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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愿在客厅里干站着,干脆自行去沙发里坐了,翻看带来的那些资料和合同,检查一下有没有带错。
墨远宁做菜和他做事一样,十分高效,苏季不过等了十几分钟,就看到菜肴陆续被摆上餐桌,连厨房里乱掉的厨具也被归位清理。
即使在厨房里忙了半天,仍旧一身清爽的墨远宁洗了手,走过来笑着屈指轻弹苏季的额头:“乖,先吃饭。”
他刚洗了碗,指尖还有些冰凉,弹在她额头上,提神醒脑的作用还显著,苏季扔掉文件捂着额头怒视:“不能好好说话吗?”
面前的这个男人还是笑得一脸温和:“难道我没有?”
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的语气就是好好说话了?
苏季深刻地觉得,自己自从和他离婚后,地位比原来低了不少,起码原来她没被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看。
经过这两次的交锋,苏季已经意识到,跟墨远宁斗嘴,绝对只有被气死的份儿,所以她干脆不再说话,站起来就去餐桌上做好。
桌上摆了三个菜一道汤,荤素搭配相当合理,那道排骨山药汤更是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让苏季不由食指大动。
苏家大小姐的饮食习惯并不贵气,反倒平民得很。她爱吃大块肉,嗜吃咸辣的菜,虽然在苏宅,总是会被管束,但这不妨碍她偏爱此道。
跟她在一起了四年,墨远宁对她的喜好已经足够了解,今天的菜也都对她的胃口,一道清蒸鱼,一道尖椒鸡块,还有一道剁椒豆腐。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苏季毫不客气,喝了一碗汤后,就大口吃菜,扒了两碗饭。
墨远宁给自己盛了碗汤喝着,一直带着笑看她,看她吃得热闹,就开口取笑:“苏小姐倒不怕我在菜里下毒。”
苏季咽了口食物,不在意地抽了下唇角:“反正我也给你下了那么多次毒了,就算被你下上一次,也不吃亏。”
她这么看得开,墨远宁似乎也没什么话好说了,隔了片刻,放下汤匙笑笑说:“我去下洗手间。”
他这一去时间就有点久,直到苏大小姐吃饱喝足,他也没有出现。
苏季放下碗筷,看着一桌子被自己制造的杯盘狼藉,也没丝毫内疚,反倒有些胡思乱想:听说家里没佣人的家庭,夫妻是要分工做家务的,做菜的人不用洗碗,洗碗的人不用做菜。这个别墅里显然没有第三个人,也就是说,没佣人难道墨远宁还指望她收拾餐桌?
她也没意识到自己还把和墨远宁的关系定位成“夫妻”,越等越觉得不耐烦。
今天她来,是带了苏康的聘用合同的,就算墨远宁说他可以在幕后出力,苏季也还是觉得再次给他一个没实权的职务,把他绑在苏康比较好,免得他突然跑了,自己连人都找不到。
气势汹汹准备完全地来谈判,结果却被投喂了一顿食物,还被晾在餐桌上,苏季越想越觉得事情不能这么干,就干脆起身,朝墨远宁去的洗手间方向走过去找人。
别墅不是很大,她转过一道门,就找到了紧关着门的洗手间,里面亮着灯,可几乎没什么声响。
苏季敲了下门没听到回音,就干脆拧开把手推门进去:“墨远宁,你打算在里面睡一觉?”
出乎她的意料,墨远宁并没有出现在她视野正中,她找了下,才在门口的墙壁旁找到了他。
半靠在墙上,一手压着腹部,薄唇紧抿,墨远宁看到她也没有站直身体,只是勾了勾唇角:“苏小姐闯进别人的洗手间,实在太不礼貌了吧?”
第6章()
苏季准备迎接更多的戏谑和嘲笑,但出口揶揄她的那个人显然有点力不从心,墨远宁才说完一句话,就低着头闷咳了几声。
他咳得气息短促,方才出声就被咽了尾音,听起来不像咳嗽,倒更像是忍着什么波动。
苏季看了一阵,才有些怀疑地问:“你胃疼?”
她不辞辛苦地给墨远宁下了一年的毒,他也只有过量服用那两次出现了症状,其他时候都丝毫看不出来异样。
如果不是后来怀疑每天被她看着喝下去那碗下了药的汤根本没什么效果,她也不会冒险提前和他撕破了脸。
所以想来想去,苏季也觉得自己还没能让墨远宁真的慢性中毒,那么他身体上的毛病,就只有胃病了。
只是她记得他胃病更不严重,结婚后被苏宅的厨师调养着,更是很久都没犯过了。
墨远宁脸色透着苍白,额头也有些虚汗,听她这么问也没否认,只是又笑笑:“再缓会儿就好。”
他说着笑容带了点歉意:“时间耽搁久了点蒸锅里还有碗蛤蜊蒸蛋,麻烦你自己去取出来了。”
原来还有其他菜,苏季不好意思说自己吃太快,把所有菜都扫光并且已经吃饱了,只能绷着脸:“我吃过了,你没吃什么东西,那碗蛋就留给你吧。”
她不过随口一说,墨远宁就抬起了眼看着她,深瞳中的光芒也意外柔和。
苏季看着他对自己笑了下,连语气都更加轻缓:“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房子是他的,菜是他做的,她吃饱喝足只不过把一碗蛋留给他而已。
苏季觉得他是真的疼糊涂了,她想了下还是决定把找他的主要目的说出来:“碗和盘子没人洗。”
墨远宁听后倒笑起来,忍不住又咳了两声才说:“放着就好。”
苏季又犹豫了片刻,她终究还是没有转身从一个疼得满头是汗的人面前转身走掉的勇气,伸出手臂放到他面前:“你要不要休息?我扶你回房间。”
墨远宁看了看她不算很情愿的神情,勾勾唇角:“好,谢谢你。”
他轻搭住她的手臂,根本就没转移多少力气过去,而是自己站直了身体。
既然他这么客气,苏季也没再多话,问:“你房间在哪里?”
墨远宁对她弯了弯唇角:“你上次睡过的那间。”
苏季立刻觉得自己真是多次一问,这别墅本来就不大,那天她醒过来的那个房间显然就是主卧。
只是那天她没多想,现在一想到自己是从墨远宁的床上醒过来的,居然有点脸红。
好在墨远宁并没有余力去观察她的脸色并取笑,她勉强维持着镇定,扶他回卧室。
墨远宁走得不快,倒也不算太慢,只是皱紧的眉心始终没有舒展一点,脸色也更加苍白。
苏季看他情况糟糕,不像是休息一会儿就能恢复的样子,暗想自己今天说不定要在这里耽搁很久了。
也许是多年相处的习惯太根深蒂固,她看他在床上躺下后,抬手将他额头边被汗水沾湿的碎发抚开,手指从他过于苍白的脸颊上滑过:“你需要吃药吧?在哪里?我帮你拿过来。”
有些无力地靠在枕头上,墨远宁看着她,那黑瞳中的目光太过深邃,让苏季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就这么看了她一阵,才轻笑了下:“在客厅的柜子里,靠近厨房的那一个。”
苏季错开他的目光,胡乱“哦”了声,就匆忙从床边离开,带上门出去。
直到下楼后,她才想起来,居然没问他要拿什么药。
她打开那个木柜,看到里面的几瓶药,干脆全都拿出来抱着,又从厨房的饮水机那里倒了杯温水,一起带到楼上去。
苏大小姐很少有照顾人的时候,不多的经验居然都是原来和墨远宁在一起时,有时晚上他会胃疼,她就起床给他拿药喂水。
连父亲病重和哥哥受伤的时候,也有专门的护工去照顾,她多半只是陪在旁边说话或者照看。
也只有墨远宁,因为是他的妻子,几年来和他同榻而眠,有时候仿佛比亲人还要亲近一些。
说起来夫妻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近也是最远的距离,亲密无间时可以不分彼此,连生命和人生都可以拿来一起分享,更遑论其他。
一旦分离,却又成了连普通朋友都不如的陌生人,甚至会有生之年再也不会相见。
苏季拿着药和水,又站在墨远宁卧室的门口时,略微恍然了一下:她总觉得自己已经又掉入了一个不高明,甚至也不甜蜜的陷阱——不然怎么会不自觉得,又和他成了这么亲密到暧昧的关系?
她推开房门,午后的阳光从窗帘后洒进来,床上的墨远宁比她走之前略微侧了身,光束照在他闭着眼睛的侧脸上,将眼睫的阴影拉成长长的弧线。
那光影太过像一幅图画,苏季的呼吸稍微滞了那么一下,接着她走近几步,想要叫醒他。
等转过那一点视角,看清他的脸时,她的身体却猛然僵硬住了。
他就那么微微侧着身体和脸,紧闭着双目,无色的薄唇间挂着一道细细的红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反应过来的,她还能记得把水杯和药都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才颤抖着双手去摸他的脸。
触手的温度带着些冰凉,却并无完全是冷的,她注意到他胸口有些不稳的起伏,多少冷静了那么一点。
只是当她抱着他的肩膀,把他的头抬起一点,看到他脸侧的枕头上已经被染红了一片,就又觉得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无法再思考。
她全身发着抖,用手指去擦他唇边的血迹,发觉不管怎么擦都还有新的血涌出来,她就俯身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她想要叫他,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响,直到她听到被她紧紧抱着的那个人轻声咳了几下,而后声音低微地开口:“小月”
她的眼眶瞬间就酸涩起来,她想起来他们离婚之后,他对她的称呼早就变了,他是还叫她“小月”,可那大半都是半开玩笑半带揶揄。其他时候,他都称她“苏小姐”,跟她叫他“墨先生”对应。
可他现在又叫她“小月”,无力的声音里没有了任何其他意味,只有散不开的温柔和宠溺。
“你”苏季用力稳住自己的心跳,才勉强开口,“在吐血。”
墨远宁“嗯”了声,他神智似乎非常清醒,声音虽然低微,却还是清晰的:“是胃出血没关系,过一阵会停的。”
苏季一愣,突然想起来他在洗手间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再缓缓就好”。
反应过来后,她怒气上涌:“你刚才就开始胃出血了?”
墨远宁似乎还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重新又闭上眼睛,顺口就应下来:“洗手间清理起来比较方便不用洗床单”
他感情还在怨她多此一举把他带回卧室了?
苏季气急交加,狠狠咬住了牙:“跟我去医院!”
她说完了,等了一阵不见墨远宁回应,就借着光线仔细去打量他,看到他紧蹙的眉心和几乎毫无血色的脸。
苏季顿时意识到她根本不应该跟他说这么多废话:他看起来清醒无比,其实早就失血过多,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连忙努力去拍他的脸颊,苏季看着他又微张开双目,就快速说:“我带你去医院,不要睡!”
这里地处偏僻,离医院并不近,如果等救护车,还不如开车去更快一点,可墨远宁这样的状态,她不知道他能否自己走到车库。
他悄无声息地吐了这么多血,即使再努力保持那种冷静淡然的样子,这次的目光中也带上了一点空茫。
苏季看着他才刚动了动,唇边就又滑下来一道鲜血,急得什么都顾不上了,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