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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做什么噩梦了?”能吓成这样?
“不记得了。”她不好意思道。
樊络伸进被子里,却是没有放开她,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约莫是午间被自己吼了一句,吓着了吧?
“桩儿,你不必怕我惧我,我并非欺负女流之辈。午间我之所以吼你冷着你,那是因为那把剑会带来横祸。我之所以冷着你,是希望你能记住,你做错事便是该受罚的……”
“对不起,我不知那把剑会那么可怕……日后没经过你的同意,我不会……”贺桩“腾”地坐起来,慌慌张张地说着。
“你且听我说,”樊络拉她躺下,却是支起身子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你这般的容貌,若是生在权贵之家,只怕是知书达理,被爹娘捧在手心的,而我年纪大了你许多,且还是个打铁匠,确实委屈了你。但你放心,我兴许给不了你大富大贵,但总归会让你衣食无忧的。那方家二少爷若是敢来寻你晦气,我也有法子对付他。桩儿,你可信我?”
成亲前我见过你()
男人宽阔的身子将她整个圈住,深邃的眸子透着坚定,贺桩展颜一笑,竟鬼使神差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我困了。”
贺桩早年受过雪冻,一到冬夜便难以入眠,不过这一夜身旁有他,内心踏实,倒是睡得安稳。
却是苦了樊络,软玉在怀,少女的馨香萦绕鼻尖,偏偏还不宜碰她。
翌日一早,贺桩起来后,没见男人的影子,她赶紧收拾好自己,将乌黑而柔软的长发在脑后绾了云髻,匆匆打开屋门,就见樊络正在拆铺子的门板,浑身只套了一件单衣,也不见他喊冷,贺桩见他额上还冒着汗,便也没多说。
她念着做饭,便没打扰他,径自朝灶房走去,岂料灶房早已生了火,锅里的米粥正沸着。
贺桩没想到他已经做好了饭,心想:那得是起得有多早?
她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盛上米粥,然后将碗筷布好,这才喊他吃饭。
樊络已是开铺,将出售的铁具摆好,而后打铁房也烧上了柴火,听到声响便回到正堂坐好。
拿起碗筷,也不说话,闷头吃着。
贺桩昨夜梦醒哭闹的那一出,自己想想也觉得难为情,也低头吃着。
男人一向少话,不过见她慢条斯理地吃着,不由眉头紧拧。
庆幸他是个打铁汉,不需她下地种田。
樊络盘算着,日后怕是少不得多与老王走动,老王是个屠户,他那儿有不少滋补的好东西。
不过王锋是个倒插女婿,多少还得看冯家的脸色,且老樊也不是个贪小便宜之人,他断不会少了王锋的银钱。
只是先前梁氏一下便要了他五十两聘礼,冬前他又花了不少银钱修缮房子,他手头的钱所剩不多。
如此,他还得赶在年前,多打几批铁具来,好多挣些钱。
只是盛国边疆多战事,赋税中,这庆丰镇百姓的光景是一年不如一年,买铁具的人也越发少。
但无论如何,他也断不能短了她的吃穿,打定主意,男人见她收拾碗筷,只道,“桩儿,你先坐下,陪我说说话。”
贺桩依言坐下,而他反倒起来,从屋里捧出一件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来,笑得温和,“打开瞧瞧。”
她狐疑地打开,只见面前赫然躺着三匹布料。
分别是白底碎叶布,深墨色布,还有一匹是淡粉色的,料子是极好的棉布。
“喜欢吗?”
贺桩自是喜欢的,喜上眉梢,深深点头道,“喜欢。”
她一直觉得他的衣裳太旧,白底碎叶和深墨色的可以给他做两件衣裳了,若是有剩,还可以给硕儿做一件汗衫。
樊络两手湿漉漉,心里也是高兴,伸手点了一下她秀气的挺鼻,只道,“粉色那匹留着,其他的你若是得空,可以给岳父岳母做件衣裳。”
贺桩微楞,没想到他竟想到她的娘家人,心下不由感动。
“什么时候买的?”她竟然不知道,且这两日他一直在院子里忙活着。
“其实,成亲前我见过你,你不知道而已。”他淡笑。
白衣俊郎()
樊络却是没细想,只道,“岳父岳母上了年岁,硕儿年幼,而我既娶了你,便是贺家的半子,理应与你亲待父母的。”
贺桩笑,一瞬红了眼眶,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遇见你,吾生之幸。”
“桩儿,我这样唤你可好?”樊络起身,出去又换了一盆热水进来,笑道,“你也烫烫,夜里睡得舒坦些。”
她体寒,昨夜焐了好久才焐暖和了。
樊络放下盆子便朝案桌走去,从暗格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瞧着模样很是精致,盒子外雕着简约的细纹,是上好的楠木。
他沉默着打开盒子,一支通体晶亮的玉佩展现眼前,还垂着映白的珍珠,真真是珠圆玉润。
“这支簪子你收着。”
贺桩坐在那儿怔怔地出神,听到他开口,忽然问道,“我不用……这簪子瞧着十分贵重,我怕弄坏或是弄丢了,赔不起……”
“收着。”男人声音淡然,语气却不容置喙。
不由分说把簪子插在她的发间,盒子也往她怀里一塞。
贺桩只觉手心发烫,不知怎么忽然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她好歹也曾是不缺好东西的太傅之女,那把稀世宝剑他尚且搁在案桌之下,而这簪子他却是藏在暗格里的,寻常的打铁汉哪儿来的这些好东西?
她不加修饰的警惕与不安令男人眉心微蹙,他在一旁坐下,捏着她的手心,道,“桩儿,年轻时的前尘旧事我早已忘了,之所以气你私自动那把剑,只因那时我醒来之后,便是因那把剑而四处被人追杀。”
“它是件凶器,而你是干净的,我不愿你沾上血腥,你明白吗?”
贺桩浑身一震,当时她只以为他是宝贝那把剑,却不想他是出于这般考虑,心里一热,“那咱们把它藏好,不让旁人发现。你既已忘了,我便不再追问了,也不去管那些是是非非,可好?”
樊络郑重地点头。
翌日,便是贺桩回门的日子。
刚吃过早饭,樊络没开铺子,而是扛起一柄锄头,把后院的那块空地翻了。
回到院子洗脸,回头就见自己的小娘子正盯着他发愁,男人抖了一下胡须,“怎么了?”
“换身衣裳再去吧?”贺桩瞧着他的衣裳沾了不少的泥巴。
樊络自然也注意到了,才说了句,“也好。”但见她喜滋滋地跑进卧房,拿了件月白色的长袍。
这衣裳是他三年前从城里来时,老王给他买的,后来开了铺子,每日光着膀子打铁,浑身的火炭星子,容易惹脏,便把这件衣裳收柜子了。
没想到被她翻了出来。
男人眉头微蹙,但见妻子满心欢喜的模样,只问,“你喜欢?”
贺桩连连点头。
既是她喜欢的,樊络忍了,伸手便要换上。
却又听她小心翼翼道,“胡子也刮一刮吧?”
这还得寸进尺了?
不过老樊分外受用,“你帮忙?”
贺桩自是应允,滋溜滋溜地从灶房提了一大通热水来。
男人眉头一皱,心道刮个胡子也不用这么多热水吧?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果然,贺桩这回胆大了许多,“相公,你的头发也该洗洗了。”
那这个庸脂俗粉算得了什么?()
她手里还拿着皂叶。
冲着那声相公,老樊又是忍了。
自个儿躬着身,由着她侍弄。
待樊络净了发,她还特地拿出一块面巾给他擦头发,将两鬓的发束在后脑。
日头正盛,他坐着凳子,瞧着眼前的少女专心致志地给他刮胡子,白嫩的手因浸着热水,白里透红,他竟一时晃了神。
“好啦!”贺桩拍拍手,一抬眼,竟看傻了。
眼前的脸还是初见时的面容,但剃了胡子之后,面庞白净的他更显得眼眸深邃,清爽落阔,丰姿英伟,倒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
而散着一般的墨发,添了三分飘逸三分书卷的气息。
墨发白衣,而他的个子虽高,却并未如庆丰镇寻常男子般体格壮硕,反倒儒雅了许多,像极了书上写的贵胄公子。
她的相公还不是一般的英俊潇洒!
男人觉察出她的异样,但依旧喜怒不形于色呢,只问,“怎么,不好看吗?”
“相公,你长得真英俊。”贺桩倒是坦诚,丝毫不修饰,随即一张小脸苦哈哈,“早知就不该帮你收拾,若是叫别家的姑娘惦记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樊络这下倒笑了,“桩儿且放宽心,那些个庸脂俗粉算得了什么?我的心总归是念着你的。”
贺桩的脸一下“唰!”地红了。
樊络回灶房拎着些干木耳和香菇,这些都是他进山采的,又拎着一大块腊鸭和一对腊羊蹄。
贺桩也回房抹胭脂黄粉去了,樊络动作快,站在院子里等她,想到那黄粉易伤肤色,遂道,“少抹一些,出门围着方巾,这样旁人也瞧不见的。”
方初冬,女子围方巾也是常见,他想得也算周到,贺桩依言,少抹了一层。
两人站在一处,倒真般配。
男人步子大,贺桩跟不上,却也不敢叫他慢着,只得气喘吁吁地小跑着。
男人似乎也察觉到她累得慌,故意放慢脚步,贺桩跟上,摸着鼻子不好意思道,“你腿真长,拎着这么多东西,还走得这么快。”
贺家并没有多远,约莫走了半炷香的功夫,过了清河桥,绕过几户人家,便到了贺家。
庆丰镇的习俗,新姑爷临门,一般是用了午饭,再待一会儿,趁着天微黑便返家。
此时正是午时,樊贺夫妻来的也算准时。
刚进家门,,梁氏正从外头回来,脸上堆满了笑,“回来了。”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樊络落落大方地行礼,倒是梁氏显得不好意思起来,细细打量起自家女婿,倒是眼前一亮,“来啦?”
皆道镇口的打铁汉生得五大三粗,言辞恶俗,却也不尽然,眼前的男人长身玉立,端的是松柏之姿,行的是谦逊之礼,却也不见粗鄙恶煞。
贺桩跟着也唤了句,“娘”
一身素净扮相的梁氏,脸上堆满笑容,“姑爷快进屋吧。”
话音刚落便拉着贺桩进灶房,那日她嘱咐女儿千万别在丈夫面前卸下妆容,可细想,夫妻共处一室,又怎瞒得住?
你的身世,可千万瞒住了()
“桩儿,娘问你,你的脸,姑爷可是知道了?可是泄露了身世?……”
梁氏一连串的追问,贺桩险些招架不住,连忙打住,“那夜相公便知道了我醉了酒,浑然不知,第二日我只道避免祸端不得已而为之,相公他……信了。”
她说到最后,越发地心虚,如此欺瞒自家丈夫,若是日后他知道了,还不知结果会如何?
可是她真的怕,怕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瞒着兴许还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便是他休了她,她也毫无怨言!
梁氏悬着的心总算落定,再三叮嘱道,“你的身世,可千万瞒住了!”
“娘,其实相公不是那般斤斤计较之人,也从不会多嘴。我既然嫁给了他,那就该与他坦诚