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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些时日了,她那性子也该磨得差不多了吧。”
是夜,晓岚宫。
宫门被人轻轻叩响,良久,喜兰拖着疲惫的身子迎着秋夜的冷风来开门。一个从头到脚裹着黑色斗篷的人闪了进来,将喜兰吓了一跳。
立刻,从一间黑暗的屋子里,传来石蓉绣迫切的追问声,
“喜兰,是谁?是皇上吗?是不是皇上来看我了?是不是皇上啊?”
待那裹着黑斗篷的人摘下兜帽,喜兰一见不禁惊讶的道,
“陶安人?”
第五十四章 意外()
经过了这么些时日的磨砺和冷落,石蓉绣早已骂累了也摔累了,先前那股子气愤愤的张狂劲儿也没有了,她终于安静下来。
因为慕容予桓不仅对她罚俸两年,禁足一年,还下令内务府一年之内停止晓岚宫的一切供给,因此晓岚宫中吃用简陋,也没有人服侍,样样活计都是她和喜兰亲自去做。
这位一直被娇生惯养过着锦衣玉食日子的千金小姐,再也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尊宠,终于体会到了艰辛生活的苦楚,也终于明白了皇权不可挑畔,它可以操纵每个人的荣辱和生死,即便是她那引以为荣的父亲,也不过只是皇权之下的一个臣仆而已。
石蓉绣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斋戒般的清苦日子令她消瘦了许多,也没有了往日的大妆和华衣。每日除了做一些她能做会做的活计外,唯一的精神寄托便是幻想着有一日慕容予桓会来晓岚宫看她,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每个寂静深夜,石蓉绣对月而思,也常常暗自落泪,悔恨自己曾经的轻狂无知,祈祷着上天能够再给她一次机会,这一次她将倾尽一切去当好皇后,当好慕容予桓的妻子,再不会傻傻的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她的第二次机会就伴随着陶安人夜访晓岚宫而降临了。
这一日,慕容予桓又在龙安殿与几位朝臣商议边境的战事。
朝廷先前派出的那支军队表现不错,到了边境接连打了几个胜仗,使得边境之危得以缓解。战报传到京师,慕容予桓和在朝的官员们皆是长长的舒了一口积郁已久的恶气。
于是,慕容予桓紧急召集几位朝臣在龙安殿议事,集思广益制定对策,争取趁热打铁一举击退伏国大军。
正在商议间,忽然秦公公自殿外进来,面色凝重,小步快跑的来到慕容予桓身边,在他耳边小声儿回禀道,
“禀皇上,晓岚宫的喜兰刚刚来报,静妃石氏撞壁自尽了!”
“什么?”
慕容予桓变了脸色。
若不是眼下朝廷有战事,他急需石鸿昆,慕容予桓只怕早就忘了石蓉绣这个人了。可也正是因为此刻朝廷有战事,他急需石鸿昆,因此倒是不能不管石蓉绣的死活。
若是石蓉绣真有个三长两短,石鸿昆与皇家定会反目成仇,那时他有可能会拥兵自立,也有可能会倒戈相向。如今慕容予桓已经被伏国闹得焦头烂额,那时还要再分出心力出兵平乱,内忧外患必定又是一场更大的风波,不,简直可以说是浩劫了。
想到这儿,慕容予桓一把揪住秦公公,追问道,
“人怎么样?死了吗?”
秦公公被慕容予桓揪着一动不敢动,只是连连摆手,回道,
“皇上放心,头上虽撞破了一大块儿,流了好多血,可人倒还有气儿。奴才就是来请皇上示下的,您看要不要宣太医?”
慕容予桓一把推开秦公公,大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
“当然要宣御医,否则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朕如何再赔给人家一个女儿?”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传太医去晓岚宫。”
秦公公应了自去吩咐人传话,而慕容予桓则举步向晓岚宫而来,那些议事的大臣只好被扔在了龙安殿上。
晓岚宫中,石蓉绣躺在床上,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脸色苍白,仍在昏迷中。太医诊治过后,认为伤得极重,失血又多,不过倒不会危及性命,开了几剂愈伤镇痛的药,慕容予桓命人立刻去煎来。
喜兰守在石蓉绣床边,一直在嘤声哭泣。慕容予桓问喜兰道,
“静妃被贬去晓岚宫已有多日,初时朕听说她极是愤恨,后来倒安静了,为何又突然要自寻短见了?难不成是这里的苦日子她过不下去了?”
喜兰在慕容予桓面前跪下,叩了一个头,泪涕涟涟的道,
“皇上容禀,皇上有所不知,静妃娘娘她……她实在是太可怜了!”
慕容予桓闻言嗤笑了一声,
“怎么?粗茶淡饭的清苦日子她受不了了?她可怜,她有没有想过曾经被她欺压的那些宫妃们也很可怜?她早该尝尝可怜的滋味儿了。”
喜兰长跪叩首道,
“皇上容禀,静妃娘娘确实是受不了了!不过娘娘受不了的不是粗茶淡饭的清苦日子,而是痛心思过后,娘娘心中对皇上的那份愧疚和自责!”
这倒是慕容予桓所没想到的,他感到不可思议,也有些难以置信,怀疑的问道,
“愧疚和自责?你是说你家主子终于想明白了,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
喜兰伸出双手,将一样东西捧到了慕容予桓的面前,
“喜兰只是个奴婢,不敢背后言论主子,只恳请皇上过目此物。”
慕容予桓低头一看,只见是一大块染血的布。依稀可以看出布本是平日做活的白布,可如今已被上面殷红的斑斑血迹染成了红布。
喜兰道,
“皇上必知静妃娘娘从前心性高傲,绝非是那种会自寻短见之人。最初被贬到晓岚宫时也是不肯服输,可经过这么久的思过反省,娘娘终于悔悟了。娘娘原还每日以泪洗面,可后来连泪也没有了,终日只是反复叨念着一句话。”
“什么话?”
慕容予桓问道。
“娘娘终日在说,‘我无德无能,本不配作皇后,是我辜负了从前与皇上的那些时光’。奴婢原以为,娘娘内疚心里难过,念几日也就罢了,不成想却……”
慕容予桓接过喜兰手中的布,从上面大片的血渍中可以看出,石蓉绣当时撞壁自尽时是多么的决绝。
“是我辜负了从前与皇上的那些时光。”
从前的时光?
是指三年前她刚进宫时的时光吗?
那时的石蓉绣更加年幼,小脑袋上顶着硕大的凤冠,宽大的凤袍将她纤小的身子从头到脚的罩住,还荡来荡去的。整日嘟着红红的小嘴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跟在他身后脆生生的念着,
“皇上,您下了朝不要忘了来陪蓉儿啊!蓉儿在宫里等着您。皇上,您陪蓉儿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皇上,好不好嘛皇上?……”
而此刻的石蓉绣,体态消瘦、形容枯槁,脸色灰白,头上缠着白布,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令人见之着实可怜。
慕容予桓不禁有些心软,此刻他关心石蓉绣倒不全是因为石鸿昆了。
太医煎好了药给石蓉绣服下,不多时,石蓉绣竟发出了一声**。
喜兰喜极而泣,扑过去跪在床边呼唤着石蓉绣,
“娘娘,您快醒过来啊!娘娘您看,皇上来看您了!您终于盼到了,皇上真的来了!您睁开眼睛看一看啊,娘娘!”
慕容予桓坐在石蓉绣的床边,轻声道,
“蓉儿,你醒一醒,朕来看你了。你疼得好些了吗?”
在慕容予桓和喜兰的呼唤声中,石蓉绣终于悠悠转醒。她勉强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在室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慕容予桓的脸上。
只见石蓉绣的神情立时变了,她睁大双眼,一脸震惊,猛的翻身坐了起来,盯着慕容予桓,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慕容予桓凑近她安抚道,
“蓉儿,你头上有伤又失了血,不要太激动了。真的是朕,朕来看你了。往后我们重新开始,找回从前的那些时光,好不好?”
听慕容予桓说出这句话,一旁的喜兰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为石蓉绣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而高兴。
可出乎众人所料,石蓉绣听完这句话,竟忽然紧张的拥住了被子,并向后缩起身子远离开慕容予桓,同时惊恐的问他道,
“你是谁啊?”
“啊?!”
这个意外将慕容予桓和众人都彻底惊呆了。
第五十五章 失忆()
石蓉绣失忆了,她将以前所有的事全都忘记了。
太医诊来诊去也没有诊出具体的原因,最后只能断定是头部遭到撞击引起的,也许将来头上的伤养好了,记忆可能也就会跟着恢复了。
这真是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情况。
都说分久必合,慕容予桓终于记起石蓉绣的几分好处时,石蓉绣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发生了这种意外情况,又念及石蓉绣确有悔过之举,慕容予桓下旨提前解除了她的禁足和罚俸,也恢复了内务府的供给。
为了便于太医医治,慕容予桓又下旨令石蓉绣从晓岚宫搬到了离主宫群较近的延禧宫,并让秦公公安排了几个从前和坤宫里的宫人服侍她。
几日后,石蓉绣头上的伤逐渐愈合,但仍然记不起任何事来。见此情况,慕容予桓又特准石蓉绣的母亲石夫人进宫小住陪伴女儿。
在石夫人的陪伴照料下,石蓉绣的伤好得很快,宫里的人也认得差不多了,但以前的事儿却还是想不起一丝一毫来,无论见谁都如同初相识一般,令石夫人好生担忧。
不过,石蓉绣失忆后,可能正是因为失去了过去那些烦恼和磨折的记忆,她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与从前的她简直是大相径庭!
从前的石蓉绣心高气傲、刁钻蛮横又目中无人,可如今因为她对一切事物包括她自己都是陌生的,因此反而变得天真可爱、温柔随和起来。
不仅如此,甚至连她的品位似乎也变了。从前她最喜欢华贵光鲜的妆扮,可如今常常就是简简单单的绿裙黄裳就罢了,一头乌黑的丝发随意斜挽,只用两支玉钗绾住,清新素雅得倒像是尚未出嫁的女子。
与当初废后时一样,石蓉绣如今的变化又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宫中和朝中都激起了无尽的涟漪。
人们纷纷议论着她的失忆和变化,而议论的关键最后都指向慕容予桓对石蓉绣以及整个石家的态度转变。
石鸿昆虽还在称病不朝,但石夫人已经进宫陪伴女儿去了,石蓉绣也已经从晓岚宫搬到了延禧宫。如今与伏国的战事正需要石鸿昆,皇上一直不肯屈尊降贵,无非就是因为废后的事抹不开脸,若是此刻借着石蓉绣失忆而复宠,皇上借梯下台翻过这一页去,石氏一族就很有可能再次扳回局面。因此,每个人都在猜测和分析着,在这种情况下,朝中势力又将出现什么样的微妙变化。
齐望海等文臣立时有了危机感,而沈福广则简直要悔青了肠子!早知石氏一族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他还不如那时就抓住机会遂了皇上的心愿,应承下那个临江仙。管她是出身青楼也好、私纳入宫也罢,先跟皇上攀个近亲,也好稳住文臣在朝中的势力。
当然,后宫中的如妃、惠妃等人对这件事也是各怀心腹各有猜测。
如妃齐若月好不容易从石蓉绣的威压下挣脱出来,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