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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毓衍仔细看去,果不其然,小伯爷的腿上也有匕首伤口,透过厚厚的裤子,不住往外冒着血。
“你拿着匕首,不是你,又是谁?”有人叫了起来。
小伯爷用力摇着头,顾不上腿伤,一个劲儿与陆毓衍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陆毓衍拍了拍小伯爷的肩膀,以示安慰,又与松烟、竹雾几人道:“先把伤口都包扎了,止血最要紧。”
管事赶忙取了止血的药粉和绷带来,几人手忙脚乱地做事。
旁人的伤情还能对付,只刘维安那两刀子极深,血止不住。
谢筝掏出帕子,把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递给了陆毓衍。
大夫急匆匆赶来,试着替刘维安包扎,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失血太多,救不回来了,通知家里人吧。”
刘维安的两个小厮,本就因主子出事而瑟瑟发抖,闻言脚下一软,摔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管事也是眼前一黑,险些一口气没接上。
将军坊能在京中立足,自然有它的背景,但眼瞅着过年了,却闹出了人命,死的还是永安侯府的公子,这可不是能糊弄过去的事情,反正凶手小伯爷也在地上坐着,管事也不担事儿,催着人去顺天府里报案。
一切交由衙门,他是管不着的。
衙门未到,众人都不能走,吵吵囔囔地留在将军坊中。
几个伤员被送到个雅间里,这会儿都泄了气,连打嘴仗的劲头也没了。
小伯爷垂着脑袋,腿上有那么一窟窿,他也不叫痛,目光涣散,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陆毓衍来回看了看匕首,道:“小伯爷,这匕首是谁的?”
小伯爷抬起头来,哭丧着脸,道:“我的,就戴在腰间,不晓得叫什么人趁乱抽了出来,扎了人,还塞回到我手上。”
一旁闷不做声的颜三公子突得哼了声:“小伯爷,你是不是男人?做了事就认!分明就是你动了刀子,不仅刺死了维安,连我们几个拉架的都一并刺了!”
“不是!”小伯爷道,“我刺他?我难道还刺我自己?我难道没受伤?”
颜三公子咬牙道:“苦肉计!”
“行了,别吵了,也不嫌累,陆御史不是在这儿吗?让他审审呗。”边上有人道。
这话口气不善,透着几分嘲弄味道,谢筝听出来了,不由循声看去,说话的人有些眼生,她之前并未见过。
松烟低声与谢筝道:“后军都督府的卫经历的三公子,与刘二公子交好。”
谢筝会意。
他们是来给小伯爷助威的,在与刘维安交好的卫三眼中,肯定也成了歹人。
杨府尹带着衙役捕快们过来,脸色难看极了。
今日是封印前的最后一日,原本以为能太太平平过大年了,哪里知道,突然就出了大事了。
死了个侯府公子,嫌凶是安瑞伯府的小伯爷,杨府尹只觉得呼吸都艰难了。
这案子左右不讨好,要是判得不对,他这日子是过不安生了的。
杨府尹搓着手,勉强挤出些笑容,与陆毓衍道:“贤侄,怎么突然出了这等事情?”
“大人借一步说话。”陆毓衍低声道,两人到了隔壁屋里,他才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杨府尹听得眼皮子挑个不停,道:“死了一只鸡,小伯爷就气冲冲去找刘公子讲理,结果打了起来,乱作一团,等分开了再一看,就死的死、伤的伤,小伯爷拿着匕首,不承认动手了?”
陆毓衍颔首。
杨府尹倒吸了一口气,饶是他晓得卢诚就是这么个爱鸡和蛐蛐如性命的人,也叫这状况给弄懵了。
这叫什么事儿!
回头让他写案卷,他都没脸提笔写!
第二百五十章 闹腾()
永安侯的府邸离将军坊不远。
杨府尹正和小伯爷大眼瞪小眼,琢磨着这话要怎么问的时候,永安侯府的人就到了。
刘维安的父亲、永安侯世子黑沉着脸进来,后头还跟着刘维安的几个兄弟,一位妇人哭哭啼啼的,是刘维安的母亲田氏。
“哪个天煞的!为了一只鸡,害了我的安儿!”田氏压根站不稳,左右叫婆子架着,哭天抢地的,“我的安儿在哪里?在哪里呀?”
杨府尹叫田氏哭得脑壳发痛,但人家死了个儿子,正是伤心时,痛哭也是正常的。
他赶忙招呼了个衙役过来,道:“世子、世子妃,令公子在隔壁屋里,仵作正在查验,可以过去看,但暂时碰不得。”
田氏闻言,哭喊道:“那是我儿子,而不需我碰了?”
杨府尹刚想用这些年应对受害者家里人的那套说辞给田氏解释解释,就叫永安侯世子打断了。
“行了,衙门有衙门做事的规矩,你别瞎添乱!”永安侯世子喝道。
杨府尹一听这话,不由多打量了永安侯世子两眼。
外头都说永安侯府上仗着这数代的圣宠恩荣,在权贵之间横行霸道,相当的不讲道理,这会儿一看,传言不可信呀。
杨府尹正琢磨着,哪知道下一瞬,永安侯世子突得往前迈了两步,一拳头砸到了小伯爷的脸上。
小伯爷心神不宁,也没防备,吃了这一猛拳,整个人都往边上倒,脸颊麻木,也不知道痛还是不痛,想说什么,一张嘴,血腥气就冒了出来。
“我们永安侯府做事,也有自己的规矩!”永安侯世子咬牙道,“你杀了我儿子,我要你的命!”
杨府尹目瞪口呆。
这、这还真就是拳头说话了?
永安侯世子带着几个儿子,围着小伯爷动手。
陆毓衍和苏润卿与松烟几人赶忙上前去拦,好不容易才把人都架开了。
谢筝看得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就怕拳脚不长眼,陆毓衍几人吃了亏,这会儿仔细一看,刘家那几人虽然动手了,但好歹晓得打小伯爷是出气,打其他人,他们也不占理了,多少还拘着些,没伤了他人。
小伯爷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腿上包扎过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直往外冒。
隔壁传来了田氏痛苦的哭声,而后哭声戛然而止,换成了丫鬟婆子一声又一声的惊呼,似乎是田氏厥过去了。
这般状况,引得永安侯府的人越发义愤填膺,又想对小伯爷动手了。
“放开我儿子!”安瑞伯大步进来。
他正和几个友人遛鸟逛园子,突然听闻了事情,半刻没有耽搁,急匆匆就来了,身后的亲随手里还拎着鸟笼。
安瑞伯推开了人,走到小伯爷身边,一看自己儿子的惨样,只觉得火气腾腾翻滚起来:“好好好!哪个打的?不是说只混乱中叫匕首扎了吗?”
杨府尹硬着头皮,指了指永安侯世子。
永安侯世子梗着脖子,凸着眼睛,道:“我打的,怎么样?你心疼你儿子,他还在这儿坐着,可我儿子呢?我儿子躺在隔壁,都凉了!”
“你几个儿子?我几个儿子?我她娘的就这么一个儿子!”安瑞伯气汹汹的,深吸了两口气,指着永安侯世子,道,“行,你儿子死了,我儿子没死。
可哪个告诉你,你儿子是我儿子捅死的?谁说的?颜三?卫三?还是哪个?
杨大人,你们顺天府已经结案了说是我儿子杀人了?”
杨府尹绷着脸,不看永安侯世子,也不看安瑞伯,眼睛朝天,只手掌摆了摆:“没结案。”
“衙门里没结案,你们就敢血口喷人,说我儿子是杀人凶手?”安瑞伯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呸!刘瑞源,我不跟你废话,让你老子来跟我说,你打我儿子这笔账,我跟你老子算!”
永安侯世子刘瑞源和安瑞伯卢禀衡,年纪上相仿,但一个是世子,一个是伯爷,卢禀衡不愿意去跟一个“晚辈”多费口舌。
“诚儿,我们回家去。”安瑞伯与小伯爷道。
永安侯世子不答应了:“衙门没断案,凭什么回去?”
“不回去?留在这里给你们打吗?”安瑞伯喝道,“杨大人,衙门里能让犬子安安稳稳养伤,以待查清案情?”
杨府尹的脑门子都要炸开了。
让小伯爷回去,自然是不合规矩的,毕竟案子未明,小伯爷当时拿着血淋淋的匕首,且那匕首是他的东西,他如今嫌疑最大。
可杨府尹也不愿意把这样的烫手山芋放在顺天府里,倒不是衙门里养不好小伯爷的伤,小伯爷不吵不闹的,也不用下大牢,寻个清静的屋子养着,衙门里不备饭菜,安瑞伯府还餐餐送过来呢。
杨府尹怕的是永安侯府闹腾。
顺天府尹风光是风光,但对上权贵还就只能挠脑袋。
陆毓衍敛眉,道:“衙门明日就封印了,让小伯爷去衙门里养伤,也不妥当。不如我先送小伯爷回府去,再仔细问问案子经过,将军坊这里就劳杨大人多费心了。”
杨府尹自是满口应下。
永安侯世子并不想放人,哼笑道:“陆御史是来给卢诚捧场的吧?你去问话?”
“那我就留在将军坊,问当时在场的人的话,杨府尹送小伯爷回去,仔细问问。”陆毓衍面不改色,语气淡淡的,“总归都要问的,世子选一个吧。”
永安侯世子一口气哽住了,永安侯府是有爵位在身,平素也无需把那些普通官宦放在眼里,但陆毓衍这么个七品的巡按御史,却能让他说不出话来。
倒不是怕御史上折子说永安侯府长短,而是陆毓衍出身旧都世家,那风光了几百年、如今还根基深厚的世家的子弟们,真不是好招惹的。
永安侯世子暗暗想,旧都世家、江南士族,真真是最让人厌恶的存在了。
杨府尹做了个请的手势,安瑞伯先一步出去,小伯爷被安置好了,由底下人抬了出去。
“这里就辛苦贤侄了。”杨府尹说完,跟着安瑞伯去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角度()
小伯爷经过陆毓衍身边时,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脸上不少伤,小伯爷说话都不利索,但他还是很努力地一遍又一遍,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陆毓衍朝小伯爷微微颔首,沉声道:“真不是你,就不会诬你,衙门会查明白的。”
永安侯世子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隔壁屋子里,田氏幽幽转醒,看到蒙着白布的刘维安,又几乎厥过去。
谢筝过去看了一眼,回来与永安侯世子道:“世子妃伤心过去,这儿也没个让世子妃歇一歇的地方,不如世子先送世子妃回去,衙门里早些断了案子,也早些能让公子入土为安。”
永安侯世子拉长着脸,他脾气暴躁,却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姑娘家,几个儿子又以“母亲身体要紧”劝说了几句,给他寻了台阶,永安侯世子这才勉强点了头。
“那我就要看看,陆御史和顺天衙门,要给我们永安侯一个什么样的解释了!”永安侯世子咬着牙,让人扶着田氏,一并先回府去了。
陆毓衍一路送出去,谢筝站在屋子里没有动。
苏润卿过来,低声问她:“是不是吓着了?”
谢筝一怔,抿着唇道:“有点儿,没想到会上来就动手。”
“永安侯府、安瑞伯府,”苏润卿撇了撇嘴,“满京城的公候伯府,也就这两家,与众不同些。”
说话、做事,都与众不同。
京中勋贵不少,有蒙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