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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等她开口,她就看到一手撑着扶手的墨远宁低头极轻地咳了声,他似乎怕把口中的东西吐到地上,连忙就用手捂住了嘴。
可这样一来,他一直提在手中的公文包就掉了下去,顺着楼梯滑落,里面的文件散落出来一沓。
她看着他指缝间渗出来缕缕暗红,而他的身体也慢慢地向前倒去。
她大脑空白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扑过去抱他。
他腰背都弓着,眉间也皱得厉害,苏季觉得他的身体越来越重,再这样下去她抱不动他,他只怕要趴在楼梯上,就忙搂着他努力让他翻身。
她已经给吓得不知所措,等他终于转了身,半坐在楼梯台阶上,就忙去拉他堵在口上的手:“远宁你哪里不舒服?”
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被她强行拉开了手,虽然唇边带着血迹,却还是笑了笑:“所以才吃不下啊。”
苏季愣了一阵,这才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刚刚的追问,酸涩不知道是从何处起的,很快就冲上了她的眼睛和鼻尖,她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掉下泪,又只能咬牙忍着。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病了,也不去过问他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却以为他不吃晚饭是嫌自己照顾不周。
她哪里照顾过他,根本就只有冷漠和疏忽而已。
她以为此刻已经够难过,接着她就感到他的身体轻颤了颤,喉中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动,然后他的身子往里窝得更深了些,口中吐出了一股暗红的血。
也许是这口血忍了太久,所以只是一口,就淋漓吐了他满衣襟,连苏季身上,甚至地上的公文包和那沓文件,都洒上了一些。
苏季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没有了其他的意识,只是抱着他,颤抖着双手去捧他的脸:“远宁,我求你不要”
他却只勾着染血的薄唇,对她轻轻一笑,就合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有那么一段时间,苏季甚至以为怀中的这个人已经逝去了。
所以她看什么都是黑白的颜色,连孙管家大声的呼喊都没听到,好在她渐渐又感觉到了。
他的身体虽然有些发凉,可并没有继续冷下去,还有那虚弱的心跳声,一声声通过他们紧贴的身躯传递给她。
意识到他只是昏迷了过去,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孙管家对她说,已经打了急救电话,她点了点头。
孙管家又说,让她把人放开,好先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去,她就连忙摇了摇头,双手把那个人护起来,生怕他们动他。
她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内出血严重的病人是不能随便移动的,以免又破裂了什么血管。
孙管家就这么站在他们身前看着。
墨远宁已经昏迷不醒,唇边和胸前满是骇人的血迹,除了胸口微弱的起伏,没什么能证明他还活着。
苏季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身体,她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怀抱他的方式,让人感觉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她好像给吓到了,一瞬间倒退成了一个孩子,只会点头和摇头,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心中一酸,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多嘴,却还是轻声问:“小姐,你是不是很爱墨先生。”
苏季没回答,她低下头看他苍白若死的脸,泪水从她脸上滑下去,顺着他的脸颊,流入到他的血迹中。
她点了下头。
第40章()
这一年圣诞节的这天,是墨远宁收网的时候。
他用了两年的时间,中间还有被苏季踢出苏康的一个月,一步步,将陈氏逼入了今天的境地。
他不敢说自己能就此把这个延续了几十年的家族企业逼到绝路,但却有把握让它一蹶不振不少年。
一年前,陈氏因为投资房地产失利,旗下重工制造企业受到影响资金流紧张,半年前,陈氏按照惯例发布年中业绩报告,因为债务影响,那份报告书远没有往年那么好看。
三个月前,陈氏股价下滑,上市资产缩水,不得不放弃了正在投资建设中的能源企业,前期投入基本血本无归。
然后就是这个月,陈朔终于决定变卖陈氏集团下ue汽车的40%股权,以期通过这个决策,填补陈氏集团这两年来的一系列亏空。
陈氏从汽车制造业发家,立身的根本也是汽车和重工制造,虽然如今重工业不再是利润最丰厚的行业,可这些却是陈氏资本大厦的根基。
陈氏原本只持有60%左右的股份,在变卖了40%的股权后,陈氏将失去ue汽车的控股权。
而这出售的40%股权,是被苏康有条件的全部买下,再加上通过股市收购的12%,苏康在实际上控制了ue汽车,将汽车制造业的国内龙头企业收归囊中。
这一系列动作,也是当初方宏劝苏季让墨远宁回来的原因之一。
半年前他们离婚时,陈氏已经觉察到了苏康在通过各种渠道收购他们旗下公司的股份,所以才会采取了一些打击报复的措施。
而中间这些运筹帷幄,一直都是墨远宁掌权后亲手设计并运作的,方宏没有那份能力,也摸不着头脑,唯有请墨远宁回来,把这件事彻底做完,才是最好的方法。
ue汽车股份买卖协议的签订,正是被定在圣诞节当天。
因为还是工作日,所以就算这是一个西方传统的节日,国内的公司也都要照常上班。
而墨远宁将签订协议的地点,放在了苏康总部大楼内。
原本以为陈柏岳这样级别的人来,场面已经足够剑拔弩张,但没想到这次居然连陈朔都亲自来了。
陈朔现在只是陈氏集团的董事长,久已不出来露面,所以当昨晚接到陈氏通知,说他也将到会时,方宏都大吃了一惊。
倒是墨远宁淡然地很,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步,只是笑笑:“方总不必担忧,陈朔也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
方宏当时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陈朔不会吃人,不过纵横了商场大半生的老狐狸,毕竟跟他们这些年轻后辈是不同的,比如他敢和陈柏岳微笑着互相讽刺,却不敢直视陈朔的眼睛。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跟陈朔面对面啊,特别是在自家刚吞并了人家一个核心企业的时刻——要知道现在苏康名义上的总裁可是他,谁知道陈朔会不会就此恨上他这个无辜的炮灰。
陈氏的总裁是陈柏岳,苏康的总裁是方宏,所以真正在谈判桌上坐下来时。
陈柏岳坐在中间,正对着方宏,方宏右手边是董事长特助墨远宁,正对着陈柏岳左手边的陈朔。
到了陈朔这个年纪和地位,已经可以不在意很多东西了,所以他今天不是正装出席,只穿了件米黄格子的西服,十足英伦绅士的做派。
从陈柏岳的外貌上就可以看出,这位叱咤风云了多年的商业巨头,相貌也相当不差。他今年不过六十五岁,保养得却像五十出头的人一样,举手投足间更是潇洒自如,绅士风度十足。
相比于儿子的阴沉,他脸上的神情不但没有丝毫气急败坏,反而一直带着点淡淡的微笑。
如果这不是坐在谈判桌前,他简直就像是偶尔兴起和年轻人出去喝杯咖啡的老前辈。
就顶着他这样的笑容,方宏都觉得压力太大,只能硬着头皮把注意力集中到陈柏岳身上,和他彼此皮笑肉不笑地对峙。
好在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已经不需要他们总裁做什么了,自然有旁边的秘书和律师团各自核对条款,然后在公证人的公证下,方宏和陈柏岳各自签下姓名,这就算结束了。
方宏尽量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陈柏岳脸上,两两相望的后果是,后来陈柏岳看他的目光中不知为何带了三分戒备。
方宏心想,我这么人畜无害,我是无辜的,你再看我也不会把股份吐出来还给你的。
方才陈朔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尘埃落定,双方各自站起来,他突然就开了口:“冒昧了,我可以单独和墨特助谈一下吗?”
方宏下意识转头看了下墨远宁,发现他脸上带着点淡笑,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好。”
没什么客气话,就一个字“好”,方宏突然意识到,也许能够让陈朔屈尊来苏康,并在这里坐了半天的人,就是墨远宁了。
这也难怪,陈朔大半辈子,只怕没吃过什么大亏,如今让一个后生小子设计,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他想来会会这个对手也是正常的。
墨远宁当先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对陈朔微微颔首:“请。”
陈朔就起身跟他走了,他身边的秘书还有儿子陈柏岳,都没有试图去跟上他。
他们一走,方宏就觉得身上的压力顿消,他本来就是个配角,被夹在中间实在不好受。
这么一想,他看同样是“配角”的陈柏岳,目光中就多了点同情和惺惺相惜,笑着问:“时间还早,陈总要不要去楼下喝一杯咖啡?”
苏康大厦二楼有对外营业的餐厅和咖啡馆,方便进行一些基本的商务洽谈,但方宏这么一问,不过是客套话。
谁知陈柏岳听完,脸上就浮现出了然的神情,还带着点厌恶,冷冷说:“不必,我已婚了。”
说完也不等陈朔,就带着秘书和律师,趾高气扬地走了,留下方宏在原地,好久没缓过神来。
墨远宁一直在前面走着,他脚步不停,于是陈朔也就没停,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谈判室在次顶层,所以墨远宁和他又上了层楼,来到顶层他自己的办公室,才关上门笑了下:“陈先生有什么话,现在尽可以说了。”
他的办公室其实就是苏季的董事长办公室,可以说是整栋大楼中最安全隐秘的位置,并且绝不可能有什么窃听设备。
他将陈朔带上来,没有让人倒茶,甚至没有请他入座,只是站在屋子中间,就转身面对着他。
陈朔似乎也并不介意,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才笑着开口:“今天怎么脸色不是很好,是最近太累了?”
他最近就算太累,也只是忙着算计陈氏给累到的,陈朔这么问,墨远宁都不知道作何表情,只能轻笑了声:“陈先生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再绕弯子。”
彼此都是聪明人,说起话来分外省劲,陈朔缓步走到窗前,轻叹了口气:“墨远宁我怎么能没想到呢?你就是小宁。”
他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假如只是他的猜测,他就不会这么说。
不管他用了什么方式去验证,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墨远宁沉默了下,从昨晚他知道陈朔要来时,他就预料到了现在这一幕。只不过他没想到,陈朔真的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叫出那声“小宁”。
“lx”的墨,是出现在十八年前的,那时候他还只有九岁,却被组织选中,向着少年杀手的方向培养。
在此之前,他有过无数个代号,辗转在无数个寄养家庭里,直至九岁的时候,他那个好赌成性的男性监护人为了偿还赌债,将他卖给了跨国的人口贩子。
九岁之前,他是一个孤儿,出生不过几天,生母就在医院中病死,再然后他被丢入孤儿院中。
他那时生长在中国的一个港口城市,距离h市并不远,却从未踏上过这片土地。
在从组织“退役”后,他选择来h市,不是漫无目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