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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玖盯着沈故手中的柳望，心中暗忖，沈故多半从什么地方把他认出来了，小崽子盯着他的目光太热切，就同在归元山是一样，现在还用柳望来拿捏他，这情况不妙，但绝对不能跟他回去。
陆玖垂眸，随既展颜一笑，“那好吧，就多谢沈掌教了。”
沈故将柳望收进怀里，冲陆玖伸手，“道友，请。”
陆玖笑着将手覆上沈故掌心，温热的触感自对方掌心一层层沁上来，那温度从相触的指尖流窜到陆玖心口，刺激的他几乎打了一个寒战。
沈故手指扣上陆玖手背，他拉着陆玖往外走，火光冲天，沈故袍袖翻飞，纵使是在此处境况也依旧带了一股一尘不染的仙气，他忽然侧头冲陆玖笑了笑，问道：“你喜欢梧桐吗？”
火光中陆玖侧脸被光线晕染的有些朦胧，他眼中含笑，额发散漫的垂下，透着股让人舒服的温柔和煦，眉目如画。
——“你喜欢人间吗？”
——“不喜欢，太吵了。”
——“尘世里很热闹，凡人一生活的很短，却都很有趣，你同我去逛一圈，以后定然会喜欢。”
——“……为什么，这么喜欢凡人呢？”
——“大概是因为……我们生于尘世，也将终于尘世，凡人同我们是一样的，这么多的人，便有这么多的朋友，朋友一多就会让人很开心，不是吗？”
“……喜欢……”一瞬现实同回忆重叠，陆玖呼吸一窒，密密麻麻的痛楚卷着愧疚翻涌上来，几乎让他迈不开步子，他看着沈故惊讶的目光只觉得眼眶发酸，『露』出一个苦涩的笑，陆玖抓住沈故衣角呢喃，“我很喜欢，但是……”
“对不起……”陆玖扣住沈故手腕，垂眸，被沈故抓住的手微微发抖。
“怎么了？”沈故一把扶住陆玖的腰，将他抱进怀里，感觉掌心下的人在轻微颤抖，分外焦急，“这里火太大了，你是不是受不了？我们出去！”
沈故将陆玖一把抱起，焦急的往外冲，烟火缭缭，他一剑劈开前方封闭的洞『穴』，清新的空气连带着阳光卷进来，山石翻滚，沈故轻盈躲避，就在这时他胸口却一痛，一股大力当胸袭来，将他自山洞胸中直接甩出去。
“不要来找我，小崽子听话。”耳边轻飘飘的落了一句话，沈故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却只瞧见陆玖一只素白的手，被随着空气涌进去而燃烧的越发猖狂的火焰所吞没。
沈故于空中稳住身形，他抬手『摸』了『摸』胸口，果然空空如也，柳望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顺走了。咬牙，顾不得扑面而来的火焰，沈故纵身往洞里扑去，然而还没来得及进去便有一道剑气从内而外将整座山体剖成两半。
“轰隆——”山体坍塌，碎石四溅，沈故双目通红，他固执的往里冲，却掉落的巨石挡了去路，挥剑，山石碎裂，却有更多的石头砸下，无休无止，就像他同顾长情之间，永远都隔了那么长的距离，就算偶有触碰，也是对方施舍给他的。不论他多想将顾长情留住，对方都不会听的。
“长情……长情……”沈故呆滞的看着这个山体完全坍塌，直到额角被一块碎石砸破，流出血，他才回过神般伸手『摸』了『摸』伤口，血将他半边脸刷的鲜红，沈故垂首看着指头上的腥红，轻微一笑。
“呵，名不副实。”
“什么长情，你该叫薄情才对。”
陆玖手里拿着杯子，整个人如同一道鬼魅的影子，于山林间快速腾挪，破碎的山石连同沈故被他抛弃在身后，风如刀刃，划的他脸上生疼，但他丝毫不敢懈怠，没日没夜跑了三天方才寻了处破旧的小庙停下。
这几天下了大雨，满地泥泞，山林中都浮了一层雾气，陆玖全身被雨水淋的湿漉漉的，他站在小庙门口，看着天空中的紫红的炸雷慢悠悠叹了口气。
这下沈故应该是追不上了的。
将柳望自怀里掏出来，陆玖垂眸看着对方晶亮的眼睛，一时语塞。
“你……你是清平真人？”柳望抱住陆玖的手指头，杯子上的两颗绿豆眼像是有星星在闪烁，亮悠悠的。
陆玖眯眼，他伸手往柳望身上一弹，清脆的瓷器声响，清泠泠一声脆响，“是啊，清平真人本尊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柳望抱住陆玖手指头，抱着抱着哭出声来，“呜呜呜，活的真人，天呐，真的是活的，也不是假的……我可以咬一口吗？”
“不行。”陆玖两指头捏住柳望，将他摆了摆，问道：“你这几日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柳望一愣，“什么地方？师傅你这是要抛弃我了吗？说好的当一辈子的师徒互相依靠呢？人不能言而无……”
陆玖被嚷嚷的头痛，弹指给柳望下了个禁言术，将这只话唠的杯子给强行闭嘴。靠在门板上，陆玖珉唇，一个月的时间，将柳望送给他命定之人，走上命里规划好的轨道，可是，柳望命定之人是谁那祖宗根本没说啊！
第48章 四十八（）
陆玖蹲路边，蓬头垢面，顶着张平淡无奇的一张脸，嘴里叼根草，瞥着眼看城墙顶上挂的告示。
归元山挂悬赏，找一个叫陆玖的刺客的消息，价值不菲。一群人围着告示指指点点，陆玖默默转身往城里走。柳望在他口袋里动了动，被陆玖伸手捏住。
他新弄了面具，质量自然比不上原来那张，不过也够用了。上次逃走以后他便一直南下，带着柳望四处找人。
倒霉的是，又过了七天，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陆玖都想跑去把那位祖宗抓出来打一顿了。次次刁难他，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一个月的时间简直要把人磨死。
南方湿热，陆玖实在是懒得动了，寻了处茶楼屋檐角，往阴凉处一躺，双手揣兜里，闭目养神顺带听听楼里说书人讲书。
最近最火的事情莫过于归元山连同折叶山庄和西北容家等各大门派联合声讨游梦宗了。游梦宗一长老同魔族勾结，创办鸾凤阁，残害无辜百姓制作怪物，再运送往魔界获取暴利，由于伤天害理，被沈故给劈了。
一时间人人称颂，但也有人暗地里表示那鸾凤阁是个有名的销魂窟，里头那都是些绝『色』佳人，哪里来的什么怪物？那游梦宗的长老怕不是门派内斗所产生的倒霉蛋。
不过猜测归猜测，实际上的事情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身为当事人之一，再说书招生拍板子时默默抬手捂住自己耳朵。现在的说书也无聊了，他该拿什么去消遣一下过剩的时光？
反正这次任务多半要凉，他还打算借着这最后时日去好好玩一把。结果委实太过无聊了些。
说书人讲到精彩处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只把沈故夸成菩萨转世，只等沈故升天以后给他做张镏金像天天供奉香火。而诸葛亮，陆玖瞅了眼碧蓝的天空，只想睡觉。就在这时，却听得那说书人骤然道，“最近还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蓬莱之上，有仙人要讲道！”
茶楼里瞬间喧闹，陆玖一怔。蓬莱的仙人，也只有那位了，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蹦出来玩儿了？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吗？
不过……天助我也。
陆玖又瞅了瞅口袋里一脸无辜模样的柳望，微微一笑。
“望望，你可知道四明仙人？”
柳望正在发呆，闻言一怔，“四明仙人？就是那个传说中以卜卦看相出名的仙人？他不是早就隐居，不问世事了吗？”
“不不不，尘世还是很好玩的。”陆玖眯眼笑，“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跑来尘世瞎逛？”
“凡界要是真这么好玩又会有多少人愿意飞升呢？”柳望扭身子，“四明真人可是同邪仙同时期的顶级修士，就是传说中『性』格很安静不怎么『露』面……他现在，又怎么会来蓬莱讲道？假的吧？”
第49章 四十九（）
蓬莱为南海一孤岛，岛上人少，无门无派只住了些喜欢清净的散人，偶有几个来采些灵植的修士呆的时间也不长，故而蓬莱实在是有些荒凉，可以说算得上化外之地了。
四明真人目前在这世上可以说算得上神一般的人物，选什么地方不好选在了蓬莱这种小地方，估计等开始讲道时岛上的人都会挤的站不下。
陆玖寻了个日子，在晚上出海，海面风平浪静，飘了甚多祈福的莲花灯，星星点点的绵延开，像是天上的星子全部落下来掉进水里，很是漂亮。
陆玖太穷，请不动船夫，也包不下多大的船，掏空了荷包也只勉强弄了艘窄小的小舟，连篷顶都没有，只能靠着一边的桨木慢慢划动。海风带着腥咸湿气扑来，头顶是星河万里，身侧粉红莲花灯上写了一行行的字迹，被水浸的湿透，墨『色』含糊成一团。
陆玖慢悠悠的往前划动，柳望趴在船舷上探头探脑，他看着漆黑幽暗的海面，微微瑟缩了一下，“师傅，我们这船连帆也没有，这样慢慢划过去，估计等到了蓬莱黄花菜都凉了。”
陆玖却依旧慢悠悠往前划动，面上平和，唇角甚至还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急不急，蓬莱上一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的。”
船身随着水波晃动，摇摇晃晃，惹的人精神恍惚，柳望蹲在角落，看着陆玖一点点摇着船，乌漆抹黑的一张脸，破破烂烂的一身衣裳，像个乞丐，可偏偏在这身装扮下，有着让多少人痴狂的皮相和风骨。
“师傅，为什么，为什么要装死呢？”柳望盯着陆玖缓缓问道，“顾长情的身份，在修真界也算是呼风唤雨吧？抛弃那么多东西，当一个连喝杯酒都要算一下手中余额的普通人，是为什么呢？”
话脱口而出时柳望就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在陆玖久久不曾搭理他时柳望默默松了口气，陆玖有自己的打算，他这样多嘴要是把对方惹恼了肯定不好。
就在柳望打算换个话题时，陆玖开口了。
“顾长情是个错。”陆玖垂眸，他看着水面上飘『荡』的莲花灯微微一笑，“我犯了个低级错误，我认错了人，做了假身份，这世上哪里有顾长情这个人呢？不过是我把你们都骗了罢了。”
柳望一怔，却是没听懂这之间的关系，顾长情长于归元山，那几百年的传说又怎么可能是他能骗的了的？又要开口询问时却见陆玖伸手自水面上捞了一盏灯上来，灯心的蜡烛已经烧尽，莲花瓣上的字迹倒还好，隐约可见花瓣上写了一排小字。
“近日天寒，阿锦切记不可贪凉，多着衣，勿着凉。我近来甚好，只惜身在异乡，无法回去见你，明年开春归家，再同你饮酒。
阿锦勿念。”
“这个人好奇怪，给别人写信为何要放在莲花灯上？这灯又不能给他把信寄到对方手上。”柳望瞅了瞅信件，颇为无趣的别过头。
“这是情书。”陆玖将莲花灯放进水里，“凡人有一种风俗，每年有一段时间会往水中投莲花灯，上面写着心愿，如果灯一直顺着水流飘到海里都没有沉，愿望就会实现。”
“可这上面没有什么愿望啊？”柳望看着那盏莲花灯随水波飘远，“而且真的很像情书啊。”
“应该是丈夫写给亡妻的。”陆玖看着那莲花灯泡烂，慢慢沉下水，“凡人还认为只要莲花灯飘下去，有一天能漂进忘川，这样死去的亲人就能看到自己的书信，以解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