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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季在旁有些着急一样追问:“那后来呢?官吏就被救活了吗?”
魏易看了她一眼点头:“是啊,官吏被女皇抱着,说了几句话后就没了气息,不过女皇身边带着医术超群的太医,还是把官吏救了过来。后来女皇就带着官吏回到了京城,她如期举行大婚,不过大婚的对象却从丞相的公子变成了这个她从宫外追回来的官吏。”
苏季如释重负般松口气:“最后还是在一起了啊,这就好。”
魏易说到这里,故作神秘地冲墨远宁眨眨眼睛:“那人最后跟我说了梦境中那个官员的名字,你猜叫什么?”
墨远宁微微笑了下:“墨宁熙?”
魏易合掌笑起来:“是啊,我和小苏说起这个事,然后小苏就告诉我们你们两个曾经做过的梦这简直不能太巧了!要不是我不信鬼神,我都要以为这是你们的前世今生啊!”
话说到这里,墨远宁微笑着不再搭话,魏易也聪明地转换了话题,不再提这个“感人的爱情故事”和那个将故事说给他听的男人。
魏易天生喜欢高谈阔论,说起来各种历史典故来也是挥洒自如、纵横捭阖一日千里,他们不知不觉间就聊了一下午,晚上还留了他一起吃晚饭。
经过一下午的聊天,墨远宁已经发现“爱情故事”似乎是魏易的死穴,不但下午讲那个故事的时候他十分动情,后来又聊到唐明皇和杨贵妃,他背了几句长恨歌里的词句,立刻就潸然泪下湿了眼眶。
晚饭后送走了魏易,墨远宁又回书房看书,苏季就主动跟了过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靠过去,给他捏肩膀:“远宁,今天坐累了没有?”
坐着聊了一天,又哪里会累,墨远宁抬头轻瞟了她一眼,唇边含笑:“没坐累,听故事听累了。”
苏季就“唔”了声:“故事挺好听的啊。”
墨远宁干脆放下手上的书,转头笑看着她:“这故事是你瞎编了让魏先生讲来给我听的吧?”
见计划被识破,苏季也就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很想给这个故事加个结尾嘛。”
什么会时常梦到前生,找到魏易去诉说的男人,当然是苏季一手编造出来的,事实情况是:她将她和墨远宁两个人的梦讲给了魏易听,然后这两个历史故事狂热爱好者,就合伙将这个故事给编囫囵了,再由魏易假模假样地借一个不存在的“陌生男人”的口,复述出来。
对于只嫌日子过得太清净的魏易来说,有这么个乐呵事儿,他当然得掺合一脚,满足一下自己讲故事的欲望。
对于苏季来说,她真的希望这个故事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女皇和墨卿没有天人永隔,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大婚生子,幸幸福福长长久久地过完一辈子。
就跟她和墨远宁一样。
墨远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喜欢就好。”
苏季过去挤在宽大的椅子上抱住他的腰,她把头靠在他肩上,扳着指头数:“我们一定是缘定三生的,我做公主,你是驸马那是第一世,我是女皇,你是墨卿,是第二世,现在都第三世了所以我们谁都拆不开,有多少事都能一起撑过来。”
她说到这里,突然又不干了:“缘定三生也不好,这辈子不成最后一辈子了?要缘定很多世才可以!”
墨远宁知道苏季根本是不信这些的,她在这里颠来倒去地说什么前世今生,想说的却无非是:哪怕在虚幻的梦中,或者故事里,她也要和他在一起幸福。
他轻笑了下,低头去吻她:“小月,今晚你好像很有精力。”
苏季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他圈在怀里抱着了,倚在他肩膀上说:“是啊,远宁你累不累,我们要不要早点回卧室休息?”
墨远宁低头吻了下她的耳廓,声音含笑,却温柔得惊人:“早点回卧室可以,休息就免了。”
又过了一阵子,时间逼近了圣诞节,当苏季都忘了她曾和墨远宁一起去找设计师求过一对戒指的事情后,苏宅收到了一个包装很精美的礼盒。
拆开后,里面是一对放在丝绒盒子里的戒指。
和华丽的盒子相对的,这对戒指竟然意外地很朴素,只有两个铂金的素圈,没有任何花纹雕刻,也没有镶嵌一颗宝石。
只是两个戒指的内壁上,全部都刻着他们两个的名字和生日,那字体精致飘逸,看上去就是莫问亲笔刻上去的。
莫问在里面附送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祝百年好合,不成敬意。
这对戒指,莫问没打算收钱,当做礼物送给了他们。
墨远宁倒也不怪莫问投机取巧,他对这对素圈显然比较满意,当下就取了女款的那只,套在苏季的无名指上。
苏季当然也赶快把男款的那只给他戴上,她握着他的手,两枚戒指在他们掌心相触,金属的质感连接了彼此的肌肤。
墨远宁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感叹般说了句:“这次你再把戒指随便丢掉,我就不送你了。”
苏季忙握紧他的手:“不会的,死也不要再丢了!”
她说完抬头,就看到他略带了戏谑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虽然是在开玩笑,可他唇边的柔和意味,却并未减轻一分一毫,仍旧温柔地让她心悸。
这就是他们结婚第七个念头的圣诞节了,那之后就是新年。
再然后是农历新年,接着春天就如约而至了。
在新一年的春天,苏季终于如愿以偿,再次和墨远宁举行了婚礼。
只是这次他们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在h市广为宴请宾客,举行繁琐的仪式,而是他们两个自己跑回了那座海边的意大利小城。
他们买了礼服和婚纱,约了教堂,为了凑够宾客,还站在街上发了好一阵的婚礼请柬。
婚礼由神父主持,证婚人是当地富有声望的安德鲁医生,婚礼过后他们在附近的餐馆里聚餐。
苏季身旁有个被拉来婚礼的街坊老妈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来意大利结婚,特地关心地问了苏季。
苏季于是就告诉她,她和墨远宁是逃婚出来的:他们实在太相爱,家人却不容许他们在一起,于是他们只好做流浪的罗密欧和朱丽叶。
惹得老妈妈连连点头,对她施以同情和鼓励的目光。
这样等同于蜜月的旅行,他们持续了一个多月,几乎逛遍了地中海沿岸大大小小的城市。
有天苏季突然想到,“墨远宁”这个名字,是他给自己取的,于是她就问起来,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那时他们正躺在海滨旅馆那宽大又阳光充沛的露台上,他想了很久,才微笑着说:“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她在那一瞬间,就懂得了他的意思:这一生即使羁旅穷年,如游子远归,但得一人,守一世安宁,足矣。
第120章 Reens。()
季瑛和墨宁熙的相遇,是在她刚七岁的那一年。
她是大齐的皇太女,小小年纪自有一番卓然高傲的气度,扬起了下巴看这个由她父皇牵至她面前的消瘦少年,开口就是一句:“这是父皇赏我的奴才吗?”
一贯儒雅温柔的父皇笑着叹息了声,他耐心地教导她:“月儿,他是你的小哥哥,不是奴才。”
季瑛又审视地看了几遍眼前的少年,他才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五官秀丽到像个女孩子,目光却是冷冷地,自从见了她后,都不曾下跪过。
季瑛其实是喜欢他的,她忍不住想端皇太女的架势,也不过是想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现下有了父皇给的梯子下,她就又扬了扬下巴:“好吧,那你可以叫我月儿。”
季瑛是她的名讳,“月儿”却是乳名,除却父皇外,这宫里还没人敢叫过,她这么说,觉得自己已经给了他天大的恩惠了。
少年却始终冰冷冷地看着她,半响过去了,才淡淡地叫了声:“月儿。”
那声音清脆得好像冰石相撞,他接着又淡淡说了句:“臣墨宁熙。”
她眨眨眼睛,对于这个明明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自称“臣”感到奇怪,他也只是用微带戒备的目光看着自己。
两个孩子之间的气氛始终别别扭扭,父皇却很开心一般,看着自己身前的这一双小儿女,罕见地露出了笑容,温温和和地对季瑛说:“月儿,往后这就是你的熙哥哥了。”
季瑛多年后想起他们初遇时的情形,知道有些东西,在当日就不对了:那个初入宫闱的少年身上有太多的坚冰,她也未曾试图去温暖他。
墨宁熙留了下来,季瑛陆陆续续地听父皇说了他的来历。
他是父皇在武林中的故人之子,父母皆遭歹人所害成了孤儿,父皇将他带到宫中来,一来是偿还故人昔日的情意,二来是为了将来能给她做个依靠和帮手。
帝王家步步荆棘,即便她是父皇的独女,宫内无人害她,可朝堂上照样有一班虎视眈眈的重臣和亲族,日夜紧盯着这个年幼的皇太女。
父皇在深宫中的静夜中,常抱着她,轻声叮咛她,父皇温雅的声音她很是喜爱依赖,所以连他常说的一句话,她也都记了下来:“月儿,熙哥哥是你未来的皇夫,天下只有他不会辜负你,你可记得?”
倘若父皇天寿长久,能看到他们长大成人,那么墨宁熙早就会成为她的皇夫,和她共享万里河山。
可她的父皇却终究还是在她刚满十二岁那年,就积劳成疾,追随着她早逝的母后去了。
那年墨宁熙也不过十六岁,她记得他沉默地抱着一柄长剑,守着父皇的灵柩,也守着她。
并不宽阔的少年的肩膀,像一座山一样挡在她身前。
她跪着不停哭泣,不敢睡觉,即使是只有十二岁的少女,她也知道宫外有并不听从她号令的御林军和异姓王爷们,她害怕闭上眼睛,就会在被名为欲望的巨兽吞噬。
最后让她睡过去的,就是他的后背,他让疲惫不堪的她趴在他的背上,轻声地哄她:“月儿,有熙哥哥在。”
那时候他对她说话的语气,已经越来越像时常宠溺她的父皇。
她模模糊糊地趴在他的背上,无来由地觉得安心无比,沉沉陷入了失去父皇后的第一次安眠。
因为他手持着父皇的遗诏不曾妥协半步,又因为占据着丞相之位的顾家和另外几个大家族的支持,她最终还是坐稳了皇位。
在她最初登基的那几年里,于各大家族间周旋的人,是他。每天深夜从宫外归来,却还要将奏折批阅完毕的人,也是他。
他替她撑起了整片江山,也变得更加沉默和冰冷。
他手上沾染了不少鲜血,朝野间渐渐有了墨宁熙狼子野心,意图篡位专权的传闻。可他却不曾动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加官进爵,乃至多年后,他也始终只是小小的七品官员。
她直到很久后才知道,不管什么时候,这万里江山其实都浸透着一股冷意。
多少悲欢分合、圆满离散,到头来不过是一步步谋算中的寒意,一寸河山一寸血,一寸河山一寸冷。
如无寒彻的手腕,如何保得住她的帝位,守得住江山安宁。
可那时的她,却开始对他诸多猜忌,她怪他没有太多时间陪伴自己,和丞相之子,儒雅温文的顾清岚走得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