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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提起薛庭儴的身份,说他是去年院试的案首,连得三个案首,难得一见的小三元。又说他师从夏县清远学馆,说那个清远学馆可是了不得,说这次院试中,竟有四人中了秀才,而这四人都师从一人,其中一个就是这薛庭儴。
学馆出四个秀才不稀奇,稀奇的是一下子出四个,且四人师从一人。
便有人问他们的先生是谁,料想来头必定不小,就算不是进士,至少是个举人。也就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一下子教出四个秀才。
闻言,说出四人都师从一人的文质书生,摇头高深一笑,引来无数人好奇,连连追问。
这书生年纪不大,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唇红齿白,十分俊秀。之前众人见到这么小的小孩儿,都敢来北麓书院求学,心中俱是暗笑不已,料想也就是个陪太子读书的。
一干人打得是十分火热,唯独将这小书生给漏下了,实在是这样的人看着就不像对手啊。也就是方才他说出四人师从一人,才有人愿意搭理他。
“你该不会是唬人的吧,说得好像你认识他们似的。”有人发出疑问。
这书生心里一惊,面上却佯装着高深莫测,一副我懒得搭理你们的样子。
有人插言:“他们确实是出自夏县,也确实是师从一人,去年在下赴试时,曾有幸见得一面,却未曾想到他们竟然来了北麓书院。”
此人面露恍然,似是感叹,他也是去年才考中的生员,却是没过科试,错失了今年参加乡试的机会。想起北麓书院招生就在近日,便连家都没回,又转道来了云中山。
听这人之言,更是有人不信了,觉得二人就是信口胡说。
明明是那清远学馆的学生,怎生就又变成了北麓书院的人。北麓书院三年一收人,就在近几日,难道说这几人是鬼变得不成。
一时间,争论不休,而这两人也被一众人讥讽得是面红耳赤。
急怒之下,那名少年书生叫来一名斋夫,问他究竟。
这斋夫听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说的是薛庭儴四人,他们都是林先生的学生,也是刚来书院没多久。至于这林先生,则是林邈林先生,他是我们山长的弟子。你们应该知晓作为北麓书院的人,是可以推荐学生入书院的。尤其这位林先生身份不一般,师从咱们山长,带几个学生入书院,也不算什么难事。”
听完斋夫的解释,众人是羡慕不已,纷纷感叹薛庭儴等人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拜这样的人物为师。
而有一人却完全是震惊了,那震惊还有些复杂,带着一股几欲将他淹没的悔恨。
*
趁着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之际,那名少年书生悄悄地退出人群。
出了浩园,便一路狂奔去找毛八斗。
“八斗师兄,八斗师兄,你让我做的事我做完了,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毛八斗闻言一笑,在薛庭儴等人好奇的目光中,环着这少年的肩将他带出去,边走边说:“你尽管放心,我毛八斗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待这次对了,你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形”
之后的话,三人就没听见了。
不多时,毛八斗转回来,对着三人一笑:“小师弟办事还算牢靠,咱们等着看戏吧。”
这小师弟是名副其实的小师弟,不光是整个北麓书院年纪最小的学生,辈分也是最小的。也就是他的存在,才没让薛庭儴垫底,就是不知毛八斗这厮,是怎么哄得单纯的小师弟竟去帮他坑人。
按下不提,次日入门试就开始了。
题目是由林邈所出,薛庭儴看了一下,并不算难。跟院试是差不多的程度,唯独有些区别的就是,这些题目偏重于人品德行的拷问。
监考自然也是薛庭儴等人,毛八斗特意择了李祎所在的那一场监考,欣赏了一上午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回来后笑得别提多畅快了。
剩下三日就是等候结果了,李祎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次考得不好,显得有些焦躁难安。在自己房里闷了整整大半日,再次出门的时候却是找上了浩园的斋夫。
李祎这次出门带了一百多两银子,这些银子看似不多,却是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五年的花销。
可这么些银子,却全部填了斋夫的荷包,对方才给他行了方便。
李祎趁人不备出了浩园,一路沿着无人之地迈腿狂奔,边在心里骂着斋夫贪婪无厌,等他进了这书院,看他怎么收拾他。
期间他走错了路,围着附近整整转了好几圈,才又找到正确的方向。
等他到了地方,已经是夕阳落下,而他因为在山里转得时间太久,整个人极为狼狈,哪里还有以往的斯文俊逸。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到了地方,就看见了林嫣然。
李祎是见过林嫣然的,正确是说他见过林嫣然的画像。林嫣然是个美人,若不是个美人,李家也不会一直拖着,直到李祎的爹考中了举人,才退了亲。
和林嫣然退亲的时候,李祎是感叹过的,可惜了这个美人,却也清楚他爹不会让他娶林嫣然。他家已经和宛县的县令家攀了亲,他爹说有这么一位老丈人,日后定然会提携他。
可与北麓书院相比,跟北麓书院的鲁桓卿鲁山长相比,小小的一个县令自然不值得一提。
李祎已经打算好了,他会趁着机会袒露心迹,告知林嫣然退亲乃是家里安排,他心里其实是认准她的。
若是哄得她当场就信了自然最好,若是不信也不怕,他回家就让县令家的亲事给退了,再来林家求亲。以两家的交情,以林邈的为人,定然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李祎计划得很好,可惜他望了他此时之举其实都应了某些人的算计,又怎么会让他成功。
也因此,他刚蹦出来正想说什么,就把林嫣然给吓得一声尖叫。
林嫣然是被毛八斗叫出来的,说是给她看个好玩意儿。毛八斗太缠人,本来林嫣然不想答应他的,为架不住他可怜兮兮地又是撒娇又是卖憨。
又心想他其实也是想逗她开心,到底也不忍让他失望而归。
谁曾想扭个头的功夫,毛八斗就不见了,倒是突然来了个满身狼狈像个乞丐的人。
毛八斗应声而出,义愤填膺骂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小贼,偷东西竟然偷到这儿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撸着袖子就上了,上去就是一个泰山压顶,将李祎压在身下。这是他从小打架的不二法门,一般人经不起他这么一下。就算经得起,这会儿估计也是痛不欲生,他正好趁机下黑手。
毛八斗老拳连连,将李祎打得是眼冒金星。也知晓这事必须得解释清楚,不然不死也要脱层皮,忙连声报上大名,又说自己是林嫣然的未婚夫。
这时,已经惊动林邈和陶氏了,还有北麓书院的斋夫闻讯赶来。就见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一面痛哭流涕,一面说自己真是林嫣然的未婚夫。
“你还敢乱说!”
一只臭袜子塞进他的嘴里,这下彻底不说了。
不多时,关于李祎的身份就查明了,乃是这次上门求学的学子,却是不知为何竟跑到这里了。
“岳父大人,我真是李祎啊,是您未来的女婿。”
林邈气得胡须直抖,还要佯装镇定:“我可没有你这么个女婿,你可千万莫乱攀扯。”
“老师,这就是个疯子,我这就让人把他丢出书院,免得污了咱们的地儿。”
李祎被丢出北麓书院,此事也在一众求学的学子中引起阵阵热议,那知情的少年书生又出现了,因此关于李祎父子俩嫌贫爱富,攀交富贵,背信弃义的事迹便为众人所知。
剩下的不用再说,大家也明白。这是攀交富贵瞎了眼,竟把明珠当鱼目。
事后,薛庭儴也曾好奇问过林邈,为何出身北麓书院,却是少有人所知。当然潜意词也是想问,以林邈至今依旧是个秀才的身份,是如何让鲁桓卿这样的大儒收于门下。
倒不是说林邈才学配不上,只是能成鲁桓卿弟子的人,俱都不是普通人。而鲁桓卿历经多地讲学,又任了北麓书院的山长这么些年,却仅仅只有七名弟子,足以证明想让其收为弟子有多么难。而近些年鲁桓卿一直未再收徒,林邈算得上是其关门弟子了。
这是薛庭儴一直很好奇的事情。
林邈这才道出究竟,原来当初他能拜于鲁桓卿门下,实属机缘巧合。至于是如何个机缘巧合法,他并没有细说。
而他跟随老师身边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不到半年时间,后来父亲因病去世,家中学馆无以为继,只能回家扛起祖业。又因自己不成器,至今是个秀才,才羞于对外人道出这项事情。
不过师徒之间倒是不少书信来往,平时三节六礼也未曾少下过。
北麓书院收生一事,渐渐落下帷幕。这一次只收了六名学生,一个分支分了一人。随着那些求学的学子们的离去,书院再度清静下来,一如以往。
山中本无岁月,时间过得也快,转眼间就是两个多月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封书信不期而至,让毛八斗等人第一次见识到,素来老成得不像是个少年的薛庭儴,手足无措是个什么样子。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见情况有些不对;毛八斗好奇问道:“庭儴;你这是怎么了?”
李大田和陈坚也都看着他;眼中透露担忧。薛庭儴素来从容自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薛庭儴想说话;但是没找着自己的声音;他尝试地开合了几下嘴;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点儿动静。
“我、招儿”
好半晌,他才恢复过来,道:“招儿来信说;她怀上了。”
毛八斗三人呆滞脸,过了一会儿,才惊喜道:“招儿姐怀上了?”
“真的假的?”
“好你个庭儴;你在咱们里头岁数最小;倒是第一个当上爹啊!”毛八斗使劲拍了拍他肩膀,才钦羡道:“咱仨还打光棍呢!”
“若是急着想当爹;你也赶紧成亲去!”薛庭儴笑呵呵地道。
“你当我不想当爹?我想当;也得有人愿意嫁给我啊。”毛八斗不忿地咕哝着。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林邈耳里;又传到其他人耳里;也不过半日的功夫;北麓书院里都知道第二小的小师弟要当爹了。
一时间,和薛庭儴熟识的人纷纷上门道喜;甚至连几个师伯辈儿的,见到薛庭儴都要顺口道贺一声。
薛庭儴又是激动又是复杂了整整一天;大脑才开始有了条理。
若是他没算错;应该是他临走前那几次怀上的,他走了三个多月,孩子应该也有三个多月了。
比那梦里的弘儿,要整整早了三年。
薛庭儴不禁陷入思绪中,在那个梦里,招儿也是在他临近乡试的时候怀上的,不过那时他从清河学馆里离开,又去沈家族学读了两年才下场。
因为赶上他最紧张的那段时日,所以招儿有孕他并不在身边。之后他中了乡试,又奔赴京城赶考,等他中了进士回去的时候,弘儿已经出生了。
明明该是喜悦的,薛庭儴心中却染上了一层阴霾。虽是时间出了差错,可恰恰都是在这种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往不好的方向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