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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四个月,肚子起来了。”周雁程嚼了块面包,见迎面也递来个小小包裹,打开是两包芒果干和一个贝壳摆件。
苏瑛有点“来而不往非礼也”的神情,“过年我陪爸妈去了趟菲律宾。”
叫不出名字的长嘴海鸟栖息在一块礁石上头,通体用彩色贝壳粘成,相当有质感。他原样包起,倒了两杯红酒,真心实意的说,“来。过年好,还有,感谢,这两年一直罩着我。”
苏瑛伸杯一碰,也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新春快乐,感谢这两年密切配合,辛苦辛苦。”
两人相对而笑。
周雁程喝口酒,辞职的事不知怎么说不出口,索性扔到一边,顺口询问长滩景致。
这个话题很舒适,苏瑛兴致勃勃地用刀叉切割着牛排,“比泰国韩国日本都好。你去之前提前告诉我,我把我住过的酒店老板电话给你,真的非常非常热情,做菜非常非常好吃,酒店非常非常美丽。。。。”
一连串非常之后,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有个事儿,得和你打个招呼。”
大概是项目上的事情,周雁程想。“恩?”
“明天到公司,我就递交辞职报告了。”仿佛平时布置项目上的事情,苏瑛神态郑重而平静,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眼角微微发红。
周雁程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轻松,中安对自己再无留恋;继而是惋惜,做为独立带领项目的资深VP,苏瑛年中到手的项目奖金足足七位数,比他这个入行两、三年的新人可丰厚的多。
事发突然,他不解地问,“你这太可惜了,这两年CARRY可拿不着了。”
像是卸去肩上千斤重担的模样,苏瑛轻松地微微笑着,“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前几年刚入行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样,PPT、Excel、做MODEL,赶报告赶到深夜。我还记得当时带我的VP说,这次出差时间不长,结果我在江西待了半年,累了就去逛景德镇,年底拿到18万。今年过年我和我爸我妈说,放假想去美国还是泰国?我妈就掉眼泪,说,你那公司不是国企么,是不是离了你就得关门?”
她眼圈陡然通红,只好盯着面前覆盆子慕斯。周雁程忽然对隔壁桌一对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发生兴趣,后者正用流利的中文讨论着球赛,能听到大牌球星的名字。
过了很久苏瑛才平静不少,唏嘘着说:“朋友给我打电话第一句话总是,在哪儿呢?这种日子我过够了。我得陪陪我爸妈,他们年纪大了,我爸心脏还不好。去年夜里发病,我妈给我打电话,我赶不过去。。。。”
那是去年八月份的事情,周雁程记得清楚。当天有非常重要的会议,负责上海金融工作的大领导主持;偏偏凌晨苏瑛就给他打了招呼,说是家里老人病了,已经送到医院,她订好最快返家的机票,公事就托给他了。
“我想换个活法儿。”只在负面情绪中沉浸片刻,苏瑛就挺直背脊,抿一大口酒。“这事儿我谁也没说,估计走的也没快不了,还得等人接我手里这摊事儿呢。你这边再熬个三、四年,升VP带项目是肯定的。该知道的你都知道,该经手的你也都经过手,我这儿还有点客户资料,都留给你。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雁程心中发热,“你打算往哪儿跳?基金?找个踏踏实实早九晚五的,还是先歇一阵儿?”
“先休息个一年半载,不想再混券商基金这行了,太累。我这几年攒了点积蓄,去年在我家小区买了套房,租出去收房租,剩下钱买了点理财。我有个朋友做外贸公司,想让我过去帮他,不用出差,天天公司坐班就行,到时候我投点钱,算是入一小股。不过也挺麻烦,都是熟人,他老婆在公司管财务,我挺怵这种夫妻店的,不好处。”她絮絮说着,带着对未来的憧憬,笑眯眯抬手到耳边做个手势,“以后呢,一打电话该轮到我问你,在哪儿呢?”
见她一副金盆洗手不问世事的模样,周雁程摸摸鼻子,只好实话实说,“行吧,我就一句话,今儿你把我的词儿给抢了。”
这回轮到苏瑛愣住了,“你,你也?”
他慢腾腾的说,“我和你一样,这两年没怎么着过家,也有点腻了,干不动了。打算回北京,换一行干干。”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令顶头上司满意。
后者皱起眉头,语气带着点失望,还有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恼怒。“李总杜总都对你很认可,几次谈起过你,客户反馈也很好,年初上海宋董来北京和李总吃饭还特意提起过你。你这两年确实跟了几个项目,经了不少事儿,可毕竟是干活儿的,又没当过头儿,高度不够,也没管过人……现在跳槽没意义,还不如等你升到VP再走。到时候你从中安出来,去其他券商起码升一级。你年纪也不大,正是往上升的时候,家里还有你妹妹,也能照顾老人,你爸妈岁数也不大嘛。”
记忆里的苏瑛从未如此严厉过,即使入职初期他犯些新手难免的错误也一样。周雁程呵呵大笑,倒令对方更加恼怒,敲着桌面:“好吧,你说,你打算往哪儿跳?中金?中汇?”
他伸个懒腰,“先是银行,又是中安,给国家效力这么多年了,改给别的老板打工?我还不乐意呢。”
效果显而易见:苏瑛满脸不愉,显然觉得他还不如跳槽去其他券商呢。“那你想干什么?”
周雁程身体前倾:“上次和你说过,武汉那回,忘了?”见对方眼底满是迷惑,随之化为惊讶和难以置信,他索性大大方方开口,“健身房啊。24小时那种,没节假日没休息,就跟711似的。。。。”
被重重放在餐盘边缘的银质刀叉发出不礼貌的声响,邻桌两个老外投来鄙夷目光。苏瑛深深吸口气,“你打算开在哪儿?”
“地儿还没选好,可能三里屯吧,还得多看看。”脑海中浮现出位于三里屯的两层小楼,描绘蓝图时二习说得兴致勃勃,他听的云里雾里;一年多过去,被设计成欧式宫廷风格的书店在三里屯一带颇有名气,杂志电台上门采访,读者远路慕名而来。
二习能行,我也能行,周雁程摩拳擦掌,信心像扬满帆的小船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可惜顶头上司迎面浇盆冷水。只见她冷哼两声,语气嘲讽地敲敲桌面,“三里屯?好,三里屯SOHO几百平米的一间商户年租金加物业最少七位数;健身房的话,要不要游泳池?就算不要游泳池,淋浴间得有呢,每月水费电费就不是小数目。。”
周雁程干咳一声,“那什么,不要淋浴间。”见苏瑛睁大了眼睛,仿佛他在开国际玩笑,赶紧补充,“国外有种说法,健身后一个小时内淋浴对身体不好,起不到健身效果。”
“没有淋浴间的健身房。”苏瑛喃喃低语,兴趣下了一个新的台阶。“至少我本人是不会去的。OKOK,这点先不谈,健身行业离不开教练,我每年花在健身教练私教课上的费用远远超过俱乐部年费。想干这一行,必须有靠谱的人脉资源,你团队里有没有著名健身教练,或者从事过这一行的?”
这个问题令周雁程也有点挠头。“说实话,正折腾这事呢。我刚回北京,没来得及找靠谱的,等办完离职歇下来好好找找人,已经约了几个常健身的朋友。对了,正想说呢,你不是有挺熟的教练,拉来聊聊。”
苏瑛表情足可以用精彩万分来形容,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周雁程,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靠谱的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周雁程觉得必须为自己正名,清清喉咙:“I have a drea。。。”
隔壁桌两个老外再次把目光聚集过来,苏瑛不动声色,“我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
周雁程只好败下阵来。“大学那会儿我就办了健身卡,每年八百,胡同里头,没别的,就是便宜。等我挣钱了,找了家离银行近的,每年一千八,平常游游泳跑跑步,打打篮球。09年我辞了职住我哥们家,附近找了家健身房,一年一千九,两年三千五,地儿不大,没游泳池,别的什么都有。过几天再去,门锁了,老板跑了,几百个会员每人几千块,一毛钱都没拿回来。”
“打那之后我就想,以后我自己也开间健身房,别的不敢说,只要我在,起码天天开门,不会跑路。”
“这两年到处跑,一直琢磨这事。高级健身房为你这种客户量身服务,健身塑形,私教外教,中等健身房针对我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办张年卡没事跑跑步游游泳;挣得再少点的呢?每月三五千,或者中老年人,他们的健身需求谁来解决?马路跑步?广场都让跳舞大妈占上了。随便找间健身房就会遇到我这种情况,钱也花了年卡也办了,说不定哪天店就关了。”
“武汉那个健身房你也去过,不分时段随便进,别家办年卡,他家办季卡,一月两百块,你看看他那儿每天多少人?刨去每月房租水电,老板天天在那里盯着,还能捎带手卖卖泳衣球拍矿泉水,挣的都是他自己的。”
“过年这几天和我妹夫聊了聊。”周雁程以往对郑远山好感平平,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人家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这位平日不显山露水的妹夫侃侃而谈,指点江山,从智能手机到移动支付,再到4G网络、国内外互联网发展形势,帮他打开一个崭新的思路。“他是做互联网的,思路和我不一样,看的是五年十年后的东西。健身这个行业潜力非常大,国家大力推广实体经济,又是朝阳产业,前途无限。我查了查,现在全国只有中高档健身品牌,什么浩沙青鸟,没有专门定位低端市场的连锁健身品牌,正好是个机会,北京又是文体中心,真要做起来也好推广。我打算先把店开起来,边试错边经营,树立品牌,统计数据,先把教练团队弄起来,盈不盈利先放一边,顺利的话北京多开几家。过个三五年,肯定别人也来做,如果我能一直保持头部位置,肯定能吸引到资本。真要运气好,也许有做大那一天,融资,上市。。”
望着对面望着自己的苏瑛,周雁程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他自我介绍,对方也是这么坐在会议桌后安静倾听。
他忽然心潮澎湃,扬起双手,像星爷面对大海,“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苏瑛再次开口时很是谨慎。“资金呢,怎么解决?房租水电人工器械教练团队,启动资金少于五百万就不要说了。当然你要是一开始就能拿到红杉资本或者瀛洲投资之类天使轮资金,当我没说。”
“我和家里商量了,帮我凑点。”相比较各种未知困难,资金是周雁程最有把握的方面,事实上瀛洲投资的董玉飞董老板正是蓬莱五虎将之一,妹夫郑远山至交好友,出于谨慎他暂未提起。“还有我一个哥们,玩《魔兽世界》认识的,特铁,也打算掺一脚。”
总结至此,他潇洒地挥挥手。“钱不是问题。”
“问题是没钱。”苏瑛嘟囔着,显然已经不抱丝毫希望。“Business partner?”
周雁程已经考虑过了,“技术这边我打算找一个大学同学,这几天正和他聊着呢,他现在有活儿。不行也没关系,我妹夫是蓬莱的,他帮我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