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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太太又问了些放外事的计划和打算,晓得镇江一案牵扯了后宫旧事,她凝眉沉思,问李嬷嬷道:“詹嬷嬷的住址,你那儿还记着吗?”
李嬷嬷想了想,应道:“应当记在簿子上,您稍等,奴婢去翻一翻。”
傅老太太颔首,交代陆毓衍与谢筝:“这个詹嬷嬷,与老婆子年纪差不多。
她是旧都人,从前是先皇后娘娘身边做事的,娘娘薨逝后,她离开后宫返乡。
老婆子与她也算熟悉,直到前几年,还时不时有书信来往。
你们正巧要去旧都,不妨去见见她,虽说齐妃娘娘病故时,她已经离京了,但宫里的事情,她总归比我们外头的人清楚。”
说话间,李嬷嬷也翻出了存着的地址:“是几年前的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住在老地方。”
谢筝记性好,看了两眼便记下了。
陆毓衍与傅老太太道:“搬了也不要紧,只要还在旧都,府衙里寻人,还是方便的。”
傅老太太又交代了几句,稍稍觉得疲惫,便叫他们都散了。
李嬷嬷送了人出去,再进来时,就见老太太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她走过去,替老太太整了整毯子,道:“您莫要伤心。”
“也不算伤心,”傅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就是觉得世事无常。”
“好歹阿筝姑娘活下来了……”
傅老太太挤出笑容来:“是啊,好歹还活着一个。看来老婆子要多熬两年,才能吃到这杯喜酒了。”
在萧府里头,陆毓衍也没与谢筝多言,向沈氏行了礼,出府回都察院去了。
谢筝与萧娴回到安语轩,一面饮茶,一面嘀咕:“好端端的,也不知道他做什么来……”
“还能做什么?”萧娴睨了谢筝一眼,“也就你没良心。”
谢筝捏着茶盏莞尔,她才不会没良心呢,谁待她好,她一清二楚。
隔日里,京城下起了秋雨,使得本就有些凉飕飕的天,早晚都添了寒意。
萧柏启程出发了,萧临和萧娴一直送到了十里长亭才回来,沈氏更是牵肠挂肚的,偏偏婆母在京里,又有一双儿女的人生大事要操持,她只好按捺住心情。
谢筝忙着收拾行李。
说是行李,她的东西也不多。
离开镇江时,可以说是身无长物,跟着萧娴回京,穿的用的都依着大丫鬟的规制来,这会儿收拾起来,倒也简单。
萧娴又让人给她赶了两身方便出行的衣裳,至于首饰,一来她没多少,二来也没打算戴。
几双干净的鞋袜叫她仔细收好了。
之前查案时弄脏了鞋子,松烟跑去买来的,还很新,哪怕天气再冷些就不好穿了,谢筝想来想去,还是带着了。
离京前一夜,萧娴拉着谢筝一道睡。
说是谢筝守夜,等房门一关,哪里知道屋里是怎么歇的。
萧娴拉着谢筝躺在拔步床上,侧着身子絮絮与她说话,时不时打趣几句。
饶是谢筝不怕萧娴的胡言乱语,也叫她说得啼笑皆非,只能不轻不重踹了萧娴一脚:“我这回去旧都,要去那个什么书院里,瞧瞧那韩家十四郎是不是跟你说得一样俊俏。”
萧娴一怔,笑着挠谢筝的痒痒:“我都放下了,偏你还时不时拿出来笑话我。”
谢筝怕痒,咯咯直笑:“那姐姐如今心里记得谁?”
手上动作一顿,一时之间,萧娴的脑海一片空白,似是闪过人影,又似是什么都没有。
她叹了一声,道:“谁都没有。其实没有也挺好的,我已经及笄了,很快就会定亲出阁,与其真记住了一个不合适的,不如空荡荡的,谁也不惦记。”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却也叫人难过。
两情相悦,少女含情,原本是最最叫人心动之事。
谢筝不由伸手搂住了萧娴的腰身,道:“别这么想,你该有个最好的。”
萧娴倒没多少失落,揉着谢筝的头发:“你与表兄情投意合,就自个儿偷着笑吧,至于我……”
话到嘴边,萧娴略微顿了顿,没说泄气话,反倒是笑弯了眼:“我呐,我等着你从镇江回来时,我也有个能让我牵肠挂肚的。那时候你就再不用跟我提韩家十四郎了,我让你换个人选笑话我。”
谢筝扑哧笑出了声。
这一夜,没有要启程前的辗转与忐忑,谢筝睡得很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抵达()
清晨的京城很是热闹。
路边有不少早点铺子,小贩们穿街走巷,出入城的百姓候在城门附近,依次进出。
谢筝跟着陆毓衍,通行方便。
陆培元正好休沐,送他们到了长亭处,语重心长交代了许多。
“应天、镇江的官场,各个都晓得我们陆家与谢家的关系,你这次外差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人家不用猜都知道,”陆培元清了清嗓子,“哪怕事实如此,也别让人挑出差池来。就他们办谢家案子的这个糊涂态度,这么多年间,肯定还有其他糊涂案子,不用怕找不到他们的过错,仔仔细细查,在应天地界上,还没哪个昏了头,敢明目张胆给你使绊子。”
应天府治就在旧都,另辖了附近几个小县。
陆家是旧都世家,百年沉淀,姻亲关系亦是盘根复杂,这些旧都的世家,一荣俱荣,又多有子弟再朝为官,一道说一句话,应天府衙都要掂量掂量。
陆毓衍晓得陆培元的意思,颔首道:“殿下恐怕也是这么个意思。”
李昀把他扔到都察院,是晓得他心系镇江,顺水推舟罢了,陆毓衍往镇江去,若只查谢家案子而不管其他,怕是会太过直白。
陆培元叮嘱完了公事,又唠叨起了家事:“你们到旧都时,只怕已经过了你母亲的生辰了,但礼数不可缺,我让你捎回去的东西也万万不能忘了。”
毕竟是放外差,轻装简行,除了陆毓衍和谢筝,也就只跟了松烟和竹雾。
四个人、四匹马,并几个包袱,并无马车箱笼,便是要捎些东西回旧都,也带不了多少。
“除了给你母亲的,还有给二筒的,”陆培元摸着胡子道,“它从小吃的就是京里的粮食,也不晓得去了旧都习惯不习惯,指不定就瘦了……在府里,它从来都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回了旧都,几位老太太都不喜欢猫儿,你母亲少不得拘着它,肯定不得劲……”
一说起二筒,陆培元的语气里不知不觉就带了几分思念,滔滔说了几句,意识到说过了,尴尬地摸了摸胡子,一本正经起来。
谢筝暗暗想笑,见陆培元丢不下脸面,佯装整理马背上的行李,走开了几步。
陆培元见此,压着声儿交代陆毓衍:“你不是头一次回旧都,旁的我也不多说了。
你就给我记着,她是个姑娘家,不比你皮糙肉厚的,路上紧赶慢赶,或是查案子,也要顾忌她身子骨。
再者,大礼未成,你再中意她,也别稀里糊涂弄事情。”
饶是陆毓衍沉稳,被父亲这般耳提面命,也难免有些吃不住,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不再多想。
陆培元打道回府,四人这才启程。
松烟是头一回远行,心中不由雀跃,嘀嘀咕咕与竹雾道:“我怎么觉得,比起我们爷,老爷更挂念二筒?”
“瞎说什么大实话!”竹雾把一个包子塞给松烟,“被爷听见了,小心他赶你回城。”
松烟不敢多说了,他要去旧都,他好久没见到夫人身边的清苒姑娘了,实在怪想的。
谢筝偏着头与陆毓衍说话:“伯父刚才与你说什么了?”
真话自然是不好说的,陆毓衍轻咳一声:“有些话捎给母亲。”
谢筝挑眉,不置可否,心里却是不信的。
陆培元哪怕有千万句话要说与孙氏听,那肯定也是写在信里的,哪里会当儿子转达。
竹雾赶上来,算是给陆毓衍解了围:“姑娘吃个包子。”
谢筝接过包子,莞尔道:“还真是香客居的包子呀。”
在城门处时,她就闻到香味了,当着陆培元的面,她没好意思问。
竹雾笑着道:“早早就去买了,爷说出了京城,想再吃到这个味道就难了。”
岂止是难,根本是非常之难,整个镇江都没有这个味儿的牛肉馅儿包子。
竹雾收得仔细,即便是出笼有一会儿了,包子还是温热的,谢筝吃过了,便忘了刚才的话题。
从京城去旧都,说近不近,说远也算不得远。
策马比马车还快些,眼看着要进了应天府地界,谢筝每日里也不得不替自己装扮一番了。
离京前,谢筝特特请教过许嬷嬷,苦练了好几日,虽说还没有许嬷嬷的手艺,但也比从前强多了。
陆毓衍巡按三府,这几处肯定也得了信了,晓得他身边会带个姑娘,谢筝也就无需换男装,只要改一改肤色,把自个儿那五官再修饰一番,让人一眼认不出来。
尤其是之后去镇江,镇江的官员极其女眷都是认得她的,百姓也知道她模样,她不能以真面目出现。
到旧都城外时,正好是夕阳西落的时候。
余晖落在城墙上,为这座旧事都城添了些许温度和厚重。
谢筝抬头看了会儿,这是她有一回到旧都,哪怕谢氏一门出自此处,她却不曾见过旧都风貌。
在驿馆安置行李,陆毓衍正要回陆家一趟,驿卒拿着张帖子,小跑进来,恭谨递上。
陆毓衍打开看了眼,勾了勾唇,似笑非笑。
谢筝凑过去看了眼,落款是陈如师,内容无外乎那一套,什么巡按一路辛劳,原本该立刻拜访,有恐打搅休息,再者陆巡按是旧都人士,少不得回府拜见长辈,应天府衙更加不敢耽搁巡按的事情了,只好明日中午略备席面,给巡按接风洗尘。
谢筝抿唇,道:“他倒是灵通。”
陆毓衍收了帖子,道:“晓得我们要来,都日日备着呢,进城时守备查过路引,一见到我们,怕是马上就报上去了。”
这也是官场常态,底下为官的,要操心的除了每年的政绩考核,还有上头的巡按。
谢慕锦在镇江任职五年,期间也有巡按,一样是不敢马虎。
谢筝如今这身份,不用回陆家问安,哪怕没打算瞒着孙氏,陆家里头人多嘴杂,也怕出了差池。
陆毓衍带着松烟走了,竹雾去街上转了一圈,给谢筝带回来几样点心。
“都是城里的老字号,也不晓得合不合姑娘口味,”竹雾一一介绍了,“驿馆的饭菜不错,快到晚饭时候了,也没给姑娘多准备点心。”
谢筝每样都尝了尝,口味都不错,问竹雾道:“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竹雾笑了笑,机灵极了:“都是照着爷的吩咐买的。”
谢筝一怔,险些噎着,撇嘴想说“你们爷不在,不用时时刻刻替他说好话”,话到了嘴边,却先笑出了声。
这豆沙糕,甜甜粉粉的,还真的挺好吃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母亲()
旧都陆府的占地颇大,远非京中的小府邸可比。
松烟是在京中长大,没到过旧都,看什么都新鲜,对着陆府的清灰外墙亦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陆毓衍示意他上前敲门。
年轻的门房慢悠悠探出脑袋来,见了陆毓衍,一时有些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