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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岛上的人可不是红帮的,正是他们的对头黑旗帮。
黑旗帮主要盘旋在东南海交汇之地,此处临着小琉球,又靠近倭国和高丽。与红帮的人不同,黑旗帮什么人都收,其首领便是一个倭国人,又叫桃十三郎。
因为红帮势大,黑旗帮只能在其之下苟延残喘。红帮吃肉,黑旗帮喝汤,最近关于红帮一处堂口被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黑旗帮自是幸灾乐祸不已,巴不得红帮能惹上哪路神仙,一举将他们都端了才好。
这日,黑旗帮出去劫了一艘商船。
如今天气转凉,出海的商人也十分稀少。福广两地不同浙江,浙江有市舶司,主要通商港口都在市舶司管辖范围之下。定海开阜以来,有蜂拥而至的,也有改弦易辙换了地方出海的。
这些主要是那些舍不得给官府抽纳商税的商人,且这种人历来不少,海上贸易虽是利润丰厚,但冒的风险也大。朝廷不由分说就要抽一成商税,谁愿意将自己的银子给旁人。
卖的不愿出,买的也不愿意付。
之前浙江、福建、广东一带,都是只管做自己的生意,汉河楚界,互不相犯。如今浙江异军突起,官命开阜,福建广东一带生意被搅,自然降低价钱,也因此跑这两处的商人并不少。
就是极为零散,但也养活了不少人。
黑旗帮今天运气不错,劫了头肥羊,这一船货拉到琉球黑市上去,至少能换几万两银子。
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有银子就有美酒,就有女人,什么都有。
高兴之余下,黑旗帮的人便大酒大肉助起兴来。
而就在他们酒意正酣之时,岛上被袭击了。
先是一声轰天炮响,被炮声惊醒的人,赶忙摸起家伙就往外冲,还有的正抱着抢来的女人在屋里快活,见此也赶紧提上裤子起来了。
这些人刚冲到门外,还来不及喊,就迎来一阵扫射。
外面一片乌漆墨黑,只有天上的弦月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大地。这岛上草木繁茂,黑旗帮的人只看见黑暗中,有无数的火星闪过。
随着一个冰冷刺骨,却又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
“前排,射!中排,射!后排,射!”
前面的弟兄们就倒下了,后面的人甚至还未看到敌人,黑白无常的索命就已来临。当然也有人借着前面人的阻挡,冲到近处的,他们扬起的利刃还未落下来,那个宛如恶鬼似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前排,长矛!”
“杀!”
那个‘杀’字似乎是凭空爆出来,仿佛凝聚了无数人的力量。
冲在最前面的是个倭人,他手持着最锋利的倭刀,他知道前方有敌人,但他有自信凭着冲力,一刀将这些人劈成两半。
可惜他的冲势却突然顿住了,半悬在空中。
临死之前,他才看见自己的敌人——
那是一队由钢铁怪物铸就的方阵,这些穿着森冷盔甲的人排成了数排,有些人站着,有人蹲着,还有些人保持突刺的姿态。
而他,就是被那些前冲的矛手给刺穿了。
又是那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二排,长矛!”
他困难地在半空中扭过头,就看见他身后的同伴与他一样被长矛洞穿,后面还有人宛如潮水往此处冲来。
“枪手,准备!”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他听见自己嗓子嘎嘎响了几声,才发出最后一道微弱的声音:“不要来,是大昌的军队”
第211章()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倭人没有见过大昌的军队;可他却在很久以前听说过。
那时;他刚作为一个浪人来到大昌;觉得此地的百姓真是羸弱;甚至连此地的卫所兵士;也是弱得不行。
那个带他出海的老浪人告诉他;让他千万不要轻视这片土地;这些兵都不是真正的兵,大昌真正的军队都在北方的土地。若是有一日大昌真正的军队到来,哪怕是他们倭国的那些将军也只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他不信,他觉得此人是被消磨掉了武士的志气。
在临死的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对方没有骗他
一切终于结束;四周静得让人发渗。
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在草丛中来回穿梭;却是在收捡残局。
临着海边的一处礁石上;立着一个人。
他一身文士衫;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不远处的战船上;一队又一队的兵卒正列队归船。
谭副将走了过来;抱拳道:“提督大人,一切已就绪。”
薛庭儴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向他走来。
“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
“怎么会不辛苦,这本是你们分外之事。”
“能见识到大人用兵如神;属下等不枉此生!”谭副将看着薛庭儴的眼;闪着奇异的光。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种打法的战术,那些海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被屠杀得一干二净,而己方毫毛未损。这不过只是一支不足百人之数的小队,若是这条队伍可以扩大,何愁鞑虏不除。
薛庭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一同登了船,站在甲板上看着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小岛。
“东西可是放了?”
“是属下亲自看人放的。”
“那好,去下一处。”
*
即使是坐在府里,都能听见外面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
正是除夕,招娣带着两个孩子守岁。
之前吃团年饭的时候都在,等吃罢了饭,各自归家。这偌大的薛府里,就只剩了他们三人。
沈平也在,他实在不放心招娣,便厚着脸皮上门蹭了顿饭。
火坑烧得暖融融的,当初建薛府的时候,招儿便说了,住人的地方都要盘大炕。冬天还是坐在大炕上舒坦,简直给个神仙都不换。
去年姐妹俩还坐在大炕上说话,招娣戳着招儿的脑门子,差点没把她训哭。今年却是没有那个人给她训了,若是能重来一遍,招娣当初一定不会那么训妹妹。
是她迷惘了,妹妹和妹夫的感情不一般,不能等同视之。
弘儿和葳哥儿坐在炕头上,面前放着一张大炕桌,上面放着一些男孩子爱玩的玩意儿,自然少不了茶水和果子盘。
沈平陪着他们。
沈平是个笨拙的,待葳哥儿却是极好。葳哥儿人虽不大,却极为懂事,第一次看见沈平和招娣,就问了沈平,是不是要给他做爹。沈平被问得哑口无言,倒是葳哥儿很是通达。
说若是他娘愿意,他是不介意的。连这两个大人都没想到,一直让他们困扰的问题,就这么被解决了。
按理说,该是提到明面说亲事了,可出了招儿丢了的事,谁也没这个心情。
薛庭儴已经出去很久了,除夕这一日都没回来,弘儿很懂事地没有问。
招娣一直怕他问,她怕她还没回答眼泪就止不住了。他们一直对弘儿说,招儿没回来是在外头做生意耽误了,薛府上上下下都瞒着弘儿,就怕说漏了嘴。
见那边一大两小玩得一点都不开心,招娣说道:“要不咱们不等了,姨母带你去放炮竹?”为了哄两个孩子开心,年关的时候招娣特意让人置办了一批。
“姨母,还是不了,爹说他过年前肯定能回来。我想着他就快回来了,还是等爹回来,我们再放吧。”
这话直接将招娣所有的话,都推回了肚子里。之后为了转移话题,她特意把小红小绿都叫来了,还有另外几个丫头。
一屋子人围着两个孩子转。其实主要是弘儿,连葳哥儿都觉出有些不太对劲,却什么也不敢说。
就这么一直吵吵闹闹到子时,几个丫头直个劲儿瞅外头,却不敢说到底什么时候了。
忽然,宁静的定海县城似乎一下子就醒了。
无数的鞭炮声,连绵不绝地响了起来,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传遍整个县城。
这是过子时,过了子时就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年都要放炮以示庆贺,也是为了赶走年兽这种神话中说的东西。
“看来爹是不会回来了。”弘儿喃喃了一句,翻身从炕上跳下来。
小红忙凑上前去给他穿鞋子,葳哥儿见弘儿下炕了,便也要下来。
“我们出去放炮吧,都在放了。”弘儿说。
穿上厚衣裳,往外走,大家簇拥在弘儿四周。门帘子突然从外面掀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众人还在愣神,弘儿已经冲了过去。
“爹!”
薛庭儴一把将弘儿举了起来,笑道:“爹差点就晚了。”
“还来得及,来得及。爹,走咱们放炮去。”弘儿让爹将自己放下来,就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薛庭儴风尘仆仆,脸颊消瘦,明明眉宇郁结,却还是笑着和弘儿说话。
见到这一幕,招娣再也忍不住了,靠在沈平的肩头,掩面啜泣。
“老天爷啊,你不长眼睛!”
沈平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叹了口气。
院子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几个小厮作怪子地去点炮竹,将两个孩子逗得哈哈直笑。
噼里啪啦声中,招娣忐忑地问薛庭儴:“可有消息了?”
薛庭儴没有说话。
她眼神一暗,顿了顿又道:“那过了年,还出去不?”
薛庭儴摇了摇头:“该布置的,已经布置了,如今只有等。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就不再出去了。”
招娣点点头,故作轻松道:“你也别急上火,我那妹子是个有福气,小时候有人给她算过命,说她要大富大贵一辈子。她肯定没事,说不定在哪处等着我们,也说不定过些日子自己就回来了。她是个机灵鬼,胆子也大,小时候在家里个个都挨打,就她最机灵总能躲过去。那会儿我被卖了,她才多大点儿,一个人就找了过去”
说到最后,连招娣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二姐,我知道,招儿肯定不会有事。”
“你知道就行。”招娣顿了顿,看着那边玩得正乐的弘儿道:“弘儿是个懂事的,招儿不在,你可千万不能垮了。”
“知道,二姐。”
*
同样是除夕,红岛上却没有几分过年的味道。
虽是招儿听兰妞说,大龙头特意命人置办了年饭,全帮上下都有。甚至连招儿这个阶下囚,也有五菜一汤,十分丰盛。可空气里少了那淡淡的火/药味,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就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太/安静了,静得像一座坟墓。
“夫人,时候也不早了,你快歇着吧。”
这种时候,招儿自然也没有守夜的欲望,便点点头上了榻。
躺在榻上,她想了会儿心事,就睡着了。
做了一个梦,梦里杂乱无章,光怪陆离。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有人在哭,就突然醒了。
是兰妞在哭。
兰妞平时就睡在外面的小榻上,招儿知道是有人让她看着她。兰妞长得不算好,又黑又壮,却是个十分善良的姑娘,往日待招儿也是尽心尽力。
这大半夜偷偷地哭,又是除夕夜,这是想家了?招儿知道兰妞是被海盗们掳到岛上的,但也仅此这些。
其实她也想家了,她想自己的男人,想儿子,想二姐,想葳哥儿
招儿想,也许等一会儿兰妞就不会哭了,可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