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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二人便合谋。卫将军坠崖一事正是萧王与大驸马所为!否则,诸位试想一下,骁勇善战的卫良和,明明重创了北燕的裕王,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坠崖,从此失忆而流落他乡?”
此话一出,大殿之内如涌起一番热潮般,众臣间连连发出阵阵惊呼。
“胡诌八扯!”萧王心跳如雷,飞扬的浓眉紧拧,眸里闪过狠厉的杀意,“卫将军忠君爱国,几度击退蛮虏,英明神武,身为大盛子民,谁不叹服?他当年坠崖,本王也痛心不已,又岂会巴望着他遭遇不测?只是,当年大驸马率领的三军将士可是亲眼目睹了。便是大驸马撒得了谎,又岂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任知荃,你口说无凭,死到临头还不知错,就不知积些口德吗!”
任知荃便是苦于找不到罪证,可他仍不肯放弃,“当年之事,臣虽无证据,已是听大驸马在书房与部下提及。可卫将军回京之时,便是大驸马亲自命臣雇佣江湖杀手,一路追杀卫将军,臣可有书信为证!若非他心里有鬼,曾做了对不住卫将军之事,大驸马又岂会做此等背信弃义之事?”
萧王忽而笑了,眸子里却仍旧深冷,“你也说了,大驸马对长公主一往情深。他不担心卫侯爷回到京都把长公主抢走了才怪呢?”
如此,倒也说得通!
任知荃一时无话,脑海里浮现的尽是妻儿被凌辱惨死在铁蹄之下的惨状,可最大的罪魁祸首,仍在诡辩,他竟无可奈何!
他当真是悔,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一心指着大驸马助他升官发财,甚至还起了色心,凌辱卫将军的发妻。
官场碌碌,可他也曾一心只愿为民谋事,却终是被这大染缸玷染了初心!
果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的报应来了!任知荃自知死不足惜,但怎么也要萧王血债血还了,他才肯瞑目。
任知荃那被绝望屈辱浸透的心一片死寂,如被火焚烧过后的灰飞烟灭,她忽而癫狂了一般,气势汹汹地冲到萧王面前,速度惊人,一把抓住了萧王的手腕,狠兽般紧紧地咬下去。
萧王吃痛,面庞扭曲,可卫良和身为禁军统领,一言不发,没有侍卫进来拉住任知荃,他掌上凝聚内力,用了狠力一掌一掌地拍在任知荃的背上。
任知荃只觉五脏六腑狠狠地抽痛,力气都没有了,腿软软地撑着,白发散落,却还是发狠地咬着萧王的手腕。
他有着天大的恨,无比的怒,想着这世上举目无亲,滚热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往下流,流到容禹的手背上去。
混账东西!“”萧王毫无半点同情,瞧着血珠顺着流到手背之上,眼里满是杀气,发了狠一掌又一掌地铺天盖地朝他袭去
“额”任知荃被打得口吐淤血,面庞扭曲。
一时之间,场面颇为血腥,卫良和生怕吓着贺桩,大掌遮住她的清眸,柔声道,“别怕。”
贺桩一语不发,耳边尽是任知荃沉闷且压抑的呼嚎声,小脸苍白的没有了颜色,额头上沁着细细的冷汗,纤细的手指发凉。微微地蜷缩着。
那一双乌黑明澈的眼瞳里泛着隐隐的水光,素净的手抓着他的拇指,只道,“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卫良和瞧着,心里只觉得好似有根羽毛轻轻地撩过,莫名地一阵阵发痒,“你当真没事?”
贺桩摇摇头,又道,“快去吧。”
卫良和面色沉冷,这任知荃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不过他也知面上得维持得住,喝道。“来人,任知荃以下犯上,快把他拉开!”
大殿之上的一双帝后,早面色惊骇。
很快,王锋带领三个侍卫,迅速地按住了眼眶发红的任知荃。
任知荃浑身松软无力,勉强站着,笑出了眼泪,他拼尽全力了,便是杀不了萧王,他也死而无憾了!
而一旁的萧王,垂着鲜血淋漓的手,眼珠猩红,满是杀意。紧抿着唇,心里对任知荃装满了恨意。
忽而,他一把夺过侍卫的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直直朝任知荃的心口刺去!
任知荃的身体猛烈地一颤,剑端从他的后背打出,射穿了他的胸口。
“啊你”他最后的声音都鲠在喉间,身体朝前倾去,头朝下倒在了雪白的毯子之上,再也没了声息。
雪毯红雪,触目惊心!
贺桩一瞬瞳孔睁大,面无血色,看着任知荃趴倒在自己面前,血从他心口涌出来。侵染了一块毛毯,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眼里全是绝望和骇然,浑身瑟瑟发抖成一团。
即便任知荃曾险些毁了她的清白,可当他以如此惨烈的死状倒在自己面前时,仍旧忍不住颤抖。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可怜虫,而萧王,当真是好狠的手段!
任知荃冒犯了他,他这一手也算名正言顺,任知荃一死,想要抓住他的把柄,谈何容易?
容禹的目光里有着坚决到令人不寒而栗狠绝,他死死地看着任知荃,如避蛇蝎般扔掉手里的剑,一字字地说道:“不识死活的东西,竟敢谋害本王!”
卫良和心头一声长叹,收敛着眉目,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淡淡地吩咐侍卫将任知荃的尸体抬走。
任知荃的血染红了衣衫,再滴落在地上,死寂无声
这下,死无对证,看谁还奈何的了他!
萧王容禹眉目间尽是得意,笑得阴狠决绝。
太子本想好好参他一本,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瞧着萧王得意洋洋的模样,自是分外气怒,起身跪在皇帝面前,横眉道,“父皇,萧王他这是杀人灭口!当着您的面,他就敢如此做,真是胆大妄为!”
容禹闻言,亦跪在太子面前,自动请罪,“父皇尚未降旨,儿臣便私自杀了任知荃,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回过神来,只静静瞧着此二人。
太子与萧王明争暗斗,他是默许的,毕竟这天下,还是要交给有扛得住有能力有担当之人。
只是。这两人斗得未免过火了些,尤其是容禹!
纵容部下私通外敌,以消耗大盛的实力,便是他当年也不敢如此,如今他还活着,容禹他怎么就敢?
皇帝是真的觉得疲乏不堪,卫良和、任储运、太子、萧王,没几个他制得住。
他忽觉这个皇帝当得委实憋屈,却也不想管,就由着他们斗吧,最后谁胜了,他便将这个位置交给谁!
“任知荃横竖都是死,他竟枉顾朕的颜面,妄图刺杀皇子,死了也不冤枉!”言罢,他又下旨叫了医辅来给容禹上药。
“父皇”太子却是不甘心,明明他才是未来的九五之尊,可这些年来,萧王仗着父皇宠信萧妃,屡屡被他压着,他岂肯放过此次机会?
只听他又道,“方才任大人虽是口说无凭,不过,想必此事也并非空穴来风,还请父皇三思,彻查此事,还卫将军一个清白!”
萧王见他紧追不舍,忽而笑道。“卫将军身为当事人,尚且不喊冤,皇兄未免着急了些?”
此话一出,众人皆朝卫良和那儿看,只见他眉宇间磊落英挺,一脸英气,只专心注视着贺桩。便是被众人抓了个现行,他也仍旧眉目淡淡,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四周,也只淡然一笑,“方才任大人所言非虚,卫某确是一度失忆,眼下也只模模糊糊记着一些罢了。”
此话正中萧王下怀,不过听闻他还记得一些,心头微微一紧,忙问,“哦?卫侯爷可记得,是不是本王命大驸马陷害于你?”
卫良和扬扬眉,却不说话了,目光依然在贺桩的身上,眉宇间透出淡淡的锐色,“萧王这一问,小侯还真不知。”
容禹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听一道清清润润的声音道,“相公不记得旧事,不过据臣妾所知,凌云一战双方伤亡损失重大,却是仍有人存活下来,王锋便是其中一人!”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贺桩。
只见她一双晶亮的眼眸宛如沁在水里温润的玉石,轻轻地抿住嘴唇,抿出一条微微的线条来,隐隐透出一股子倔强的神气。
今夜,她话虽不多,可总能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令人不得不刮目相!
萧王凝着她的眸子透着探究,细细打量了她好半晌,却见她眉目如常,丝毫不怯场,“卫夫人又说笑了不是?王锋可是卫侯爷的部下,自然会站在侯爷那边。”
贺桩早知他会如是说,面如皎皎明月。十指纤纤,一双水漾眼眸里透着了然,“萧王如此说也不无道理,那若是匡勋呢?匡勋可是您府上的幕僚!”
匡勋可是萧王帐下的幕僚,所掌握的内情不计其数,不说萧王,便是卫良和也万分诧异。
她如何说服匡勋,竟不声不响?连他也毫无知情!
今夜,她明面上瞧着不动声色,但从任储运,到任知荃,再到匡勋,却是布了好大的局!
卫良和知她素来蕙质兰心,如此费尽心力。却是从所未见,想来这回当真被伤得狠了。
她别无选择,只得奋起反击!
思及此,男人心头不由狠狠抽痛起来,清俊的面孔浮起一丝恨意来,当年,亦是容禹带领禁卫军,将庄府上下三百多人屠杀!
正想着,只见匡勋携着一阵凉意入殿,发间沾着湿意,一双丹凤眼越发衬得阴柔,不卑不亢地朝着帝后行礼。
皇帝听闻匡勋是萧王府的人,隐隐已明白几分,怒火在胸中翻腾,“匡勋,你老实交代,萧王可是掺和进军饷一事中?”
他既未提卫良和当年坠崖一事,卫良和便已十分肯定,此案的确是他的授意。
当初如此猜测是一回事,当真切感受到呼之欲出的答案,心里头更是沉重万分。
“是!”匡勋跪得挺直,将柯景睿如何在萧王的授意之下,以次充好,并偷天换日将银两悄悄运回萧王府一事娓娓道来,并还将私藏银两之处如实相告。
容禹脸色渐越青黯,剜心的绝望密密麻麻地遍布他的全身
他忘了,匡勋也是当年七大将之一,纵然形势所迫。但骨子里的东西仍旧未变!
任储运听着,满脸愤恨,“圣上,那四万两白银,乃四大家连同大盛商会倾力所出,如今已水落石出,您若是不给一个答复,只怕难以平息众怒哪!”
皇帝脸上已有了七分严峻的颜色,他踉跄一下,连路也走不稳了,忍痛问道,“禹儿,当真是你?”
容禹艰难地闭了闭眼,腮边隐隐显着骨牙。沉默不语。
皇帝的怒气顿时涨到十分,喝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无怪这两年南盛屡战屡败,朕怎就教出你这个祸国殃民的东西?”
他拂袖转身,笔直地回到大殿之上,眉目里也有了狠意,“萧王与大驸马勾结,私吞军饷,以致南盛大军食不果腹,连连败退,失德无表率,难堪大用,朕决定削其亲王之位,降为郡王。贬谪至惠城,永世不得回京!”
这一夜,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京都的这一场夏雨下得格外久。
东宫今夜灯火通明,而萧王府一夜凋落,真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长公主府里,因着容萱小产,主院的卧房,下人们皆匆匆忙忙地进出,血水是接了一盆又一盆。
长公主起先在皇宫里只觉隐隐阵痛,到了公主府,不断有鲜血汨汨而出。她已无法行走,脸色惨白。眼泪混着汗水沾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