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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母亲说了这件事,因为他素来有些痴症,母亲便不怎么信他的话。
他就把这件事埋藏在心中。
没过多久,家里来了个道士,说他沾上了不该沾的业障,胡『乱』作了一通法,往他身上贴了一道符。
自此之后,贺兰明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个少女,甚至连她的长相也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她生得姿容昳丽,一双杏眼清澈若水。
他真是恨死那个道士了。
再后来,他每一次遇见长相秀美的姑娘,都忍不住盯着人家细看——他总觉得,他还能找到梦中的那个人。
直到来了外祖家。
那日身着孝服未施粉黛的少女掀起帘子进门,一双杏眼光华流转,贺兰明猛然觉得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
他找到了。
不如不见()
雷震雨骤; 雨滴噼里啪啦地敲在窗棂上; 冲刷着窗格木板。风也很大; 刮得外头的高树海『潮』一般哗哗作响。
宋如锦好奇问道:“江南的夏天也会下这么大的雨吗?”
因为下雨; 屋子里更昏暗了。贺兰明一面把竹帘卷起; 一面说:“初初入夏的时候; 黄梅雨会连绵好一段时日; 到了盛夏,也是这样的雷阵雨。江南可采莲——我家门前就有一处很大的荷塘,每逢夏日雷雨; 雨滴便如琼珠『乱』撒,打遍莲叶荷花。待雨过天晴,荷塘花叶都被水洗了一遍; 便分外的鲜妍。”
宋如锦特别喜欢听他讲江南的风光; 只听他说几句,眼前就能浮现出一片水乡图景。她道:“都说游人只合江南老; 等孝期过了; 我也要去江南看一眼。”
贺兰明转过身; 温煦笑道:“好; 等表姐来。”
“不过我亲事既定; 等孝期过了; 就要嫁人了。”宋如锦思量了一番,“若果真要去江南,也要看夫家答不答应。”
贺兰明怔住了。竹帘外雷电交加; 点亮了阴沉的天『色』; 屋子里跟着亮了一亮。
贺兰明就被这亮光惊了一下,好半晌才问:“表姐……和谁定了亲?”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是靖西王府的世子,姓徐,三个月前鞑靼起兵,他随父奔赴战场了。”这一刻的宋如锦神『色』悠远而欢畅,竟似豆蔻少女思忆春闺梦里人。
其实她非常羞于在旁人面前谈起徐牧之,但有人问起的时候,她又忍不住说他的好,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这个身在沙场、肩负家国的少年是她将来的夫婿。
贺兰明倚在窗前,静默了许久。因他一向隔很久才会答话,所以宋如锦也没觉得奇怪。
贺兰明听见自己哑声道:“之前……倒没听表姐提过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觉得胸腔里不断有东西漫上来,渐渐变得词不达意,“若徐世子……若他不许表姐去江南一游,表姐可还愿意嫁给他?”
“若我说我想去江南,想来他也愿意陪我同往。”宋如锦的眼中是全然的信任,想了想,又觉得好笑,“若他不许,我就不去了,哪有背弃婚约不嫁给他的道理?”
雷声隐隐,雨势渐大。屋子里仍旧带着夏日的闷热,贺兰明却觉得自己遍体发凉,背后一阵阵地冒虚汗。宋如锦见他久不出声,走过去看了眼,便见贺兰明脸上一点血『色』也无,整个人都像被抽走了力气一般,软绵绵地靠在窗棂上。
“明表弟?”宋如锦唤了一声。
贺兰明也不说话,苍白的手掌上前捞了捞,攥紧了宋如锦的袖子,然后把她拉近了一些,抓紧了她的手腕,像溺水的人拼尽浑身力气,挣扎着攀着一块浮木。
这位表弟身上是有些病症的……宋如锦心里一急,连忙抽出手,快步走到明间外头,唤了几个丫头进来。
几人匆匆忙忙地走过来,却见贺兰明已经歪倒在墙角,昏过去了。
丫头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好。宋如锦也吓住了,撑着伞跑去了正院,把贺兰明的情形告诉了刘氏。
刘氏赶忙命人去请王太医。
雨天路不好走,过了许久,王太医才姗姗来迟。贺兰明已经被移到了床榻上,王太医给他诊脉施针。元娘攥着帕子立在床前,贺兰恬也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着。
元娘颤着声问:“明哥儿是不是不好了?”
刘氏安慰她:“王太医医术高明,明哥儿定然不会有碍的。”
王太医却不置可否:“眼下就看他能不能醒过来,若能醒转,应是无碍。不瞒二位夫人,在下行医三十多年了,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病症。”
一根根金针刺进『穴』位,贺兰明终于微微睁开眼。元娘松了口气,眼泪哗地一下出来了,“能醒就好……”
贺兰明抬眼望了望四周,道:“娘……”
元娘擦了擦眼泪,笑着问:“明哥儿可有哪里不舒坦?”
贺兰明摇摇头:“我觉得一切都好。”
元娘不禁一怔。这还是贺兰明头一次这么迅速地答话,不似先前那般反应迟钝了。
王太医细细地切了脉,“咦”了一声:“小郎君的病症似乎好了。”
元娘顿时喜出望外:“果真?”
“他这痴症,病得离奇,好得也离奇。”王太医抚着灰白的胡须,医者面对疑难杂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和蔼问道:“不知小郎君昏『迷』前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先前见了锦表姐。”贺兰明答道。他的目光划过母亲、妹妹、刘氏,还有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微微有些失望。
她不在。
贺兰明终究是内敛而不外『露』的『性』子,只说自己当时正和宋如锦说着话,然后心口忽地一痛,紧接着人就昏过去了,再醒来,便觉得自己神思清明,远胜以往。具体缘由,半句不提。
这世上许多事都不能用常理解释,许多病也不能用世俗『药』石医治。王太医也只好把这个病例归为“奇闻”一类。
元娘见贺兰明应答与常人无异,欢喜地不知说什么好,翻来覆去地说着一句话:“可算是好了……”然后眼眶便是一湿,又落下泪来。
王太医走之前,刘氏做主,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封,道:“想来明哥儿也不是忽然就好了的,还是托赖您这几个月帮他悉心调养。他那痴症,逢了机缘,又有了这素日的调理,才好了过来。”
王太医半推半就地把红封收了。
元娘喜不自胜:“这回来盛京治病真是来对了!正好再有两个月便是秋闱,明哥儿还能去试一试!大嫂你不知道,他书读得一向不错,只是带着痴病,一直没去应考。”
刘氏跟着笑道:“我看你是乐糊涂了。他外祖母刚走,他如今还在孝中,哪能赶考去呢?”
元娘这才反应过来,也不觉得可惜,仍旧笑着说:“那就等三年后再去秋试,也是一样的。”
她们两人就坐在明间聊着,贺兰明半躺在里间的床榻上,也能听见一些只言片语。
他心里隐约明白自己的痴症为什么突然好了。
幼时那个游方的道士,不仅截住了他的梦境,还说他的痴病永远都不能好,若要治好,便要用旁的东西来换,或是寿数,或是姻缘。
当时他就在想,倘若姻缘联结的是梦中那个少女,那千万千万不要用这份姻缘来换,他愿意减寿,也愿意带着痴症过一辈子。
但他的姻缘终究还是被换走了。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就不来盛京了。如果见到之后,注定要像风一样从掌心溜走,那他宁愿从来没有见过。
转眼夏天就过去了。
西风一吹,金桂飘香,红枫染火,中秋节也快要到了。
中秋节前夜,元娘在厨房忙活了一晚上,做了几十个苏式月饼。宋如锦眼巴巴地坐在厨房门口等着,月饼刚出锅炉,就凑上前把元娘夸了一通,“大姑母手艺真好!我老远就闻到月饼香味儿了!原来明表弟和恬表妹都这般有口福!”
元娘的手上还沾着面粉,闻言便刮了刮宋如锦的鼻子,道:“行了,别拼命夸了,想吃就拿几个去吃吧。”
面粉粉末沾在了宋如锦的鼻子上,她也不在意。道了谢,拿起月饼咬了一口。
苏式月饼和她往年吃的月饼不一样,外皮酥酥软软的,一咬就碎了。江南人口味偏甜,所以内里的豆沙馅儿也是甜滋滋的,却也细腻,才入嘴便化了。
月饼做得小巧,宋如锦又素来爱吃甜食,两三口便把一整个月饼吃完了。
元娘给她倒了碗水,“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宋如锦喝了几口水,又伸手去拿月饼,却被元娘拦下。元娘道:“现在时辰晚了,可不能再吃了,要不然积在胃里头,撑着睡不着,反而难受。”
宋如锦便道:“那我替皇后娘娘拿几个,明天进宫带给她尝尝。娘娘也不曾吃过苏州府的月饼。”
元娘点头道好。
第二天便是中秋节。宋如锦下学之后,径直往凤仪宫走。她隔三差五便要来一趟,凤仪宫前的宫侍们已经习以为常,都不再特意问皇后的意思,就放她进门了。
于是宋如锦一路走到了正殿门前。殿门是开着的,但门口没有宫婢守着,一走近,就能听见纫秋的声音:“娘娘别伤心了,凤体要紧……”
紧接着宋如慧就道:“别说了……锦妹妹这会儿也该过来了,别让她听去了。”
宋如锦不禁顿了顿脚步。
殿内再没有什么声响。宋如锦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迈进了门。
君恩凉薄()
宋如慧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倦倦地挨着美人榻躺着。如今暑热尽褪;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 宋如锦还穿着单衣纱裙; 宋如慧的腿上却盖着厚厚的绒毯; 怀里抱着鎏金镂空手炉。
见宋如锦进来了; 她便把手炉放到一旁的矮几上; 坐起身子,吩咐纫秋:“沏杯桂花茶来给妹妹尝尝。”
纫秋领命去了。
宋如锦搬了张绣墩,挨着宋如慧坐下; 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道:“总觉得娘娘憔悴了不少……”
宋如慧笑道:“临近中秋,晚上贪凉赏月; 便睡得迟了些。”
她也不过比宋如锦年长三岁; 正当桃杏般绚烂的好年华,又生得美貌; 唇畔带笑的时候; 整个人都跟着一柔。
便也看不出多少黯然神伤的情态了。
宋如锦信了她的话; 从怀里『摸』出帕子裹好的月饼; 递了过去:“这是大姑母做的苏式月饼; 娘娘尝尝。”
宋如慧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 忽然背过身去,拿绣帕捂着嘴,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宋如锦连忙站起来; 关切问道:“娘娘怎么了?”
“没事儿。”宋如慧缓过劲来; 仍旧柔柔地一笑,“豆沙馅儿太甜了,吃着有些腻。”
宋如锦恍然想到了什么,追问道:“娘娘是不是有孕了?上回大嫂嫂怀了身子,也是这般要吐不吐的。”
宋如慧也不瞒她,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脸蛋,笑道:“就你懂得多……确实又有了。”
宋如锦的眼光就绕着宋如慧的肚子打转,喜滋滋道:“这回要生一个小公主!娘娘便能儿女双全了。”
“我也想要个女儿。”宋如慧缓缓道,“等君阳长大了,就能陪妹妹一起读书,两个孩子一块儿吃饭睡觉,就像你我小时候一样。”
宋如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