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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云嫣被莫常拐出来后,便遭遇了种种欺辱和折磨,虞美人是她这段苦难日子里唯一给过她关照和希望的人,她让云嫣在这个肮脏的青。楼里还体会到了一丝良善。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苦命柔弱的女人,竟这样孤独凄惨的死在这阴暗发霉的柴房里。
她看着手中帕子上一株株绿色的虞美人,就好似虞美人那带泪的双眼。云嫣哀伤无尽,几乎是**着道,
“虞姐姐,是我连累了你!我对不起你啊!”
看她这个样子,喜迁莺放心的往前又走近了两步,讥笑道,
“你这话倒是说对了,害死那贱人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才对。不过,我劝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那贱人早就得了医不好的病,因此才没了生意,反正早晚也是个死。”
喜迁莺弯下身子凑近云嫣,又接着道,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你还有一句话说对了,是因为我,你才有了今日。你能当上头牌也有我的功劳。往后你吃香喝辣时,可要念着我的好儿,别忘恩负义过了河就拆桥才是。哈哈哈哈!”
喜迁莺一甩帕子,大笑着走了。
云嫣心灰意冷,在地上默默的坐了许久。那两个侍女木呆呆的守在一边,既不说话也不动。
手中的绢帕被云嫣握得有了些许温度,她看着绢帕,虞美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妹妹,若上天保佑你顺利逃出去,我不求别的,只求妹妹替我照顾我娘。我娘眼睛瞎了,我又不在家,日子有许多的不便,我实在放心不下。妹妹若能替我照顾娘,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若是我能逃出去,姐姐的娘便是我的娘,云嫣会像侍奉亲娘一样侍奉姐姐的娘,为她老人家养老送终以报答姐姐的大恩大德!”这是云嫣的誓言。
虞美人的娘亲只怕是虞美人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虞美人为云嫣而死,云嫣虽然没能逃出去,却不可不报答她。
想到自己的誓言,云嫣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发足便往一品楼大门的方面奔去。两个侍女以为云嫣又要逃跑,急忙追上去抓住她。云嫣死命挣扎,一边放声大叫,
“放开我,我要出去!让我出去!”
两个侍女强拉硬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正在撕扯着,就见千日红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也顾不上细问,只眉开眼笑的向云嫣道,
“好女儿,乖女儿,快!快去拾掇拾掇,穆公子来了!”
云嫣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被扯进去的,她只感到自己像个人偶一般被拉扯着好一番妆扮后,才被簇拥着送回了她的房间。
千日红将云嫣推入房间后,便退出来将门掩了。门外围了一群好奇看热闹的姑娘、侍女和小厮们,千日红挥手驱赶他们道,
“快走快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围在这儿看热闹。这种事儿在我们一品楼又不是第一回了,有什么好看?”
众人嘻笑着散去了。
房间内,云嫣刚一被推进来,便看到在她房间的窗前伫立着一个男子,正背对着房门负手望着窗外。
这男子的背影很是挺拔,穿着一身月白色缎子长衫,腰系玉带,宽肩细腰,长身玉立,颇有一番儒雅气度。听到房门响,男子慢慢回过身来,亮出一张白净俊美的脸庞。他手中拿着折扇,腰带上悬垂着墨绿色的玉佩,一见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这人想来必是穆公子了,看来他倒不像是个疯子。
看到云嫣进来,穆公子微笑着向她走了过来。云嫣慌忙后退几步,将身子抵靠在门上,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惊慌戒备的躲避着穆公子。
穆公子立即停下脚步,笑了笑,便又退回到窗前,柔声向云嫣道,
“临江仙姑娘,你近来可好?”
“我不是临江仙!”云嫣冷冷的道。
“不是临江仙?好,也罢。诗词中形容女子婉兮清扬、清丽脱俗时,常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我就叫你芙蓉姑娘,可好?”穆公子温言细语。
“我也不是什么芙蓉姑娘。”
“这……”穆公子有些尴尬,“既然姑娘都不喜欢,那我只叫你姑娘如何?你总归是个姑娘吧。”
“我也不是什么姑娘!我不是一品楼的姑娘!”
“哦?”穆公子不懂了,“既然你不是一品楼的人,那放春宴……”
云嫣忽然奔过来,扑通一下跪在了穆公子面前,
“公子,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吧!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并非风尘女子,我是被拐卖到一品楼来的。我爹爹是济阳县县尉莫应才,求公子代传书信给我爹爹,让爹爹来救我。若公子肯救云嫣于水火,便是云嫣的再生父母!”
“你叫云嫣?”
“正是,小女莫云嫣,是济阳县县尉莫应才的庶女。”
“哦?”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似乎让穆公子有些消化不过来。他慢慢走过去在椅上坐了,又抬抬手示意云嫣起来,然后便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实云嫣并不相信,这个为她出了天价的穆公子,会甘愿白花了这许多的银子而救她回家去。
天下哪有这种只花钱而不收货的事情?
她对这穆公子并没有指望,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有一丝希望也要去争取一下。这是她为自己的命运做的最后的抗争了。
沉思了片刻,穆公子终于开了口,
“莫姑娘,来,请坐。你把你的事情细细的跟我说说吧。”
第六章 世态炎凉()
云嫣没有坐,就这样站在穆公子的面前,将自己此番的先后遭遇原原本本的一一道出。
穆公子坐在椅上,安静的听着,始终皱着眉头。云嫣讲述完后,穆公子仍然沉思不语,似有满腹的心事。
房间安静无声,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一两声鸟鸣。云嫣静静的注视着穆公子,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抱着希望,还是应该趁早死心。
良久,穆公子终于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了看云嫣,随即缓缓起身,向她道,
“莫姑娘,你的事我都听明白了。只是这件事要怎么去处置,我还要想一想。这几日就只好委屈莫姑娘先住在这里,这里的一切我会安排,莫姑娘放心就是。”
他还要想一想?想什么呢?莫非是担心爹爹会不相信他传的书信?还是心疼自己花的大笔银子最终落了空呢?
云嫣刚想询问,却见穆公子已经打开房门走出去了。
门外立刻传来千日红谄媚的笑语声,
“哎哟,穆公子,怎么这就走了?我方才已经吩咐为公子备下好酒好菜了,公子再坐一坐吧。我们临江仙是新人,还没经历过人事儿,也不懂得怎么服侍,穆公子可要好好**她才是。”
穆公子语气平淡,只道,
“不必了,改日吧。”
说完便径直下楼去了,千日红跟在后面好话连篇万般挽留。
到了楼下,几个随从模样的人见穆公子下来,忙迎了上去。穆公子向外走了几步,忽的又停下来,转身向千日红道,
“往后几日我不得空儿过来,银票我会继续派人每日送来,你可要照顾好临江仙。她的各色吃穿用度皆要最好的,切记不准让她见别的客人,也少些抛头露面,但也不必太约束了她,再过几日我自有安排。”
千日红听了无不依从,一口一个“是是是,全凭公子吩咐”。
穆公子走后,果真四五日再无音讯,没有什么人找来这里救云嫣,只有银票每日不错时的有人送来。看在银票的分上,千日红倒也不敢怠慢,只把云嫣留给穆公子一人。
一品楼里每日指名要见临江仙的客人不计其数,因为穆公子的原因,都被千日红挡了回去。看着云嫣,千日红时常叹息道,
“这哪里是个青。楼的姑娘,倒像是公府的千金小姐、豪门里的大家闺秀!”
云嫣呢,却只有苦笑而已。
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她何曾做过一个小姐或闺秀啊!
曾经在家中时,她是县尉的庶女,虽不千金倒也是小姐。可是呢?除了她柔弱的母亲,何人把她当过小姐对待?她不过是个名叫“二小姐”的使唤丫头罢了。
如今在一品楼,她锦衣玉食,有人服侍着,再也不必做活计了。可是呢?她依旧不是什么小姐或闺秀,她不过是个卖了大价钱的青。楼女子罢了。
想必这就是虞美人说的,是命罢了。
想起虞美人,云嫣心中始终有一件事放不下。于是这一日,她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又一次闯出一品楼的大门。
因有了穆公子的交待,千日红这次倒也没有阻拦。她安排了一顶轿子让云嫣坐了,又让那两个粗壮侍女再加上两三个小厮跟着,并严令不许走远,且逛一逛片刻即回。
云嫣坐了轿,按照虞美人告诉她的地址说了,一行人抬着轿子向一个方向行去。
走了许久来到了一条较为偏僻的街巷中。云嫣透过轿窗向外看去,只见一连几间破旧的泥瓦房子,有些房子连房顶都长出草来。她没有想到,在京城里也有这样寒酸的民宅。
众人抬着云嫣继续向里走去,一边走云嫣一边透窗数着人家。
还没走到巷子深处,便听到从前面传来许多人的说话声,七嘴八舌像是在议论什么。继续往里走,议论的声音更加大了。巷子转了一个弯后,便看到一户人家门前聚集着好多人,都正伸长了脖子向屋里张望,同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是了!就是那里!那正是云嫣要找的地方__虞美人的家。
看到眼前这个情景,云嫣心中又升起不祥的感觉。
一定是出事了,莫非……
云嫣下了轿子走过去,侍女和小厮们在后面跟着。刚行至这户人家门前,人群忽然闪开了一条路,就见两个男人抬着一口纸棺从里面出来。
“呸!丧气!一出来就遇见这个。”一个小厮低声啐道。
另一个小厮较为机灵,他向身旁一个正看热闹的老者问道,
“老丈,请问这户人家出了什么事?”
“哎,詹家的老太太,今早被人发现死在屋里了。前几日还见她倚在门口儿盼她女儿来,可这几日竟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几个街坊觉着奇怪,便进她家里瞧瞧,不成想却原来死在屋里了。据说她家里柴米全无,她眼睛又看不见,也不知死了几日了。”
“这詹家老太太一个人过日子啊?”
“是啊,她家本是种田的农户,不是京城人氏。她男人死了,后来儿子也死了,家中只剩女子种不得田,她便跟她女儿来了京城,后来她女儿进了青。楼,她便一个人在家。正为这个,大伙儿都不愿管她们家的事儿,怕跟风尘女子扯上关系,名声儿不好听啊!”
那小厮听了不再言语,偷眼看了看云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云嫣喃喃的道,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虞姐姐,我对不起你,我来晚了。”
云嫣强忍心中悲痛,将怀中的包裹递给那个老者,含泪道,
“老丈,这是些钗环首饰,麻烦老丈同几个邻舍将此变卖了,为詹老太太置办一口像样的棺木,让詹老太太入土为安吧。”
那老者愣了一下,没敢接包裹,打量了云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