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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夫人暗地里放纵下人使绊子,她们做奴才的才敢骑到姑娘头上。
“我自己梳,你出去。”她忍着痛阻止道。
秋香淡淡的没理她,手里的篦子重新沾了沾榆木刨花水,边梳边道:“姑娘,忍着点,今天是郡主和姑娘的大礼,仪容发饰不得出丝毫马虎,长乐郡主刚梳完妆,就不像姑娘这般沉不住气。”
言下之意庶出就是庶出,怎么能与嫡出的郡主相提并论!
朱璺厌倦地拽过篦子,随即转身,弯起一只腿,像男子一样,搭坐在蒲团上,报以同样的淡淡一笑,道:“多谢你提醒,我自然不能与郡主相比。”
没想到温顺的七姑娘会顶嘴,还摆出男子才有的姿势。
秋香吃一吓,人已退一步远,伏地叩道:“请姑娘责罚。”
责罚吗?
她暗自冷笑,责罚你,岂不是坐实了朱璺…不…讲道理嚣张跋扈,折磨婢女的罪过!
郭夫人正好又可大肆渲染作一篇文章。
她不但不能责罚秋香,还要把秋香等人像菩萨一样供起来。
想到这里,朱璺看到门口的刘婆婆正朝里探头探脑,她转念缓缓笑道:“你是出于一片好心,我又怎能罚你,不但不能罚,还要谢你,起来说话。”
“是。”秋香应着起身。
只是觉得姑娘好像换了一个人,哪里变了呢?
秋香肯定一点,姑娘忽然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
朱璺见她一副心虚的模样,语气暖和倍极,道:“这北灵院,说清冷,少说也有六个丫头,若不是你从中照应,这个院子早就不得安宁,日后还望你继续费点心。”
说着,褪下手上的一只戒面铸立牡丹花的周边镶金珠花纹并嵌有绿松石的戒指,特意闪了闪,刻意地让刘婆婆瞧见。
然后她一手拉起秋香的左手,不露声色地戴在秋香的手指上。
秋香看着戒指,很意外。
因这戒指是姑娘生母留下的念想,也是姑娘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而且今日是及笄大礼,听闻昭将军携夫人已过来了,京都四大望族也都前来,外面热闹非凡,府前乌压压一排马车。
这样的日子,怎敢要姑娘的东西!
秋香忙要推却,哪想姑娘握住她的手,不容推辞地笑道:“我虽是主子,但年幼对大礼的仪节知之甚少,还望你能指点一二。”
的确,郭夫人有意不告诉姑娘需要注意的礼节,姑娘这是变着法子向她请教,比起在贵族夫人们面前仪态端庄,博得夫人们喜爱,获取一门好亲事托付终生,一枚戒指换取后半生的富贵,就不算什么。
秋香下意识抬头瞥了眼姑娘,又低眉扫过手上的戒指,没有再推却,心安理得地收下,一边慢条斯理地替她继续梳头,一边将及笄礼仪悉数告诉她。
此时刘婆婆没好脸色猴着秋香,领着冬香进来。
秋香方住了嘴。
冬香端着水盆澡豆巾帕等洗漱用品,侍立在东南角。
刘婆婆走过来,看了下姑娘身上一袭蜜色中衣,这是老夫人为她及笄特意置备的新衣。
郭夫人一向勤俭,姑娘总是穿长乐郡主的旧衣,如今老夫人用自己织的布替朱璺置备了新衣,穿在身上,甚是清新,乍一看恍若仙子,轻灵脱俗。
刘婆婆差一点不认识眼前的美人,心里暗叹一回,可惜不是托生在郭夫人的肚子。
朱璺见了她像没看见似的,依旧对着秋香笑语盈盈,拉家常。
慢慢化解着这两人同盟关系。
秋香得了好处,做不到立马翻脸不认人,只好敷衍几句。
刘婆婆看主仆二人光景,只道秋香已被收买,心里思量着一会要好好收拾秋香那丫头。
刘婆婆暗叹一回,垂手强笑道:“姑娘,收拾妥当后由老妇和秋香陪你去正堂插簪,老夫人与众夫人观礼。陈郡的谢氏、袁氏、颍川赵氏和明氏本族宗妇都过来送了礼,一并搁在后院,若非郭夫人待姑娘好,姑娘一个庶出怎能和嫡出的郡主享受同等待遇的笄礼呢?这是何等的荣耀,虽说如此,姑娘也不可得意忘形,心里应牢记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尚如初被这婆子阴阳怪气的话撩得毫毛竖起。
先不和她争一时口快!
朱璺有意给刘婆婆与秋香互掐的工夫,因笑道:“你们先退下。到了时辰喊我过去。”
她在碧纱橱里假补寐,隔了一会就听到院子里的争执声。
“秋香,你胆敢跟夫人作对!”刘婆婆的嗓门很大,便是想压低声音也比一般人的嗓音大。
“刘婆婆你别污蔑我。我什么时候和夫人作对了,你老人家别空口无凭地泼脏水!”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什么?你哪来的戒指?你是不是被那丫头收买了?”
“您老人家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姑娘没有给你你就心理不平衡了?我可记得您老人家当掉的起码比这十个还贵吧。”
两个人争执不下,引来了一院子或看热闹或拉架的人。
自此两人心生罅隙。
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地联手使绊子了。
朱璺微笑着休憩片刻。
003 背后有人()
刘婆婆与荣椒院里郭夫人的婆子吴妪、陈妪并死去的房姬,四位当初都是郭夫人的陪房。
这种人没有办法收为已用。
得怎么拔掉呢?
朱璺闭目沉思。
虽然她穿越而来,这具身体天生俱来的记记并有消失。
听人说她之前是个傻女,直到尚如初穿越来后,傻七朱璺突然不傻了。
俗话说不做专心事不怕鬼敲门。
嫡母郭夫人一直没来的缘故在此。
专心事做多了!
从她记事起,长姐跟着嫡母与大人们一桌吃饭,而她身份低下,一个人在这院子里吃饭,寻常不轻易被叫出来,怕失了礼数叫人笑话,只有节日或生日时才被叫出来,梳洗打扮一番出来见人,仍免不了长姐的一阵奚落。
刘婆婆的教诲,以前她总是傻乎乎地嗯、啊、好之类地回复着。
今天场面盛大,府里的人都好奇一向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会以怎样的面貌出现在公卿贵族们面前!
她不禁抬眼望向窗外,放松略紧张的心情。
毕竟是个陌生的环境。
晨曦绚丽,燕语莺啼,檐前粉色的桃花淡淡地映入糊着麻纸的窗棂,自成一幅水墨画,同外面的人心各怀鬼胎,意犹未尽。
现在辰时已过,朱璺的肚子饿得慌,摸摸空腹,回头淡淡吩咐春香:“拿几块糕给我填填肚子。”
她是主子,用命令的口气,不怕春香不敬!
她有胆试试。
谁知刚刚与秋香吵嘴后,尚存余愠的刘婆婆耳尖,听到了,打心底里瞧不起她,觉得她俗不可耐。于是隔着窗子就大声道:“朝食已过,何况府里的规矩,过了辰时不再供应。”末了,婆子强调道,“姑娘,及笄仪式快开始了。”
言下之意,时间紧迫,只能忍饥挨饿。
朱璺目光一沉。
这老人心真黑啊。
等空闲了,一定要对她催眠,看看这婆子心是不是肉长的!
还有那个秋香,得了便宜还卖乖!
卯时她按点起床,秋香却说,嫡母发话今日不必早起,朝食延迟。
当时她没有怀疑秋香的话,又睡了过去。
现在,刘婆婆竟然告诉她朝食已过。
她睨了一眼秋香,秋香若无其事地收拾衣物。
穿越什么不好,偏偏穿越成人人不爱的庶女,还是个脑袋不灵光的傻女。
朱璺暗伤。
双唇慢慢的抿成一条线
刘婆婆恰巧走进来,见状冷笑:“不过是饿几个时辰,姑娘这就要给我这个老人脸色看?为了姑娘及笄,底下的人布置王府,一夜不曾睡好觉。姑娘不念一声好,反倒为自己的娇气迁怒于奴婢们,姑娘若不痛快,叫郭夫人撵走我们可好?”
刘婆婆倚老卖老,话语绵里藏针。
老妇人自恃有郭夫人撑腰,加之主子默许,捉弄庶女姑娘让她面黄体弱,丑态百出,务必让郡主把她比下去,这些法子顺手捻来,不废吹灰之力。
姑娘家原本脸皮薄,怎好与泼妇争执?
何况本朝最体恤年老之人,王府上下对仆妇极为宽容,刘婆婆又是在府里劳作了十几年的老人。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撵走身边的老人,被传出去是为大不孝,足毁掉一世名节。
朱璺心寒,启口:“刘婆婆,你的心真黑。”
“什么?你说什么?”
“你的心真黑!”朱璺又重复一遍。
刘婆婆面色变成猪肝,傻女竟然骂她,她待要回嘴,突然想起这傻女脑子一夜之间灵光了,而且要命的是傻女是她的主子!
刘婆婆哼哼言语不清,有些苍白无力。
秋香又刚同她起过争执,气她疑心自己,再加上得了姑娘的好处,就笑道:“姑娘别和刘婆婆一般见识。”
这院子的四个丫头中,秋香最会察言观色,是个左右逢源的,说话八面玲珑,不得罪人,有些事情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譬如现在因为早膳一事,秋香的目的已达到,早已认定了姑娘不过是庵堂里的木鱼,任人敲打的主儿,替她说一句,再令她吃几次亏,她才好和郭夫人交待。
不过有趣的是她明摆着和刘婆子决裂了。
算是胆量过人。
秋香心里暗忖:姑娘似乎变了,没有要谢她的意思。
朱璺不甚在意她们的鬼胎。眼下先填饱肚子。
冥冥之中脑海里就窜出个地方。
她想了想起身问道:“现在要去插簪子吗?”
前面院子里热闹的声音不时飘进来,有几个总角的丫头小厮搬着物什,挂着灯笼,铺着地毯,正是忙碌之际。
刘婆婆瞪了秋香后,翻过刚才的不快,喜形于色。
不管怎么说她小小的计谋得逞了,傻女再逞一时口舌之快,还是要饿肚子。
她讥笑道:“还有一个时辰呢,这时候郡主正陪着夫人接见贵客,姑娘还是回避得好。”
底下人不明白姑娘心里的思量,却明白刘婆婆言语里的满满的不屑。
庶女是上不得台面的!
朱璺笑道:“我半个时辰内回来。”
说着脚步生风地往外面走,令众人措手不及,眼看着她步子已迈出院子了。
沛王府坐落于门阀士族聚集的平阳巷,巷里素来冠盖云集。因沛王总以清廉示人,故而底邸在三公九卿里不算太大,但楼阁台榭,转相连注,山池玩好,穷尽雕丽,丹楹刻桷,景致如画,细节处看出主人的尊贵。
府院后面有一处桃园,间夹种有已熟透的枇杷、樱桃。
时值暮春,清明节刚过,谷雨未至之际,天气暖和,惠风和畅,青草如蒲,桃之夭夭,落英缤纷。
朱璺像往日一样,悄悄来至此处摘应季果子填腹。
今日因为昭将军来府上,父亲很重视,底下人都在前院忙碌。
这里地处最偏僻的后院,四周无人,只有满树的枇杷樱桃在向她招手。
朱璺深吸口气。
和煦的清风吹着她裙间的碧色丝绦,倩影如兮,顾盼神飞,如云似玉,倾国倾城,仿若仙子降临桃花源,仙子的一双清澈欣喜的美目,让人见了,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