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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邺很抱歉地耸耸肩:“唉,阿澈啊,看来不能如你所愿了。”
话音才落,他又撒腿就跑,身形瞬间便隐入息雁坡深处。
七影立即跟上。
一道残阳笼罩在息雁坡。坡北是一昭镇世世代代的坟墓,寂静而诡谧地环抱着整个一昭镇,而坡南,正是景澈和七影紧追阿邺的地方。
阿邺借了地形左躲右闪,饶是七影速度再快也是吃了亏,眼见着要从坡南追到坡北,阿邺身形一闪不知了踪影,七影和景澈却被守坟弟子拦住了去路。
景澈认清了这守着坟地入口的人是慕叶,有些许激动:“慕师兄,里面有人跑进去了!”
慕叶素来对景澈无甚好感,上次的事情就是莫名毁在了她的手里,致使帝国奸细布下的血阵启动,千之岭结界险些破裂。幸好还有一个阵位空待,血阵无法发挥功能。如今息雁坡坟地里守着许多弟子,就是为了保那阵位不被触发。
显然这一次,慕叶也并不信她:“这里这么多弟子守着,怎么会有人进去,你别捣乱了。”
七影诚恳道:“我也看到了。”
上次在一昭镇兴风作lang的就是七影,慕叶更是无比厌恶,守着坟地入口半步不让:“你们再捣乱,不管是剑圣弟子还是复**首领,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慕师兄!”景澈急切唤道,他却是无动于衷。
七影扯了扯景澈的衣袖,示意她暂时离开。
却在背身的时候,严肃地轻声对景澈道:“屏气抓紧我,待会若是太快你身体跟不上,就有可能四肢留在身后。”
景澈点点头,才抓紧他,眼前一切疾速掠过化成一条线,风声呼啸而过,不过瞬间,两人已经置身坟地之内。
她敬佩地咋舌一声,倒也没有多少惊讶,两年前他从百里风间身边劫走她的时候,她已经体会过了这种非人的速度。
“去那边看看。”七影全神贯注地环顾四周,指了一个方向。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躲开弟子巡逻,往里面走去。拨开枯枝荆棘,赫然一个人立在前方,正嬉皮笑脸地看着他们。
景澈见到这个胜券在握的笑,心中一个异样闪过,还没琢磨透这里面的蹊跷,就觉得身子似乎被钉在了原地,竟然沉得拔不开腿。
七影面色一变,也是察觉到了不对。
阿邺站在几步之遥外,掸了掸手上的灰尘:“把你们引到这个阵位上来,可当真是不容易啊。”
景澈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她竟然又一次,被阿邺利用了。
阿邺笑得一脸无辜,对景澈道:“这个阵位上死一个人就够了,阿澈,看在我们们好友一场的份上,你可以跟我走。”
景澈咬牙切齿,只吐出一句话:“滚。”
阿邺耸肩:“阿澈,那我还真是期待,如果百里剑圣看到是他的爱徒亲手毁了千之岭百年的结界,会是什么反应。”
“你、闭、嘴。”景澈斩钉截铁,可心中却是一阵没底。
百里风间永远是她的软肋。
“那你们就在这个结界里待着吧。阿澈,你身上有神玺庇佑死不了,可七影——”阿邺狡黠笑道,“他会被这个结界慢慢化为一滩血水,直到血光足够盛了触发血阵,震开千之岭结界。”
“结果,还是一样的。”
七影沉顿一下,轻轻推了一把景澈:“你跟他走。”
“他是临沧的人!”
“你可以想办法回去迦凰山,我一个人死在这里,总比你被众人误会好。”七影异常诚恳地看着她。
景澈望了一眼景澈身后的天,暗红成了一滩血,模模糊糊,云彩层层叠叠,像是打翻了的染缸。
第六十章 一别永年()
飘渺血雾中,阿邺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
树影悄然静谧,模糊黑影重重叠叠,苍穹色彩斑斓,恍若置身异界之下。抬头日月共天,却惧是黯淡无光。
后退是几千只棺材组成的奇门遁甲,稍有不慎便被永久困于里面无法出来,而前进是一条沸腾的赤河,融汇世上最恶毒的血腥。
“阿澈,你别急。”心知情况不容乐观,七影仍是宽慰她道。
“是我又大意了,每每都栽在阿邺手里,这次还连累了你。”景澈有些垂头丧气。
“说什么连累,本就是同进退的事情。”七影敛眸低低回答,不自然地侧脸过去探看四周情况。他俯下身扔了一块石子到赤河内,只见石子迟迟未沉下去,而不出眨眼功夫便被融化到了血水里。
这赤水的阴毒霸道,可见一斑。
七影叹了一口气,道:“我要去把阵眼堵住。”
“可是这河——”
“如果我真的死了,就会触发阵位,血阵启动,那恐怕千之岭的结界就要破了,”他神情严肃,“我必须在死之前堵住阵眼。”
哪怕景澈乐观地想要全身而退,但是七影说的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他们没能出去,死了一个人而触动血阵,那么毁掉的就是整个千之岭,以及迦凰山,从此天下臻弋人最后的庇佑也会因此消失。临沧人的军队在千之岭之外虎视眈眈,一旦里面出了差错,一昭镇里千千万万的臻弋人都要被迫卷入战争。
“可是你要用什么堵住阵眼!”
“我自有办法,你在这里等我。”
景澈焦急地想再出口阻拦,被七影坚决的眼神一凛,还是松了手。
七影对她宽心一笑,随后深吸一口气,快得如同一道影子钻入水面。
景澈来回踱步,无比焦心,末了坐在岸边,焦急地等候着。
苍穹如画般静止在那一瞬间,日月不变,万物岿然不动。赤河里自七影进入以后,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任何参照物,景澈也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心中惴惴不安地猜测着七影究竟如何,正在这时,倏忽之间雷声轰鸣,万物变色,天空像是七彩琉璃被打成碎片,诡异地凝固在断裂的瞬间。
景澈警惕地张探四周,身后千百只棺材竟然齐齐沉入地底,死寂的河面之上泛起大量水泡,仿佛有一张大口在吸食赤水,水位急剧下降,紧跟着一个头艰难地露出来。
“七影!”景澈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了,正欲不胜自喜地扑过去,却在完整见到七影的模样时,怔在了原地。
嘴唇抽搐着启合了一下,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眸中已经是溢满眼泪。
七影身上还挂着黏稠的血水,摇摇晃晃地朝她走过来。他整个人都被腐蚀得溃烂了,英俊面目变得模糊,唯有一双黑眸炯炯有神,昭示着一个铁汉永不放弃的坚定。
“成功了……”七影虚浮地对景澈颔首笑,在就要靠近岸边时,头往下一栽,再也撑不住地往前倒去。
景澈想要上前扶住他,却被他坚决推开。意识还是清明的,他道:“别碰我,这血水太毒。”
一抹框中眼泪,景澈不管不顾地托住他,用自己柔软的身躯撑起他整个身子的分量,将他艰难往岸上带:“七影,你一定撑住…”
七影这次顺从地跟着她的动作不再多做挣扎,一边喃喃自语在她耳畔道:“我用**神玺堵住了阵眼……我已经精疲力尽了……”
“阿澈,等你出去之后,帮我带话给复**……我终于是不能跟他们并肩作战了。”
“你不准说遗言!一定会出去的!”景澈哭腔难掩,拖着沉沉男子身时脚下一个不稳,两个人一起狠狠摔到地上。背上硌着石头,稀薄血水腐蚀着肌肤。浑身密密麻麻的都是疼,而七影在河中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一直知道他是这样一个硬汉,一身铮铮铁骨。他的心很大,大到容下整个天下,却也很小,小得只专注地为这一件事鞠躬尽瘁,献上全部的生命。
她哭着抱着七影,几乎泣不成声:“七影,你再等等…外头的人一定会来就我们们的。”
七影宽慰似的笑笑:“千之岭的结界保住了……出不出去……都已经无所谓了。”
“是,是保住了,阿邺的诡计没有得逞,临沧人的阴谋也不会得逞,所以七影,你必须要活下去,你要看看临沧是怎么亡的。”
颤巍巍地抬起手,悬在半空中却没有目的,景澈晓得他的意思,双手紧紧合住他溃烂的手。
换成往日,七影许是面红耳赤地躲开,木讷地忘了要怎么说话。然而这时,他只是十分宽心地对她笑着:“其实看了这么多年的天下,我看得也累了……”
“我只想看看……”
其实只想看看,你长大后的模样,看看你长大后……是不是仍保持着这颗纯澈初心。少女的一颦一笑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如同世间最珍贵的瑰丽珍宝。
他的后半截话哽咽在喉间,半晌没有出口,末了又沉默下去,换回那种万事皆空的笑。
笑容越来越浅,眼睛越阖越紧。
“七影你别睡!”
被她这么一喝,七影黯淡眸中倏忽光亮起来,人似乎也有了些精神:“阿澈,你还记得,我右手上留了你两个牙印……”
还记得,自然是还记得,她哽咽着拼命点头。
“我记得你最美的样子是……”
是那日离开望川地宫的树林里,她冲他的回眸一笑。
“其实都很美……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真的…”七影反握住她的手,嘴角扬起,“好好活着,阿澈。”
像是一声丧钟,一锤定音,悲鸣匝地。
七影阖上了眼,握在景澈手中的手明显无力一垂。
“七影!”头深埋在他溃烂的胸膛前,景澈悲恸大哭起来。
因为害怕,景澈紧紧攥住他的手。明知生命像流沙,无论如何都会流失,却还要lang费最后一点力气,去证明自己真的在意过。她想起在雪柏郡那大半个月,他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几近把她捧在手心呵护,她终于是晓得了,从前却是在没心没肺地接受。本来他不该卷入今日的圈套里来,是她害他的,是她连累他的,他却一句不责怪她,只要她好好活着。
这个有些呆头呆脑的傻大个,这个时常会因为争不过她而面红耳赤的大男孩,这个为族人鞠躬尽瘁的首领,这个为了让师父出山不屈不挠的战士。他正直,他勇敢,他无所畏惧,他敢作敢当。他是世上跑得最快的人,可是他终究是跑不过时间,跑不过死亡。
他原本是如此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转瞬便要如同那千百只棺材里的尸体一般,成为枯骨朽土。
景澈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如此明了,原来人不过是被命运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渺小蜉蝣。她一直觉得命运待她不薄,总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救他一命。而如今终于晓得,总有一天命运会玩腻了她,笔墨一勾,魂归望川。
命运要谁死,谁就注定难逃这一劫。
日月无光,山河失色,天地间唯有悲声徘徊,经久不衰。
不记得过了多久,景澈哑了声独自抬头,哭红了的眼皮微微敛起,不话凄凉话天凉。
***第二日,进入结界的南穹弟子寻到景澈的时候,她抱着七影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缩成一团,只直勾勾看着过来的人,也不说话。
谁也劝不了景澈放开七影,人来来往往地走开又回来,不出半刻,一片玄色衣袍出现在眼前。他蹲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