谜贴上。”
谢石点了点头,心里却一阵叫苦,明明蔺嬷嬷做好了元宵就等着吃呢,他都急了好久了,这小祖宗又搞出点儿事儿来!
唉,偏偏,偏偏他们公子心肠一点儿都硬不下来,由着这祖宗祸祸闹腾,唉,他看啊,以后这祖宗真成了谢夫人,他怕是再过不上以前那安生日子了。
还未走至门口,公子温雅的声音就传了来,谢石可听得出来,这跟吩咐他的时候可不一样,怨念地嘟囔一声,谢石就耷拉着脑袋走了。
“你灯谜若是猜不出来了怎么办?”
元玉闻声,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仰着脑袋得意地笑,“我可没说我自己猜灯谜!”
谢青砚失笑,哦了一声,问道,“你说的猜灯谜,是让我猜?”
元玉想起了什么,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你得背着我,那我是你的眼睛嘛,不就得给你指路,给你念灯谜,然后呢,你猜灯谜!”
谢青砚笑着摇头,“背着你还行,可砚才疏学浅,不会猜灯谜。”
元玉往前一扑,瞪圆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谢青砚不满指控,“你骗人,是小狗!”
谢青砚被她扑得不稳,可闻声后,面上就染上明亮的笑意,小狗啊,他可不想担这样的名声,无奈笑了笑,“那这样,你读了之后先猜一下,若是猜不出来呢,砚再猜,好不好?”
元玉点了点头,昂着下巴,“那行吧,但是,可能我会装装样子,给你留点儿灯谜,不然都猜出来了,阿砚你不就没了吗?”
谢青砚强压住心底的笑意,连连嗯了几声,逗弄她,“其实,若是不留也可以的。”
元玉顿时就不满了,“不行,我肯定会给你留的,那样我自己猜多没意思啊。”
谢青砚忍不住笑着开口打断她,“还有嬷嬷知琴呢,不是你一个人。”
元玉眼睛心虚地闪了闪,然后拉着谢青砚的手径自嘟囔,“我饿了,阿砚,咱们吃元宵吧!”
“吃元宵啊……”
谢青砚不可自抑地笑了笑,“好,吃元宵,吃元宵。”
元玉顺着话头点了点脑袋,“嗯,我饿得肚子都空了,咱们快些快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