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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有开锁声,她的丈夫回家了。
“今天这么早?”她疑『惑』。
“下午不是去产检吗?!”赵士诚答。
从她怀孕到现在,即使工作再忙,但是她每一次的检查,他都会亲自到场,然后,细心询问,牢记医生的每一句交代。
“我差点忘了!”自从怀孕以后,她引以为傲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偶尔会梦游的旧疾,怀孕后不治而愈。
她回房去,去换衣服。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她坐着,他蹲下,慢慢帮她穿鞋。
自从怀孕以后,每一次出门,都是他帮她穿鞋,凝望着他认真在打鞋带的侧脸,予问的唇角慢慢上扬。
幸福有很多种。她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需要的是,当徘徊不定,心理受困的时候,身边的有那么一个男人,他会告诉她,慢慢来,他会等她。当身体不适的时候,他愿意屈下自己的身,替她绑好鞋带,平淡的生活细节,也能带给人一种幸福。
……
大年二十四,予问顺利产下了一个足月的健康男婴,重八斤二两。
她生孩子那天,贺毅也在场,宝宝抱出产房的时候,他抢拍下了宝宝第一张照片。
“哈哈,我要烧给瑞瑞,让她知道自己有弟弟了!”他又消瘦了一些,但是,精神还不错。
一说完,贺毅才发觉不妥,顿了一下,迟疑地望向赵士诚,“你……不会反对吧?……”烧小宝宝的照片,听说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没事,予问也交代过要给瑞瑞看看弟弟。”赵士诚没有反对,笑着道,“不过好歹也等他先洗完澡,别一身血淋淋的样子吓到瑞瑞。”
贺毅松了一口气。
“嗨,带把的小宝宝,我是你姐姐的爸爸。”予问在医院的那几日,贺毅总是守在病床旁,寸步不离贺太太和小宝宝,说笑话给贺太太听,让她忘记不适,把宝宝抱不离手,不知情的人甚至以为他才是孩子他爸。
直到——
“我要替病人的下体消毒了,丈夫可以留下来,其他人暂时出去哦!”护士开始清场。
只是,到底谁是病人的丈夫?护士的目光理所当然从都是日夜陪同的贺毅身上移开,注视着更象亲属身份的赵士诚。
看出丈夫的尴尬,予问伸出手。
“贺太太,你要什么?是口渴吗?”贺毅马上问。
但是,她摇头,握住赵士诚的手。她知道丈夫宽容,即使贺毅霸着她们母子,对她缠赖的行为造成了他很大的困扰,他也无法启齿对贺毅下逐客令。
所以,只能她代劳,“贺毅,现在恐怕有点不方便,你先回避一下,好吗?”
能有什么不方便?她的全身上下他早就熟到不能再熟了啊!贺毅凝望着他们相缠得十指,好一会儿才恍然明白,不方便的,是现在的身份。
他不是“丈夫”,所以他才是那个该离开的人。
而他差点忘记这一点。
“好,我回避。”他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转过身,耸耸肩膀,他潇洒离开。
……
第四章()
那一次以后,贺毅来烦予问的次数,开始渐渐减少。
两个人极少极少联系。
予问对儿子相当紧张,甚至有时候有点保护过度,为此,她和赵士诚偶有争执,但是,幸好,有时候不是她退步,就是他先妥协。
“阳阳,你怎么躲在这里?”找了一圈,才发现,儿子居然蹲在储藏室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一个点。
“妞妞好吵。”儿子抱怨。
今天大哥的一家和婆婆都在这里做客。
五岁的妞妞爱喳喳,但是,她刚满两周岁的儿子『性』格偏静,很怕吵。
“你在看什么?”予问也蹲下,问。
“妈妈,吸尘器为什么能吸走灰尘?”儿子很认真地问。
予问头痛。
刚上幼儿园的儿子不爱说话,但是,特别喜欢问问题,而且问的问题,总是很“深奥”,比如电视机为什么能发光能发出声音。
“妈妈去翻了书,再告诉阳阳。但是阳阳做错了什么事,阳阳懂吗?”她柔声问。
“不可以躲起来,要陪妞妞。”儿子虽然不甘愿,但是,还是把手交给她。
“予问,有你电话。”大嫂来找他们。
“好。”她到客厅,接起电话,“哪位?”
“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一道很激动的声音。
“小姐,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予问疑『惑』。
“阿毅,阿毅在哪里?”
这名字让她一愣,“杜晓雯?”她到哪打听的电话号码?还有,找贺毅怎么会找到她家来?
“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温城所有的医院我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他……求你快点告诉我,他在哪里……他最后的日子,我一定要陪着他……”哽咽哭泣的声音,是如此无助。
予问挂了电话后,起疑。
她打给贺毅,手机居然已经是停机状态。
然后,打到“问毅”。
“老板他……”吞吞吐吐,最后,对方一会儿说出差,一会儿在休假,总之就是不肯说。
予问感觉不对劲,她再算了一下时间,这几季,贺毅都是直接把分红汇入她的银行帐号,没有叫她去公司对帐。
一股不祥的预感,腾然升起。
“阿雷,你告诉我,贺毅去哪了?”
“你别问了……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和杜晓雯。”阿雷也吞吞吐吐的。
“原来我什么时候成了可怕的前妻?”予问冷冷一笑。
“哎,你别误会了,他是……不想让你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越听,她越发寒。
她是谈判高手,阿雷不是她的对手。
“这一两年里,他几乎都在上海,做了很多手术……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很辛苦……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挂了电话,她整个人茫茫然然的。
阳阳被妞妞吵得又把自己躲到了储藏室里,继续去研究吸尘器,她也没有阻止。
“出什么事了?”赵士诚一回家,就见到这一幕。
“士诚,我想去上海。”话刚一出口,身体已经剧烈地颤抖,抓着丈夫衣袖的手,几乎无力。
刚说完,她就发现自己逾越了,阳阳需要她的照顾,贺毅的身份尴尬,是她的前夫。
“你别哭,我们回房,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一路上,她的腿都发软,赵士诚扶着她,才让她可以站稳。
回到房,她把刚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他。
听完,赵士诚沉默了几分钟,然后,他起身:“我帮你收拾行李。”
所以,他这是同意?
“阳阳交给我。你去吧,不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你一辈子不会心安。”复杂翻腾的情绪埋在心间,其他的,他一句也没有多说,因为,她现在的样子,与刚知道贺毅身体里长瘤那会儿一模一样,茫然、无助,好像天都快要塌了。
“对不起——”她是真心想做一个好妻子,不想惹他难过,但是,这一刻好愧疚。
“予问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赵妈妈敲门来问。
刚才在客厅里掉眼泪,赵妈妈也见到了,以为儿子把媳『妇』惹哭了。
这两年里,赵妈妈和她的关系很好,护她护得紧。
“她有个亲人在上海得了重病,予问要去探望他,会住上一段日子。”赵士诚和妈妈这样解释。
……
她在上海的医院,先遇见贺爸爸。
“他的情况很糟,痛起来的时候,不得不注『射』大量的止痛剂,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睡着……”
“他写了遗嘱,把问毅留给你,他希望‘问毅’和‘念瑞’能并成一间公司。两间公司不要分开,是他最后的遗愿……”
“医生说,最多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她缓慢地步入病房,贺毅正背对着房门,躺在床上,身体微微发颤,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
“贺太太……疼……”在病床上,『迷』浑辗转着的那道身影,瘦得几乎脱了形。
她微凉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
“不疼,阿毅,我来了。”她忽地落泪。
因为,心如刀割。
眼泪簌簌地掉下来,滴在他的脸上,如同下着小雨。
被滴醒的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来,极慢极慢地问,“你来了?贺太太——”他的眸『色』,是涣散的,仿佛,还在梦中。
“对,我来了。”她紧紧握住他瘦得指骨分明的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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